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不下,摆成个“大”字瘫在车厢顶,耳朵里却传来了车厢里的对话。“哎哟,这位,怎么蒙着个脸啊?”还是有乘客问了起来,并且不怀好意。“抱歉,我有仇家,只能隐瞒身份。”侠客自然是不愿意回答,不过“仇家”二字还是让闻人杰忍不住听下去。
“您是大侠啊?”车厢里竟是哄笑!“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想当大侠?我看你是癔症了吧!我们还算宽厚的,每个城镇里,都有侠客街,按古风修筑,但是恐怕咱们,早把那里当花街柳巷了!你们是当大侠呢,还是到那里找花蝴蝶啊!”更是笑声成片。
又是侠客的声音:“与各位无关。如今武林中,已经练成能战胜机械的法术,恐怕侠客还会有的是风光的时候呢!”这些人左不过是不信的,吵吵嚷嚷起来,一言一语,直说侠客的种种不是,一向厌恶侠客的闻人杰,听起来竟不觉得舒畅,反而难过的很。
突然一个极尖利的声音道:“我看,这大侠们也不过是收了那辅政王魔头的钱,与他们一黑一白,狼狈为奸!”那侠客豁然站起,定是受了绝大的侮辱,回头窜出车厢,跃到顶上来,默默地站着。白纱相隔,闻人杰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明白他心中凄苦,身体颤抖。
还没待闻人杰问出来,只见侠客举起剑来,他生怕侠客羞愤欲自杀,跳起来喊道:“快停下!”但见那剑已经扬了起来!(分章)
他正欲阻拦时,却见那人将右手中剑往左手另一支长剑上一斩,那剑果然锋利无匹,右手中剑瞬间裂为两节,剑锋那一段“锵”地一声,崩了出去,落到地上,火车开过,却是再也寻不到了。
侠客依然是立在车顶上,没想到火车又将穿过山洞,他还没喊一声,就又被闻人杰按了下去,只觉得一片昏暗中,有人抓住他的左手,和他一起握着剑柄,“镲镲”的声音传出来,也不知那人在做什么,一时山河不见,只有那金属相撞的声音,激烈回荡。
火车再出山洞时,已能看的见后秦国的车站和皇宫了。再看自己手中,那断了的剑,居然已被削成了一支匕首,如映碧血,澄明光辉。闻人杰笑说:“给你,拿好。匕首短了些,却也可以有用,若你弃了它,它追随你出生入死,现在难道不会伤心。”
侠客接了,轻轻问道:“你说我们这些侠客,往后会如何?”闻人杰歪歪头:“世不灭,侠不灭!我是杀手,当不了什么大侠,你既然决心为侠,我们算是异路兄弟。”他正要问齐姓名,却见侠客点了点头,将武器收好,跳下车厢,似乎是用了轻功,消失于人流之中。
闻人杰出站后,心里只念着那侠客,闷闷不乐,也忘记了取玉玺的任务,找到在后秦接应的老朋友岳俊。岳俊比闻人杰年长,却也是小青年,容貌平凡,却是神采飞扬,活泼张狂,心中最崇拜的就是闻人杰,一见到他,就缠着要学枪法剑法:“快点,教我,不教我就在你脚下使绊,让你走一步跌一跤,让你的姑娘不敢认你!”
“岳俊,我可以教你,不过我真要拜托你一件事。你给我找个打印的地方,我要写个寻人启事!”岳俊虽然心中疑惑,但闻人杰的事情他一向照办,不过几个时辰,后秦皇宫街道,都贴满了寻人启事——
D502,16车厢10号旅客,那天你没座位,我和你在车顶谈了一夜,一见如故!我想和你结拜,但你不辞而别,消失在茫茫人海。人生几何,知音苦少,希望你没忘记我!你走到哪,我都可以看到你,我无论走到哪里,你也能看见我!如你看到,与我联系!
闻人杰当然不会留下名字,杀手不会做对自己危险的事情。他看了一次在皇宫石柱上的启事,默然怀想起那夜为人磨剑的风情,还是回到了自己的任务中,使出轻功掠去。
他早想找个可靠的人,问一问关于辅政王的事,这人在后秦独揽大权,问到他,恐怕离自己父母的所在也就不远了。却巧逢太子与太子妃在皇帝处吃过早饭,往后花园过去,正颐指气使向佣人呵斥:“快!笨手笨脚,白养了你们!今日不做完,今日没饭吃!”
太子妃更是张狂,用手中象牙嵌百宝宫扇直戳仆人脑门:“你们生来就是伺候人的,还不学乖些?你把我们伺候舒服了,自然是升官发财,弄的我们不高兴,连骨灰也没有!”
闻人杰顿时有了主意,越过院墙,抓住这二人,腾空飞起,寻到一处柳荫亭子,将他们放下,用随身携带百宝囊中绳索,将太子缚于山石上,顺手折了柳条,以此作为鞭子。
闻人杰只用三分力气,将柳条甩在太子身上,“啪啪”几声,都打在这些作威作福的权贵身上,心中舒畅了几分。“快告诉我,你们的辅政王是怎么回事?”
“大侠,大侠!”太子哀求起来,“这辅政王只有我父皇见过,我们从来也只能听见个声音,就是见着,他也是戴了斗篷,我们这些人都十分怕他,他手里握着大权,又与各国军队交好,很是厉害,父皇不日要传位于我,我们父子也不能斗过他!”
看来这王爷果然是个老奸巨滑的人物,做臣子到如此,也算极致。闻人杰忽然起了玩弄之心,将柳条折了一折,问道:“太子爷,这皇宫中,是你大,还是我大?”太子一声都不敢忤逆,急忙答道:“大侠最大,大侠最大!你是我祖宗,只求你别伤了我!”
如此不争气的太子,哪能承担一个国家。闻人杰又转向太子妃,问:“你芳名?”太子妃颤抖答道:“我……我姓程,叫程景年……”方才那欺侮仆人的嚣张,是尽数消失了的。
“本来还以为你们是多傲慢的货,对仆人那般,没有想到是个竹竿子做的河堤,一推就倒!”闻人杰看着那太子妃,果然是个绝色,头上戴着百花银丝挂珠钗,项上却是珍珠翡翠四排西洋项链,身上所穿貂皮里子、獭兔皮面、狐狸毛领宽肩袄,碧绿缀白花西洋连衣裙。
那份雍容从她眼神透出,往深了看去,却有些忧伤寂寞,珠宝不足衬托,神态固然傲慢,但于坠夜绝不足以相比,心里暗想,如果在那火车上遇见的是个姑娘,该是比她漂亮?心中不由一颤,在得意之时,却有些难过。
太子见他逼近自己老婆,连忙求道:“大侠您……”闻人杰冷扫一眼:“我不想玷污她,因为我不想玷污我自己!”见他们吃惊,又说:“别觉得自己多高贵!别觉得自己多漂亮!以及,别叫我大侠,我听不惯这个称呼!”更抬手在太子妃水润的后颈抓了一把。
仆人循着声音寻到此处,见两主子狼狈如此,又看见闻人杰,心里自然知道是如何,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欺人主子被打,他们自然快意,不过又不敢大笑大骂,怕日后不好过。
闻人杰自然是懂的:“我替你们说,说完了,就放你们主子。你们主子,狗仗人势,看着是皇帝的儿子媳妇,不过是皇帝的奴才!皇帝算什么?你们那什么王爷算什么?我明天就要去会会他!我……”仆人虽是不敢说话,却各个眼露感激。
这话还未说完,就听得月洞门外一声喝:“大胆刁民!胆大包天,竟然捆缚朕的太子,有何企图?”竟然是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