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有三人策马出城。
“回去的时候,顺便去看看院长。”林寻舟叮嘱道,“不知道现在国内是什么情况。”
李让应下,“你们也要小心,尤其是你,不要逞强,谭如鸣,你也好好看着他。”
“我哪有那本事。”谭如鸣翻了一个白眼。
三人都眼带笑意,一年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人笑不出来,难得三位同窗再次相聚,相互拌嘴也算是一件乐事。
“那我就走了。”李让抱了抱拳,踏着清晨的阳光,策马西行。
“我们也走吧?”谭如鸣说道。
“你不去和安平乐告别吗?”
“告别的话昨晚已经说过了,她哭累了才睡的,这会可能还没醒。”
“嗯。”
“昨晚你说的那文书,让我很是不安。”谭如鸣瞥向城门,隐约可见正在操练的关宁军,招式齐整,气势如虹,有他们在谭如鸣会觉得安心许多。
林寻舟好笑地看着她,“不用担心,那李如松可不是会老实听命的人,这会可能正在想着做点什么呢。”
谭如鸣皱着眉头,怀疑地嘟囔着,“是吗?”
“将军,您真的想清楚了吗?”副将严肃地问道,他与李如松就站在城头上,遥望刚刚分别的三人。
李如松扣了扣手指,肯定道:“无论怎么看,帮林寻舟都不会是件坏事,那李温良的下落牵连着全天下人的心头,无论他是死是活,都必然搅得天下大乱,朝廷应对不暇,对辽东便是有利。”
“但此去王京甚远,孤军深入实为兵家大忌!”
“我们不需要去王京。”李如松笑道,“只需集中兵力牵制住倭军大部即可,王京空虚,林寻舟要是还进不去,那他就别要剑仙这个名号了。”
副将顺着李如松的目光望向城下那个偏瘦的背影,感叹,“这样一个人,真能搅得天下大乱?”
马蹄重重踩入水坑,溅起一阵水花,转瞬间奔出数丈。
远远望见来人出示的令牌,王京的城门缓缓打开,北六息纵马入城,即便是在城中也没有减缓速度,飞快地向城北奔去。
不同于各处惨遭倭军蹂躏的城池,朝鲜的王京倒是没怎么经受战乱之苦,这也是当初天道院与倭军协定好的:天道院协助倭军进入内地,只要保证王京不乱,帮助天道院统治朝鲜,倭军所作所为,一概不管。
只不过即便没有倭军,街上仍然几乎不见行人踪影,百姓都不是傻子,能看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天道院也没有动怒,毕竟他们还需要需要收买王京的人心。
穿过中城的王宫,这座模仿明国皇城而建造的可笑建筑是北六息最不喜欢的。每次经过这里,他都要下跪行礼,以示对其中那位主人的尊崇——那位一心侍奉明国的国王。
一声长嘶,北六息策马跳过王宫前的石桥,无人阻拦——往日肃穆的王宫已经空无一人,只要北六息想,他甚至可以坐上那国王御座,不过他当然不想,那御座只有一个人配得上,是他敬重的师傅。
纵马穿过空荡的宫廷,出了北门,已经不是王宫,四周却不见民房,而是同样肃穆的高墙,这里便是朝鲜唯一之地天道院的所在。
自高祖欲设天道院之时,其址便选在王京之北,与王宫毗邻相望,历任天道院院长皆由宗室之人担任,天道院所属弟子也都有官身,多为朝廷宗室卖命,可见二者关系之密切。
这样重要的地方,其中却尽是残垣断壁,亭台楼阁无不满目疮痍,花草水池更是破败不堪,从正门而起,一道长长的裂痕直穿中轴,四面墙壁脱落大半,外面的高墙只不过是一层遮羞布罢了。
北六息下马,一路小跑穿行,沿途只见到寥寥几个弟子,皆是稚嫩面孔,见到北六息都恭敬地避让到一旁,“见过大师兄!”
北六息看都没看他们,径直向内,穿过了重重庭院,这里面的纵深复杂,丝毫不逊于王宫内院,无论是从规格还是等级上,这里都可以算作一个小朝廷。
直到一座宫殿前,北六息向两位门童行礼,“烦请通报院长,北六息求见。”
门童倨傲地点点头,向内走去。
这里并不是天道院最豪华的宫殿,却是整个天道院仅存完好的地方,所以被天道院的院长作为修行之所,北六息在这里也要毕恭毕敬。
不多时,门童回来告知院长允见,北六息再行了一礼,走进殿中。
这里比院长最初的宫殿不知小了多少,北六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殿中打坐的院长李显。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明明还是满头黑发,气色却衰老得仿佛将死之人,眼眶下凹,嘴唇干瘪,说话有气无力,“你怎么回来了?”
“院长——林寻舟来了。”
李显发出一声诡异的长叹,“他知道了?”
“弟子不知,不过他既然到了朝鲜,想必是知道了什么。”
李显重重地喘着气,眼神尽显恶毒,“那就让他死!”
北六息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夜晚。
那是燕山君将被废黜,朝廷大乱无主的时候,五百明军骑兵在天道院的掩护下乔装潜行,一路从边境到了王京都没有被人发现。
那夜还有很大的风、很大的雨,以及雷电交加,只不过这雷电却不是发自云端,而是来自某个人的剑端。
五百骑兵,近百天道院高手,加上院长亲自出手,与那人大战了整整一夜,飞沙走石,天地变色,大战的中央几乎被夷为平地,连带着整个天道院都被破坏地残缺不堪。
天道院倾注无数心血培养的高手,一夜之间凋零殆尽,以至于天道院现在只剩下一群小辈庸才。
北六息冷声道:“明国当初就没有兑现承诺,让您称王,我们现在还要对付林寻舟吗?”
李显看着他,问道:“那你以为将实情托出,林寻舟就会放过我们?现在不是在为明国做事,而是为了保住我们的性命,去下令召集门人,再让倭人派军护卫。”
北六息沉默,点头离去。
当初花了那么大的代价,那个人终于死了。
可他的徒弟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