“哦,这古镇与后秦春秋城一样,是个死城,迷阵神妙,我不能解。”嬴涟殇册侧了侧身,努力抓起太阿剑,递到他面前:“若我们都要死了,你就先杀了我,这样,你手刃了仇人,去那边,也好见你的父母!”她轻声咳着,“我指使军队追你,也是……”
她还未说完,闻人杰答应道:“我懂!”两人默然,他们都明白,嬴涟殇只有通过追杀闻人杰这个“共同的敌人”,才能加强辅政王对后秦军队的控制力。“你总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善,你却偏要恶,这样谁会欢迎你?”闻人杰似关怀,也似责备。
“我为什么一定要和别人一样?”嬴涟殇才不会示弱。他们也明白,历史如人,也有手心手背,有声名极好、荣誉加身的,如同手心,有一直风吹日晒、背负罪名的,如同手背。她嬴涟殇,必然为了后秦,去扮演黑脸。“生命都献给了祖国,又何必在乎名誉!”
闻人杰不回答,从身后取出地图来:“看!这是什么?”嬴涟殇兴奋之极,露齿笑着:“地图!”他将地图给她,让她速记下来,之后提剑将之裂为两半,给嬴涟殇一半:“好好拿着!我们互为仇人,不可共享!这里地图虽多,但都已浸渍损坏,这是唯一完好的,给你!”
“好的。”听到“仇人”二字,嬴涟殇再也没能辩驳什么,好好收起了地图,“后秦军不敢在驻地外一直张牙舞爪的,他们一定走了,我们出去吧。”她脸色还有些微苍白,步伐不稳,他有时却喜欢看她这样,身体上难受,心里却很轻松的样子:“喂,你这样很丢脸啊。”
嬴涟殇冲他看不见的地方笑笑,海风袭袭,全是鱼和海藻的腥气,现在闻来,舒服的很。“拜托你别这么病病歪歪的好吗?你倒下了,我找不到人来顶你的位置。”嬴涟殇扶在墙壁上喘息:“知道吗,总有那么一个人,是谁也替代不了的,但也是一定会被替代的。”
闻人杰听她说话,心中异样难过,张嘴要反驳,腥风灌入喉咙,更是什么也说不出。两人隔的那样远,一前一后,同吹一阵风,同走一条路,却一直、也仿佛永远不会并肩。就这样走着,每一次她先拐弯,他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飞快追上,看见她的背影,又放缓脚步。
这个游戏,是用命在玩。“小魔头,别担心啊,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能看见的地方,等待着你。”她明白,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此时骗他信任自己,更利于日后利用。“交给我吧!”这游戏,谁玩的过谁,闻人杰的背叛与欺骗,也化做虚伪安慰,飞到她身边。渔港已入夜。
闻人杰的复仇还在进行,嬴涟殇的“陷害”也正在筹备,两人享受这奇妙的滋味,正准备下一轮对抗时,嬴涟殇忽然对古镇墙边的一个人问:“韩公子?”正是韩风戟!“是我,我到这里来休养,你怎么也在?”他伸出手,未经风吹日晒的皮肤,柔嫩如婴儿。
“你来治病啊。”这萍水相逢的公子,嬴涟殇对他小心呵护,她知道他的身体和命运。闻人杰听这寥寥几句,早已参透两人之间的故事,从后面走上来问:“这么有缘,不如结拜为兄妹吧?”嬴涟殇还未说话,韩风戟就喜得跳起来:“我是哥哥,你是妹妹!我是大哥,你是小妹!我有个外号,叫‘龙江公子’,那你呢,就叫‘倾国皇帝’!你是美女第一啊!”
他一句一句重复说下去,讲个不休,兴奋地跪在地上,向大海磕了个头:“大海为证啊!”嬴涟殇听他说“皇帝”,本能地一惊,之后才知他是无意之语,放下心来。“倾国皇帝,真是个好名字。他人看女子,总说自己有多注意内在,不若韩公子,爱上美貌就直说。”
“妹妹!”韩风戟兴高采烈,“嬴妹妹,我刚才从那边过来,看见后秦军队,还和他们打了招呼,可惜他们不理我,好难过。听他们说,这次撤退,但还要剿灭什么‘扶苏’什么‘三个火锅’,还说是什么王的命令,他们这些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打仗?”
嬴涟殇听他把“三界火宅”说成“三个火锅”,正想大笑,但又听他说起要打仗的时,静静想着:他虽是疯话,但却点破了世道,打了仗,又有什么用?闻人杰听闻她还有剿灭扶苏会及三界火宅计划,将她一把抓向墙角:“你为了利益,一点人品道德都不讲?”
“用道德和法律约束战争,比举白旗投降和当逃兵,还要可笑!”嬴涟殇仰头反驳,“打仗,就要好好打,因为以后要和平很久的,不对吗?”闻人杰逼迫:“你快停止吧。比起困死在古镇里,你已经是最幸运的了,生死大劫后,难道你还不醒悟?你活了下来,难道还不感激我救你一命?我劝你,放下你的权欲,不要再害我的兄弟,和我的组织了!”
“那是你自己愿意的,我不感激你,难道你是为我感激,才救的吗?”嬴涟殇盯着他,“是,没死,没死就要继续活!只要活着,我就要挽救我的祖国!难道我到五湖四海去发展势力,你还追到那里?”嬴涟殇知道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但他让自己与韩公子结拜兄妹,难道不是在了断自己与韩公子的一切可能?兄妹,多美好的词,肝胆相照,却永难融为一体!
“是,别说五湖四海,就是天涯海角,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我追到天边,也要报仇!”闻人杰说话时未加思索,脱口而出却觉得大有歧义,想要纠正,却已来不及。“我知道,你喜欢韩公子,他也看上了你,但我告诉你,只要仇恨不了结,你的每一段情,我都要阻挠,直到你还我血债!”闻人杰这时,才也不能用温软的欺骗,而是说的凶恶的实话。
忽然,他语气一转:“哥哥妹妹,不正是有情分的称呼吗?你还觉得不好?”话语中含着恶毒的讽刺,你们俩可是不同,已经结拜,若是逾矩,就是败坏人伦!“好,只是许多年后,你不要后悔。”嬴涟殇伤心已极,慢慢吐出这句话,闭目倚在墙上,什么都不说。
清风无语,只问沧海,明月有情,却是伤心。古镇外,三人寂寞无语,谁都是满腔心事,不能与人说。“闻人少侠!”那声音刺透夜风而来,可辨出是温暖卿!她站在远方城墙上,手中宝剑寒光一耀,她顺着那光,纵身飞来:“闻人少侠,你在这里!林小姐有危险!”
难道是后秦军包围了三界火宅?闻人杰扭头就瞪嬴涟殇,却见她也是满目疑惑,再听温暖卿说:“她刚才忽然倒下了,林冽正陪着她!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有找你和王爷!”闻人杰转念一想:“刚才,芙吟不是受了伤吗?是谁伤的她?”他眼睛余光瞥见她剑上的血,那时的痕迹还没有洗刷掉:“难道是你?温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嬴涟殇阻拦道:“不用怀疑她!就算是我干的,行了吧!你快去找林小姐!”她要将温暖卿往边上拦,却无意中看见她的剑上光耀异常:“有毒!”这光线在阳光下十分隐蔽,月夜之中却突显出来:“这是一种剧毒,叫做剪刀草,见血即入,中毒人就有如被剪刀剪着五脏!”
闻人杰虽然怀疑嬴涟殇,但他有杀伐决断之能,没去追究这细枝末节,当即决定:“带我去看林芙吟!嬴涟殇,你既然认识这药,有没有知道解药是什么?你身上带着没?”来到三界火宅分会,闻人杰直奔那躺在小榻上的林芙吟,她坚强至极,虽是剧痛,却不哼一声,见他来了,还微微露出笑容。嬴涟殇瞧了一眼,立即说:“毒药已深入血脉,直钻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