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忽听得群雄轰然欢呼起来:“澄明方丈,洞空道长!”只见少林寺内院中并肩走出一道一僧来。那老僧六十余岁,面目慈蔼,红光满脸,宝相庄严,精神极是矍铄。那老道七十多岁,面容枯瘦,身材高高的,似乎满脸都是病容,但一双小眼中却是精芒闪射。这武林中两大泰山北斗掌门人携手同出,院中群雄一齐躬身施礼,更有小辈弟子跪拜在地。轩辕潇湘一拉谢恩,躬身向澄明与洞空参拜。
二人向群雄还礼,朗声道:“众位不必客气,今日以商议大事,共御强敌为主,一切礼节都可免了。”声音浑厚,远远传了出去,满山皆闻。群雄齐声称谢,站直身子,复归落座。一时之间,大院之内,鸦雀无声。
澄明方丈与洞空道长对望一眼,洞空道长做了个请的姿势。澄明方丈点了点头,面向群雄,朗声道:“去年由金庄主召集的碧血山庄武林大会,虽遭重天教破坏,但天下英雄心愿俱同,因这一会,使大伙儿都明白过来,该怎样团结一致,保家卫国,共驱鞑靼。金庄主的功劳,是不可抹杀的。今天两大中原武林的强敌重天教与鬼门关同时邀约我中原武林人士会聚少林寺,显然是想一网打尽我中原武林同道。大伙儿更要弘扬抗金之风,齐心协力,同抗强敌。重天教想称霸武林,鬼门关欲吞并大宋,我们都是绝不允许的。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把力量拧成一股绳,区区重天教与鬼门关虽然势力不小,我们也一样能打他个头破血流,铩羽而归。”这一番话激昂慷慨,振奋人心,群雄都是轰然叫好。少林方丈,果然不愧为天下武林之首,短短几句话就把中原武林同道的抗敌之心聚在了一起。
澄明道:“呆会时刻一到,鬼门关与重天教的人就要来了。这次两大邪派组织汹汹而来,少不了要打杀一场。佛门胜地,不容妖邪横行,大伙儿齐到山门外大草地静候北来强敌,如何?”
群豪高声应是,道:“原当如此。”缓缓向山门外转移。
少林僧早在山门外大草坪上摆好了长桌。群雄坐在桌边等候,茶水早已备好。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个灰衣僧人快步从山下奔来,向澄明与洞空深施一礼,道:“方丈,鬼门关关主祖坟茔已来到山下,正往寺里而来。”
澄明道:“一共来了多少人?”
灰衣僧人道:“大约有二百来人。”
澄明点了点头,那少林僧人又转身向山下掠去。
群雄一齐转头向路上瞧去,心道:“终于要见到这为祸武林的大魔头了,可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只听得锣鼓声阵阵,先人而至,远处两排白衣大汉走在前头,左排击鼓,右排敲锣,之后两百余人簇拥着一顶红呢软轿款款而来。这数百人装束各异,但个个身轻步稳,双目显露凌厉杀气,显是功力不凡的好手。群雄哪见过这种排场,个个惊相错愕:“这就是鬼门关主?又不是嫁女迎亲,这等敲锣打鼓的干什么?”
前面数十人到了广场上,向两边一分,那顶软轿穿过中间,直抬到了澄明与洞空面前才停下来。一时之间,全场寂无声息,数千双眼睛齐齐射向这顶毫不起眼而又令人人感到神秘莫测的红呢软轿。
突然之间,人丛中传来一声高叫:“孟大夫!”在这万声俱寂之中,这声音实在太过突兀。群雄一齐转头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一个青衫少年正挥身向鬼门关中一人打招呼。这人正是谢恩。原来谢恩赫然在簇拥着红呢软轿的人群中发现了孟神农。
只听得软轿中传出啊的一声轻呼声。
孟神农脸露焦急之色,向谢恩摇了摇手,却不说话,向那顶软轿望了一眼,又向谢恩摇摇头。谢恩不明其意,正欲动问,突然心中一动:“难道轿中的鬼门关主就是暗中托人给我送药治伤的那个神秘恩人?”一时之间,心中纷乱,额头冷汗涔涔而出。
轩辕潇湘低声道:“谢公子,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呆会你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千万不可有轻举妄动。”
谢恩心中一震,若有所悟,道:“那轿中的鬼门关主真是那暗中帮我治伤之人?”
轩辕潇湘微一犹豫,点了点头。
澄明方丈见这阵仗,轿中之人定是鬼门关主无疑,合什道:“祖关主,请出轿一见。”群豪目光一齐注视着那微微晃动的轿帘。但过了好一会,却不见有人出来,轿里一无动静。
洞空道长大声道:“祖关主,你既邀我们在此聚会,却为何迟迟不现身?”他平生嫉恶如仇,见鬼门关人这等排场,早已心生厌恶,又见鬼门关主大摆架子,更是忍不住出声喝问。
只听得软帘微微颤抖,传出一个压低了嗓子的声音:“我身子不适,不能见风,两位前辈请谅,有事就这般商议罢。”
洞空道长大怒,道:“好大的臭架子,快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一剑劈了你这轿子。”
澄明禅定功夫再好,此刻也忍不诠动了怒气,道:“祖施主,你来到小寺,小寺当你是客,自当扫榻相迎,不敢有半分不敬。但你如此不将小寺及在场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只怕是大大的不妥。到时老讷也无需以礼相待,少不得要领教领教祖施主的高招了。”
那轿中之人长久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在两位前辈面前,在下尚是晚辈,决不敢对前辈有丝毫不敬,只是……只是在下近日确实偶感风寒,身子不适,还请两位前辈大师海涵。”
洞空哼了一声,明显不信,道:“难道病得连出轿的力气也没了?要是这样,你还上什么嵩山少林寺,送死吗?”
孟神农怒道:“道长这是什么话?我家关主多少也是一派宗主,岂会欺瞒于你们不成?她老人家不愿毁约,带病上少林寺来,正是信守诺言。你们却这样待客,岂不是枉称名门正派,徒为天下英雄好汉耻笑?”
洞空斜着眼道:“好一张利嘴!尔等妖魔邪道之辈,也有脸说这种话?”
孟神农道:“谁是妖魔邪道?我们乃堂堂大金国子民,正大光明,有何妖魔邪气?我们投帖拜山,诚邀相聚,一切按武林规矩行事,又有哪一点显出我们是旁门左道之流了?”
洞空冷冷道:“暗杀下毒,阴谋陷阱,什么阴毒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尽了,不是邪门外道是什么?祖坟茔,不要当缩头乌龟,你到底是出不出来?”
苏红酥一直靠在谢恩身边,此刻见他脸上神色古怪之极,双目怔怔地望着软轿,一霎不霎,心中奇怪,道:“谢大哥!”连叫几声,近在咫尺,谢恩居然充耳不闻。
只听呛的一声,洞空长剑出鞘,剑光雪亮,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喝道:“祖坟茔,卖什么关子,打什么鬼主意!你再不出来,休怪我一剑劈烂了这顶臭轿子,看你再往哪儿藏身?”
孟神农惊怒道:“休得无礼!”哗的一下,十几个人一齐涌到轿前,拦在洞空之前,人人身手矫健,一看就知是不可小瞧的好手。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群雄中也呼啦一下站起来数百人。
只听轿中传来一声轻喝:“住手!”只见一只白如透明般的纤纤素手伸出来,缓缓将软帘打开,跟着走出一个蒙着面的女人来。众人定睛看去,只见这鬼门关主身材苗条,一身红袍,脸上蒙着一层黑纱,只露出两只亮如点漆般的黑眼珠,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手纤纤小小,莹白如玉,娇嫩之极。近处的澄明与洞空等人还没等她近身就闻到一股非兰非麝的幽香,沁人心脾,分明是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女子。众人心中都是诧异之极:“这鬼门关主祖坟茔名声播于天下,怎么却是这么一名女子?”不可思议之中,更感几分诡秘。
澄明也是微微怔了一怔,随即走上一步,道:“祖施主,久仰。”伸手去拉祖坟茔的手。祖坟茔似乎心神不属,任他握住了手。澄明本以为她定会乘这个机会较量自己的武功,运功蓄力,凝神戒备,不料双手相握,只觉娇嫩光滑,却并无丝毫内力攻来,当下微微一笑,对方既无敌意,自己也不为已甚,放脱了她的手。
洞空却甚是霸道,道:“祖关主,幸会幸会,咱俩他来亲热亲热。”一伸手,抓住了祖坟茔的右手,立即力运掌心,攻了过去。祖坟茔似乎也没听见他的话,正转头向左首人丛中扫来。谢恩目光与她一触,只觉这双眼睛熟悉异常,脑中立刻嗡的一声。
便在此时,祖坟茔已察觉一股真气正自右掌心传来,霎那间右手灼热异常,猝不及防之下,啊的叫了一声,忙不迭缩手。
谢恩惊喜交迸,倏的越众而出,身形一晃,已抢到祖坟茔身前,叫道:“红狐狸,你是红狐狸!”
轩辕潇湘一把没拉住他,心中懊悔万分:“坏事了,坏事了!谢公子不肯听我的话,到底还是没能忍得住。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谢恩这一喊,全场皆惊。见他身形之快,如鬼如魅,更是惊讶不已。苏红酥不明所以,急叫道:“谢大哥,快回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