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玉女越身而前,叫道:“温逐客,你别嚣张,让我来领教你几招!”扬手一掌,地上的一块百来斤的大石突然跳了起来,用脚一勾,右掌挥出,那块大石顿时带着劲风呼啸着直撞温逐客胸膛。温逐客侧身避开,眼前一花,龙玉女已扑到身前,同时一道柔和温煦的春风自下盘席卷而来,知道这是龙玉女的缥缈剑法,利剑必藏于这团和风之中。右手迎风而上,剑光一闪,手中已有了柄短剑,紧接着当的一声,已架开了龙玉女的长剑。龙玉女长剑疾伸又缩,剑出如电,她的缥缈剑法已练至最高境界,叶丹青使剑时别人尚可以看到一团影子,她却连影子也看不到,只有一团和风,无处不在的和风。而温逐客的袖手剑也已练至极诣,不出剑时剑藏袖中,一出剑白光一闪,生死已经异途,谁也看不见他的剑是从哪儿出的,又是怎么出的。旁人瞧着两人相斗,衣裳飘飘,来去飘逸,有如在互相舞蹈一般,手上均看不见兵器,互相指指点点,又不触及对方身子,面色却俱都极为沉重,均都看得迷惑不解。只有澄明方丈、洞空道长等少数几人才看出其奥妙,暗自心惊。
突然铮铮声响,谷中响起了几声清脆的琵琶声,如低语,如浅笑,令人听着只觉心头舒畅。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名中年美妇怀抱琵琶,身着雪纱,飘飘然自谷口而进,仪态万方,有如天女下凡一般,脸上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轻轻一转,众人便都觉得,她这是向自己看来了。一刹那间,众人的呼吸似乎都为之停顿。这女子边弹琵琶边行,看似走得极慢,但顷刻间就已来到群雄之前,淡淡雪光下,但见她脸色苍白,似乎有伤在身,但这病弱之态反而更使她增加了楚楚之美。
谢恩身子一震,心道:“原来这妖妇也未炸死!”
云笑天掠至他身侧,低声道:“欧阳琵琶又来了。这个妖妇只有你对付得了她。”
话音刚落,又有一道灰影如闪电般自谷口抢进。群雄纷纷叱喝,上前拦截。但那人身形如鬼如魅,飘忽不定,忽东忽西,群豪哪里拦得住他。众人见他来去如电,无不骇然。那人抢进圈中,迳向温逐客奔去。云笑天等人心头又是一震:“董无命也来了。”
眼见董无命离温逐客已只不过十余丈,群雄中倏地掠出一人,喝道:“何方妖魔,竟敢来此天下英雄毕集之地送死,快快给我退回去。”口中说着,手中长剑已递了出去,直斩向董无命左肩。
董无命脚步不停,右手招魂幡幡杆挥出,当的一声,架开来剑,左手判官笔紧接而出,嗤嗤嗤光影大盛,连点对方胸口小腹七处要穴,喝道:“退!”
那人也大喝一声:“不见得!”剑势一变,倏地加快,一刹那间连出二十七剑,将董无命连同他的判官笔一同袭卷在内。
董无命心中一凛,右手招魂幡急挥而出,使了招“风卷残云”,叮叮当当一阵急响,幡剑相交,两人气血翻涌,各自横跃三步。董无命没有逼退那人,那人也未占到丝毫便宜。
董无命一招不中,即不再进,道:“阁下好厉害的剑法。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道:“青城司无相。”踏上一步,长剑刺出,攻向董无命胸前要害。
这一招还未使老,群雄又是一阵喧哗,有人惊呼,有人叱喝,有人退避,有人抢上,有人喊“小心”,有人大骂“卑鄙”。司无相随即只觉一股大力自背后涌来,掌力阴寒,并非正宗武功,只闻风声,已知来人是个一等一的高手,不敢大意,矮身侧滑,身躯已离开原地五尺,一剑自胁下倒刺而出,急施反攻。只闻呼的一声,那人快若迅风,已自他身侧闪过,他这一剑竟刺了个空。司无相心中吃惊,长剑展开,护住要害,转过身来,只见那人已与董无命一道,并肩而去,背影半黑半白,已看不到脸面。
这时群雄喧嚷声犹然未绝,另有三人在人丛中驰骋而来,飘忽若电,其中一人白须飘拂,乃是孟神农。其余两人一人使剑,年约三旬;另一人面目狰狞,已五十余岁,骨瘦如柴,使得是鹰爪功,十指如铁,抓在人身上,便是十个血淋淋的窟窿。
云笑天等人正欲上前拦截,澄明方丈朗声道:“大伙儿住手,放他们进来吧!”众人顿时齐向旁闪开。孟神农三人健步如飞,顷刻已到了场中。
警醒之辈见这几名高手突然同时现身侠隐谷,心中已隐隐觉得不妙。温逐客喝道:“师妹,且先住手!”连攻三剑逼退龙玉女,身影晃处,已立于欧阳琵琶等人身前,问道:“还有轩辕潇湘与韩笛子呢?”
欧阳琵琶娇滴滴道:“启禀关主,他们师兄弟二人本与属下等人一同来的,但到了天目山,不知为何,突然不见了,想必是另有重要事情耽搁了。”
温逐客嗯了一声,回过身来,道:“师妹,自从二十年前我误伤了谢师弟后,掳来恩儿,本想迫你就范,但等了两年后,我心灰意冷,已知你绝不会来天目山侠隐峰找我的。从那时起我就有些后悔了,对你如终心感歉疚,所以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善待恩儿,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
龙玉女哼了一声,道:“现在再说这些已迟了,若不是你当年与冷重天那个狗贼害死我父,拆散我夫妇,绝哥又怎会死?我们又怎么会流落江湖二十年?我与我儿又怎么会二十年分散不得见面?你不用再说了,今天是你我最后一战,二十年来所有的恩恩怨怨都该算清了。”
温逐客叹了一声,道:“恩儿,你也要对付你的师父吗?”
谢恩心头霎时一片混乱,道:“师父,我……我……”
温逐客道:“我虽然一直瞒着你的身世,但这二十年来我有没有亏待你?我将我最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你,我早已将你当作我的女婿看待。这二十年来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其实早已是一家人。”
谢恩心头一热,道:“师父,我……我……”
温逐客仰天长叹一声,道:“你不用再说了,你究竟还是对师父有些情义的。恩儿,你一直与狐儿在一起,她现在还好么?”
谢恩一震,目光向温逐客身后一人望去。那人三十来岁,腰悬长剑,身着白衫,正是陶无俦。陶无俦一见他目光射来,立时垂下头去,道:“关主,我怕你着恼,一直没有把真相告诉你。其实……其实少主她……她早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饶是温逐客能面对大山崩塌而色不变,也镇慑不住心神,倏地回头,双手如电般紧紧扣住陶无俦双肩,双目赤红,神情惶怖,厉声道:“你说什么?”
陶无俦肩骨疼痛欲裂,但不敢挣扎,强忍剧痛,道:“少主她已经死了,在白帝城好汉崖上,她被重天教的人害死的。”
温逐客一声大吼,用力一甩。陶无俦啊的一声,身子已跌到了丈余外。
谢恩心头一动:“他为什么说是被重天教的人害死的?”
温逐客倏然转过身,面对群雄,厉声喝道:“是谁害死她?”声震云霄,众人耳鼓嗡嗡作响。温逐客身躯微晃,突然就到了谢恩面前,大声道:“你说,是谁害死了狐儿?狐儿一直是与你在一起的,她怎么可能会被人害死?你快说呀!”啪的一掌击在谢恩脸上。
谢恩脸上顿时现出五条紫痕,退出两步。温逐客一掌过后,反掌又向谢恩脸上击来。谢恩心中酸楚,不敢闪避。
眼看这一掌又要结结实实击在谢恩脸上,一直立于叶丹青身后的骆天风突然扑身而出,叫道:“老魔头,住手!别人都怕你,我可不怕你。来,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挥舞钢刀向温逐客劈去。但他一招尚未使完,话音尚未尽落,蓦地里双眼一花,胸口一紧,膻中大穴已被拿住,霎时头晕眼花,全身酸软无力,手脚软垂下来,钢刀当啷一声掉落于地。
温逐客头也不回,力运手腕,真气外吐,将骆天风直掷出去。叶丹青惊呼一声,急扑上前,但骆天风去势如电,叶丹青扑上哪来得及,只闻得一声惨呼,骆天风身子重重撞在山壁上,反弹了回来,扑通一声跌落尘埃,全身蜷缩成一团。叶丹青心胆俱裂,急扑至骆天风身前,只见他口中狂喷鲜血,肋骨已尽断,口中出气多而入气少,眼见是不活了,悲嘤一声,将他头颅紧紧抱在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铁小桃忙叫道:“小姐,快救骆总管要紧!”从怀中掏出大内治伤灵药,递给叶丹青。
群雄也俱未料此变,眼见温逐客一招便重创骆天风,神情凄厉,先前的儒雅风度尽失,犹如一个来自太古洪荒时代的异兽,只怕一眨眼就要噬人,俱是心头颤栗,谁也不敢稍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