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甚是得意,伸手入怀,掏出一物,方方正正,却是一个梳妆盒。打开一看,里面珠光宝气,清香扑鼻,尽是胭脂油膏之物。盒盖上镶了一副铜镜,晶光闪亮,映出李三手尖嘴耸耳的猴样。李三手呸了一声,道:“这臭婆娘丑得古怪,偏生喜欢矫揉造作,风骚打扮,扭扭捏捏,真让人恶心。”将梳妆盒抛在一边。
众人心想:“这臭婆娘虽然心狠,但她风华绝代,仪态万方,怎说得上丑,何况是丑得古怪?女孩儿家随身带着这些东西也甚属寻常。”但各人也没去反驳他,吕酕醄更是推波助澜,以助声势,道:“对对,这又丑又狠又臭的婆娘,别说给铁副庄主、叶庄主、温姑娘提鞋也不配,就连咱们的苏小妹也万万比不上。快看看,她还有什么令人厌恶恶心的东西?”
李三手再伸手入怀,这次掏出的却是一盒金创药和一瓶伤药。吕酕醄呸了一声,道:“女孩儿家打打杀杀,象个什么东西?”
他只顾阴损冷嫣葎,却没想到铁小桃与苏红酥也是女的。苏红酥只啐了一口,铁小桃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一沉脸,道:“你是说谁?”
吕酕醄忙连连摇手,道:“我不是说你。你那么年轻美貌,我怎会说你?我当然是骂那个又丑又恶又毒辣的臭婆娘啦。”
铁小桃听他赞自己美貌,心下怒气顿时消了,道:“我料你也不敢骂我。”
吕酕醄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李三手第三次伸手,摸到的却是一块晶莹滑溜的玉,触手温暖,喜叫道:“这次我发财啦!”猛地取出那物来,果然是一块玉。玉做乳白之色,在初升的月光下,发出淡淡的光芒。
苏红酥一见,双目放光,道:“给我看看。”伸手便来抢夺。
李三手手一抬,道:“要在我神扒的手上抢东西,再过一百年,等我死了之后再说吧。”轻轻避开了苏红酥的手。
苏红酥小嘴一撅,道:“给我看看嘛,又不是叫你给我。”
李三手翻了翻白眼,在月光下细细端详那块玉,见那玉色泽纯净,白玉无瑕,确是难求之物,雕成一只白兔模样,两颗眼珠乃以明珠所嵌,在月色下发出淡淡的光芒,雕工精细,栩栩如生,不禁爱不释手,突然觉得反面有异,触手疙疙瘩瘩的,似乎写的有字,微咦一声,翻转过来。那玉兔背面果然刻的有字,那字扭扭曲曲,象蚯蚓一般。李三手大字不识几斗,当下把玉兔递给苏红酥,道:“小妹,你看这上面刻的什么玩意儿?”
众人听他咦的一声,也都转过头来。苏红酥细一凝视,念道:“明月堂主。啊,这是那女人的堂主信物。四哥,这……这东西我可不敢要了。”
梁天龙听了大喜,大拇指一竖,道:“四哥,真有你的。今后咱们就可以拿这块玉到江湖上到处吹嘘啦!”
铁小桃也不禁起敬,想那冷嫣葎何等人物,这等重要之物自是藏于身上隐蔽之处,李三手能于虎口拔牙而无恙退身,手上功夫的确是了得。
全厉啸呵呵笑道:“四哥,还有什么宝贝,一并抖出来罢。”
李三手伸手入怀,道:“最后这样东西,却是有点古怪,乃是一张纸。”缓缓拿出一张卷成一团的宣纸来,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将它扯坏似的。众人也都一愕:“一张纸?纸上写的是什么?”
李三手将纸打开,哇的一声,道:“原来是一张画。画得蛮不错的嘛,不知这船上站着的是谁?”众人凑过头去,见那纸上果然画的是一幅画,粼粼碧波上行驶着一艘船。船头一人,身着青衫,迎风卓立,笔法细腻,线条活泼,船头之人面向前方,衣袖襟袂微微向后飘起,水波粼粼后退,神态逼真。
苏红酥忽然轻声道:“谢谢!”
李三手一愕,道:“谢什么?我可没答应将这画也送你……”
铁小桃忽然也道了一声:“谢谢!”
李三手一怔,望向她道:“你又谢我什么?”却见她双目一眨不眨凝视在画上,听而不闻。
吕酕醄虽是酒鬼,少年时也上过三年私塾,识得几个大字,见那一人一落千丈舟周围,写出满了或大或小、或正楷或潦草的字,都是同一个“谢”字,奇怪道:“这女人搞什么鬼,在画上写这么多‘谢’干嘛?”
苏红酥幽幽道:“她画的是谢大哥。”
众人一震,齐向画上那人脸上瞧去,只见那人神采飞扬,面如冠玉,嘴角上翘,微微露出笑容,依稀便是谢恩模样。
苏红酥又幽幽道:“她画的便是那日我们在太湖上与她初遇的事。她躲在船中,我们看不见她,她却看得见我们。”
众人默无一语。李三手自言自语似的道:“难道这臭婆娘喜欢上了谢兄弟,那她又为什么要刺伤他?”停了停,见没人接口,又自己接下去道:“如果不是喜欢他,又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画这么一幅画?”
众人都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过了许久,一齐缓缓摇头。
魏无邪将天心丸喂于谢恩口中,右手在他后颈一捏,左手一掌拍在他肩头,谢恩喉头咕噜动了一下,药已滑入腹中。魏无邪道:“你们两个一个运气通他手少阳三焦经诸穴,一个运气通他手少阴心经诸穴,我用金针过穴的手法助你们运气冲关。”
叶丹青点头称是,伸出右手食指,嗤的一声,点在谢恩手少阳三焦经的肩髎穴上,一缕纯和的真气顺经脉冲入谢恩体内。此穴位于臂肩相连之处,下贯无名指尖关冲穴,上达脑海之中。此穴之下是臑会、天井、支沟、外关等穴,魏无邪在这些穴位一一插入金针。
温红狐也依样画葫芦,盘膝而坐,调息运气,伸指点在谢恩小臂的阴郄穴上。这阴郄穴属于手少阴心经的郄穴。医诀云:“郄是孔隙义,本是气血集,病症反应点,临床能救急。”魏无邪见她一出手即点郄穴,显是深明医理,心中佩服:“果然是名门之后,不同凡响。”温红狐真气所行方向与叶丹青相反,逆身而上。魏无邪也不强求两人一致,当下在阴郄穴之上的通里、灵道、少海、极泉诸穴各插上一枚金针。
叶温二女功力都极深厚,在魏无邪金针相助之下,破关荡穴,顺畅无阻,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将二脉打通。二人头顶都冒出丝白气,缭绕头际,袅袅上升,显都已全力施为。谢恩通了二经后,呼吸微微粗重了些。
叶丹青见温红狐内力之深,并不输于自己,暗暗佩服,赞道:“温妹妹好强的内力修为。”
温红狐嫣然一笑,道:“谢谢姐姐夸奖。”说了这一句话后,又全神贯注,凝运内息。
叶丹青暗叹一声,也静下心来,摒杂息虑,一意给谢恩治伤。半个时辰后,手太阳小肠经、手阳明大肠两经又被两人打通。
魏无邪面露喜色,道:“我先前以为最迟需要到明天午时才能大功告成,照现在这种进度看来,明早就可打通谢兄弟全身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了。两位功力之深,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接下来两位通手太阴肺经与手厥阴心包经。这两经一通,手六脉就都全通了。”
叶丹青微微一笑,嗤的一声,伸指点在心包经的郄穴所在,位于上臂的郄门穴上。温红狐则伸指点向手太阴肺经郄穴孔最穴。
过了一支香时分,叶丹青内息回流,向郄门穴之上的曲池、天泉诸穴推进。魏无邪立时拔出间使、内关穴位上的金针,又逐一插入曲池等穴,插到谢恩右胸时,面色突然大变,饶是他历尽巨滔恶浪,见过无数奇症,此时也镇定不住,脸色发白,手捏一枚金针,凝在半空,半晌插不下去。
叶丹青诧道:“魏大夫,你怎么了?有什么异常吗?”
魏无邪惨然弃针,道:“谢兄弟已没有天池穴了。”
叶丹青不解,道:“什么?”
魏无邪道:“这一剑恰从谢兄弟的天池穴上刺过,已将他的手厥阴心包经从中截断了。”
叶温二人同时啊的一声,大惊失色,温红狐更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脸已变得雪白。
叶丹青道:“难道魏大夫不能再给他断处续驳上去吗?”
魏无邪面色惨然,道:“若在半个时辰之内,我还有这个能力,但……但现在经脉已经萎缩……唉,我行医二十余年,没想到却有这次失手。这也是关心则乱,急于救他性命,事先没考虑周全。”
温红狐语音发颤,道:“你是说……你是说恩哥哥的这条右臂要残废?”
魏无邪道:“倒也不完全是残废,平时吃饭挟菜与旁人无异,只是内息不能运于右手,与人搏斗,这条右臂却是毫无用处。”
温红狐颤声道:“那他岂不是不能使剑了?”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叶丹青鼻子也是忍不住一酸,道:“温妹妹,现在大哥尚未脱离险境,我们救他性命要紧。你先别哭,等救活了谢大哥再哭不迟。”温红狐果然止住哭泣,强忍悲伤,继续替谢恩疗伤。
将手六脉打通之后,立即开始打通足六脉。通了足六脉,就是冲任、督、冲、带等奇经八脉。三人全神贯注,摒息凝气,心无杂虑,不觉时刻之过。忽听得室外传来韩飘笠的喝声:“是谁?”随即听得砰、蓬两声,似乎是被人一脚踢中,又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