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老盟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唯叹息而已。端木灵与端木世家的关系本就不亲近,他多说也无益,说多了只会令双方不愉快。
家宴到最后倒也还愉快,不再纠结于各种问题的众人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华筵终散场各回各屋,各找各妈。
李清风没有忘记自己答应过苏景仪的事,他向灵虚散人引荐了后者,而灵虚散人也愿意见一见苏景仪,但是灵虚散人和苏景仪到底谈了什么,李清风不得而知。
是夜,今晚的月亮格外皎洁,不是十五或者十六却能够看见这么圆的朗月当真是不多见。月夜虽好,但是李清风却无心观赏,他现在正一个人走在端木世家的后院中,心事重重,不知何往。
沐浴着皎洁的月光,李清风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个房间之外。月光洒在台阶上,仿佛上面凝了一层霜,李清风几次挣扎,想上前敲开那扇紧闭的房门,但是每次走到廊下,最后都退了下来。
在晚宴结束之后,李清风特意找人打听了端木岚的住所,他明明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就这样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但他管不住自己的双脚。人心啊,当真叵测得很,明明已经如愿以偿,但总想着得寸进尺。明明已经离得很近了,却总想着再近一些。
几经思索,李清风下定决心,上前敲门,但是手都已经抬起来,准备敲门了,最后还是挣扎着放下。
“谁?何人在外面?”李清风的举动虽然很轻,但到底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的端木岚冷冷地问。
听到端木岚的问话,李清风眼里闪过一丝的慌乱,不过很快他就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恭敬地回答:“故人之子李清风,特来求见岚剑尊。”
片刻之后,岚剑尊端木岚才悠悠走出来开门,“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对于李清风,端木岚有些印象,之前她见过李清风,只是她不曾想过后者会是她久别多年的儿子。毕竟天下李姓之人何其多?
李清风那句“故人之子”令端木岚心生疑惑,她问:“是哪一位故人?”
李清风见到端木岚,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他看着端木岚,仿佛永远也看不厌,直到他看见端木岚皱眉,他才一字一顿地说:“凌云剑李震天!”
“李震天?”端木岚在听到这三个字之时,如遭雷击,顿时失了心神,待她回过神来,他上前抓着李清风的肩膀,紧紧盯着后者问:“你是李震天的儿子,那你母亲是谁?”
一向沉着冷静的岚剑尊竟然在此刻乱了方寸,当真令人难以置信。端木岚此时正紧张地看着李清风,期待后者的回答。
“家父说,她姓端木。”李清风在说话时,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他心里有些酸酸的。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的儿啊!”端木岚早有预料,在得到李清风的肯定回答后,她此时泣不成声,她将李清风紧紧抱在怀里。哭过之后她又痴痴地看着李清风,仿佛是想将李清风的样子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端木岚此时不再是名震江湖、高冷无比的岚剑尊,她只是一个与亲生骨肉分割十多年之后,喜获重逢的母亲,她眼里就只剩下一腔温柔与宠爱。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李清风十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扑进娘亲的怀里,在她怀里撒个娇,喊她一声“娘”,如今得偿所愿,李清风情难自禁,这十几年的思念之情,如决堤的洪水,涌上心头。
李清风和端木岚母子二人就这样紧紧相拥,泣不成声,没有言语,但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因为一切尽在不言中。
情感宣泄完了,李清风二人来到庭院里的石桌旁坐了下来,端木岚温柔地看着李清风,笑着对他说:“十八年了,娘的风儿都长这么大了,不但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更是人人称颂的‘忘情剑尊’。”
李清风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自己的亲娘夸奖,未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只好转移话题,他问端木岚:“娘,这些年您过得好吗?”
“娘很好,只是这些年娘亏欠你们父子太多了。”端木岚回答,说完她又忍不住抹了几把眼泪,这十几年的苦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也。
李清风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好保持沉默。一会儿之后,端木岚平复了心情,她悠悠问道:“这些年,你父亲他还好吗?”
“父亲很好,他这些年一直在忙商会的生意,只是他很想您,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我可以看得出来。”李清风回答,也正因为如此,从他懂事开始,他就很少询问李震天关于端木岚的事,他怕勾起后者的伤心往事。
“是我对不起你父亲。”端木岚热泪盈眶,十几年杳无音讯,她有负李震天。
“娘,父亲从来没有怪过您,在来金陵城之前,父亲告诉我关于您的事,他还嘱咐我不要责怪您,他说您有不得已的苦衷。”李清风安慰端木岚说,这话是发自肺腑之言,端木岚选择离开,是为了保全李家。
端木岚听罢此言,又忍不住失声痛哭,她已经不记得今晚自己哭了多少次,十八年的苦闷与辛酸积压在一起,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排解得了的?
之后端木岚又询问了许多李清风的事,李清风跟她讲了许多,从自己拜师学艺,到与端木灵结伴闯荡江湖,再到与大胡子等人结拜兄弟……事无巨细,端木岚听得津津有味,时而欢笑,时而愤怒,就像一个孩子。
当然,李清风没有告诉端木岚自己修为被废一事,主要是事情已经过去,而且他现在好好的,旧事重提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既然如此,那索性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李清风和端木岚这边是母子情深,温馨感人,但是另一边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晚宴结束后,林子轩准备回房歇息,毕竟这里是端木世家,作为客人的他不方便随意走动,只是在他回房间的路上,他碰见了端木骏。
“少盟主,真是有缘,能在这里遇见你,当真是好巧啊。”林子轩抱拳率先与端木骏见礼。他说“好巧”是因为他所住的院子是端木世家的客房,而端木骏所住的是主院,两者南辕北辙,所以端木骏一般不会到客房这边来。
“我是专门在此等你的。”端木骏先是拱了拱手回礼,然后说道,言下之意是这并不是巧合。
“不知少盟主找在下有何要事?”林子轩闻言一愣,他和端木骏素来没有交情,而后者对他的态度也是爱理不理的,今天为何会专门在此等他?林子轩有一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感觉。
“你喜欢灵儿吧?”端木骏不喜欢卖关子,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虽然是疑问,但是听其语气,他非常肯定。
早在遗迹中的时候,端木骏就发现一些端倪了,当初林子轩一见自己盯着端木灵看,他就像是护崽的母鸡,对自己没有好脸色。而且在今天的晚宴上,林子轩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端木灵,虽然林子轩做得很隐晦,但是还是被端木骏发现了。
“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未婚,女未嫁,我喜欢灵儿又有何奇怪?”林子轩回答,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而且此时他对端木骏的态度还挺好,自从他知道端木灵的身世之后,他对端木骏就不再抱有敌意了。
端木骏闻言,先是一笑,俊朗的五官就像冬日的暖阳,让人离不开眼,然后他对林子轩说:“我不同意,灵儿是我妹妹,你配不上她。”
端木骏话一说完,那个言笑晏晏的男子又变成了霸道而高傲的少盟主,而他淡淡的话语也让林子轩脸上的笑容一僵,林子轩从没想过端木骏的态度会是这样,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和端木灵可谓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简直是天作之合,所以他问端木骏:“端木兄何出此言?”
林子轩连少盟主都不叫了,直接称端木骏的姓氏,可见此刻他心中也是不悦的。
“配不上就是配不上。”端木骏回答,不过他也知道林子轩不服气,他接着说:“按理来说,林公子出身霸刀林家,家世与端木世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但是林公子的功夫差了点,恐怕无法保护灵儿。”
“我林子轩好歹也是七重天的修为,如何差了?”林子轩不赞同,端木骏也是七重天,虽然他打不过后者,但是两人的修为相差不大。
“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胜过我,你和灵儿的事我就不管了。”端木骏对林子轩说,他语气中表露出极强的自信,其实他就是故意刺激林子轩,虽然林子轩和他同为七重天,但是他肯定林子轩不是自己的对手。
端木骏说完之后不管林子轩作何感想,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见林子轩没有说话,他又补充道:“其实我比较看好李清风,他与灵儿师出同门,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感情应该很深厚。”
端木骏这次说完,便径自离开了,独留林子轩一人在风中凌乱,林子轩此时心中五味杂陈,本以为少了端木骏这个“情敌”,他和端木灵的事就会少一个阻力,不曾想阻力反而更大了,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这一夜,林子轩注定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了。
端木灵是端木世家的掌上明珠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端木灵认祖归宗的第二天就传遍了江湖,成为了茶馆酒肆中个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看来端木世家在江湖之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稍有一些风吹草动,便天下皆知。
与端木灵相比,李清风就显得低调很多,李清风是端木岚的儿子一事,除了灵虚散人和老盟主几人被告知之外,大胡子他们包括端木灵在内,李清风都没对他们说。
有趣的是,灵虚散人在知晓李清风的身世后感慨,自己的两位徒弟都与端木世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知道是便宜了他还是便宜了端木世家。
此事过后,李清风和端木灵此行金陵,也算是圆满结束了,论剑大会落下帷幕,金陵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虽然依旧繁华,但是与论剑大会的盛况相比,可以说是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