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恩听到冷重天这个名字,心里一震:“不知这个冷重天与重天教有什么联系?”问道:“娘,那爹与您的名字呢?”
中年美妇嫣然一笑,道:“你爹叫谢绝,我叫龙玉女。唉,这个名字已有二十年未用了。”想起往事,黯然神伤。过了一会,续道:“你外公名叫龙潭波,我跟丹儿说什么奇门派,都是敷衍她的。其实本门真名叫做逍遥派。你外公便是这一世外门派的掌门人。”
谢恩轻声道:“逍遥派?庄子云:‘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于无穷’是谓逍遥。”
龙玉女道:“对,逍遥游即是无所羁绊、无所不往的遨游。我们逍遥派以《庄子·逍遥游》为立派宗旨。《庄子·逍遥游》指出:只有无已、无功、无名的至人、神人、圣人才能涉足逍遥游。因而我们逍遥派存在百余年,一直不为江湖所知,与世无争,与人无争,逍遥林泉,自由自在。可是,二十一年前,却出了两个败类,不但涉足江湖,而且争名逐利,谋师害弟,干尽了坏事。”说到这里,眼中露出憎恨仇怒之色。
谢恩望了温红狐一眼,道:“这两个败类就是那个冷重天与狐妹妹的……的爹爹?”
中年美妇咬牙道:“当然是他们。你外公二十一年前暴死,我怀疑就是他俩下的毒手。你外公尸骨未寒,他们就向我与你爹发难,当真是不孝不忠不仁不义之至。那时我与你爹早知他们不怀好意,便向你外公求情,让我俩早日成婚,以绝了他们想入非非的邪念。你外公心胸宽博,巨细皆知,早已看出冷温这两个狗贼的念头,当然同意。岂知这两个小贼见所谋无望,竟然向你外公下毒手。你外公同意我们的婚事不久,就莫名其妙得了一种疯癫症,不到几天,就失足掉下了悬崖,尸骨不存。你外公武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怎么可能生病呢?显然是有人暗中向他下了剧烈无比而又极奇古怪的毒。这下毒之人只有冷温二人,不是姓冷的就是姓温的,又或是两人合谋的,反正与他们脱不了干系。果然,祭奠你外公没几天,两人就来暗算你爹。幸亏我们早有防备,没中他们的毒手,但我们武功比不上他们,力战千余招后,各自受伤逃下山去……”
温红狐忽然哭叫起来:“你胡说,我爹爹不会干这样的坏事的,是你捏造出来的。恩哥哥,你不要相信她的话,她是骗你的,她是骗你的。”
龙玉女冷哼一声,道:“你怕失去你的恩哥哥是不是?可惜你老子与他有着血海深仇,你与他是断断不能成亲的。”
温红狐心中恐慌无比,哭道:“恩哥哥,是这样的吗?你说过要照顾我的,你不能离开我,不然,我会活不下去的……我不能没有你……”
谢恩轻轻搂住她的肩头,道:“你与我有没有仇?”
温红狐泪眼朦胧的道:“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有仇?”
谢恩道:“这就是啦。师父与我爹娘的仇是上一代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管他什么仇不仇的,都他妈的滚一边去。”
温红狐喜道:“恩哥哥,你真好。”泪痕犹存的秀美脸蛋上露出一丝天真的笑容。
龙玉女脸上变色,道:“恩儿,你说的什么话?不报父母大仇,天理不容。”
谢恩道:“娘,师父养育了我二十年,待我恩重如山,临死时要我照顾好狐妹,我怎可不办到?何况……何况师父已经死了,你也不用记恨他了。”
龙玉女又惊又喜,道:“你是说温逐客已经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谢恩于是把师父如何练功走火入魔而死、如何临终遗言、如何雪夜遇仇等事一一说了。龙玉女道:“原来温逐客与冷重天两个狗贼也反目成仇了。这好得很啊。”
谢恩惊道:“娘是说那来寻仇的四人都是冷重天的属下弟子?冷重天就是那个号称‘宇宙乾坤客’的重天教教主?”
龙玉女冷笑道:“什么‘宇宙乾坤客’,大言不惭,凭他一个杀得了满开阳、蒲溪龄、钟遍野与他的七十二地煞弟子吗?哼,沽名钓誉,恬不知耻。”
她虽未正面回答谢恩,但谢恩听了,心中疑问却更敲实了一层,想起那个人人闻名丧胆的大魔头原来与自己有师缘关系,又有血仇大恨,背心禁不住抽出阵阵凉气。叶丹青也是惊骇无已。
龙玉女续道:“温逐客也是死有余辜。你外公早就跟他说过,这无妄功是佛门最高深的内功,练功时须得六根清静,去妄去贪,将一切功名、利禄、权势皆抛诸心外,方能达至最上乘的第九重境界。这小贼偏偏不听,他心中充满了这些身外之物,再去练那第九重,岂不是自讨苦吃吗?”谢恩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师父何以会忽然走火入魔。
叶丹青道:“娘,你与爹爹逃下山后,后来怎样?”
龙玉女道:“我们躲躲藏藏避开他们的追踪,逃到了南岭巨盗满开阳的山寨中。满开阳的武功虽比不上我们逍遥派的神奇,但我们三人联手加上他的二大助手与七十二弟子,对付冷温二人是绰绰有余的。满开阳是你爹爹最好的朋友,他当即便留下了我们……”
谢恩道:“满开阳是武林中人见人怕的大魔头,爹爹怎会跟这种人交上朋友?”
龙玉女冷笑道:“江湖道上白道人士总以正派自居,其实大多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象满开阳这等重义气的血性汉子,却也寥寥无几。满开阳虽然杀人不眨眼,但从不杀一个无辜百姓。南岭周围百里的百姓提起满开阳的名字,不但不怕,反而会竖起大拇指,称赞几声。那是因为他们从不曾受到过骚扰,反而时时得到满开阳的接济,人人感他大德,所以尽力为他宣扬美德。满开阳山寨被扫平之后,南岭之下,哭声一片。由此一端,就可以想见满开阳平日的所作所为是好是坏了。”
“本门虽然禁止弟子踏入江湖,但也允许弟子在江湖上行走,只是绝不可以显露武功,因此每年你外公总要让我们四人出来游玩几个月,以增长见识,扩大胸襟。那一年,你爹扮成一个商人,行走在南岭道上,被一伙盗贼抢了银钱,绑上山去。你爹牢记本门戒律,不到势逼的时候,不准出手伤人,因此任由他们绑上山去。
“你爹早已听到许多关于满开阳的事迹,在南岭下又听了百姓的传说,更证实了他定是一个大勇大义的血性汉子,因此便想见识见识他。满开阳丝毫不知他会武功,见了他面后依然以客礼相待。言谈间,你爹听他自称武功天下无敌,颇为不屑,讥刺了几句。那满开阳性子暴躁,立时要与他比划比划。你爹见祸已闯下,不露几手是不行的了,于是以随波掌法与他拆招。那巨盗武功着实了得,你爹直到第五十七招上才以一招‘随波逐流’折服了他。从此,两人便结下生死之交。
“满开阳严密封锁消息,我与你爹在南岭上藏了几个月,安然无恙,但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十二月十六日凌晨,我突然阵阵腹痛,那时我怀了你们已有九个多月,知道要生产了,而偏偏就在这时,冷温二人攻上山来。你爹爹与满大哥出去迎敌,我则在屋内生产。我越是急,就越是生不下来。”说着望向谢恩,幽幽道:“你从一出生就吃尽了苦头,那时我听见外面刀剑呼叱之声越来越是激烈,而你却老是不出来,就抓住了你头,硬生生把你们扯将出来。别的小孩是一落地就哇哇大哭,你却是还没落地就被我扯得哇哇大哭了。”说着满脸歉疚之色。
温红狐听得有趣,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笑出口,即见龙玉女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射向自己,打了个寒噤,忙缩住口。
谢恩忙道:“娘,红狐狸就是这样的,听见有趣的事总是要笑的,你别怪她。”
龙玉女哼了一声,道:“这事有趣吗?当日形势凶险到了极点,此时思之犹自不寒而栗。她老子也有一份,亏她这当女儿的笑得出来。”顿了一顿,道:“我生下你后,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出去帮你爹了,撕下一块衣襟,急急忙忙写下你的生辰八字,把你包裹起来。便在这时,温逐客抢了进来。他本来是想制住我的,一见孩子,便夹手将你抢过,高声大叫道:“谢绝,你的儿子在我手中,还不快束手就擒。”你爹大惊失色,一分神间,被冷重天乘虚而入,在胸口印了一掌,口吐鲜血,直摔出五六丈外……”
叶丹青忍不住哭出声来,道:“爹爹……爹爹……就这样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