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李乐山吃罢早饭,正在房中独坐,外面黄元泰敲门而入,含笑道:“李大侠,总盟主派人过来接您入城,现已等候在馆门外了。”
李乐山一皱眉,道:“黄大哥,你今天说话怎么生分起来了?”
黄元泰身子一躬,惭笑道:“如今李大侠是我家主人的结义兄弟,是镖局联盟的大人物,在下当然不能再随便称呼了。”
李乐山笑道:“话不能这样说,当初若非黄大哥点头,李某连招贤馆的门都进不来,李某永远记着黄兄的提携之恩!”
黄元泰诚惶诚恐地道:“不敢不敢,当初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处还望李大侠海涵!”
李乐山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跟着黄元泰走出房门,一路直奔馆门而去。
来到大门外,只见夏忠良牵着三匹马等在那里,夏忠良在华夏镖局中是仅次于华天雄的人物,由他亲自来接,可以说是给足了李乐山颜面。
李乐山正要迈步上前,斜刺里忽一条人影闪出,大叫道:“李乐山,看你这回还往哪里逃?”
李乐山一怔,遂笑道:“韩姑娘,我没说错吧,咱们这不是又见面了?”
来人正是韩玉莺,自从那一次李乐山不告而别后,韩玉莺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她很奇怪自己为何对这个人如此念念不忘。十余年来她在九华山上清修,过得都是古井不波的日子,由于静玄神尼的武功属释门一脉,别说男女之情,即便是寻常的喜怒哀乐也很少表露,养成了一副冷冷清清,淡漠孤傲的性子,偶尔随师父下山外出,有男子见她姿色出众,有心搭讪攀谈,都被她冰冷的眼神吓得退避三舍,在她眼里,世上的男子都是粗鄙不堪,俗之又俗,少女的心池从未起过半点涟漪,偏偏这个李乐山,让她感觉与他人截然不同,他风趣的谈吐,潇洒的身手,不羁的个性,爽朗的笑声,无一不令她如痴如醉,魂牵梦萦,对韩玉莺来说,这种感觉既新鲜又迷茫,既甜美又焦虑,使得她整日坐立难安,茶饭不思,即使是与师兄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无法令这种愁绪稍释半分。
华天雄常常看到韩玉莺一个人坐在院中,支着脑袋怔然出神,不解风情的他还以为她是过不惯城里的生活,在想念师父,却不知道这个外表矜持冰冷的小师妹,此时已是情根深种,陷入情网了。
前几日韩玉莺无意间听人谈起,说招贤馆来了个叫李乐山的人,一登场就锋芒毕露,威震招贤馆,令所有人为之侧目。韩玉莺大吃一惊,几乎以为是在梦中,她不顾一切的追着华天雄详细询问,华天雄奇怪韩玉莺为何对此人这么大兴趣。由于那天李乐山不告而别,韩玉莺并未对华天雄详述,只说自己在来的路上结识了一位朋友。因此华天雄并不清楚二人之间的经历,直到后来听韩玉莺将事情原委一说,华天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此人还对韩玉莺有救命之恩,心中立时对李乐山格外重视起来。
昨晚当她听说李乐山已正式加入镖局联盟时,韩玉莺大喜若狂,闹着要与夏忠良一同前来接人,这姑娘实在是多一刻也等不了了。
韩玉莺的出现李乐山早有预料,当即微微一笑,施礼道:“韩姑娘,别来无恙!”
韩玉莺对他幽怨实深,哪肯轻易放过,也顾不上旁边的夏忠良,指着李乐山嗔怪道:“姓李的,你既然早有意投奔于我师兄,为什么上次到了门口却不辞而别?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乐山讪然一笑道:“韩姑娘,实在抱歉,当时贵兄妹阔别多年后相见,李某在场实多有不便,所以还是不打扰的好,失礼之处,还望姑娘原宥则个!”
韩玉莺鼻子一哼,道:“你这么伶牙俐齿,没理也能找出理来!”
李乐山双肩一耸,表情很是无辜。
夏忠良在旁边哈哈大笑,道:“莺妹想清算旧账也不必急于一时,现在李大侠已经正式加入我方,而且总盟主也与他结为异姓兄弟,以后大家在一起的日子长得很,莺妹想报仇将来有的是机会。”
韩玉莺俏脸绯红,当着夏忠良面前也不好再耍少女性子,白了李乐山一眼,转身跳上坐骑,说道:“看在夏二哥的份上,今天就先放你一马,下次再这么过分我绝不原谅!”
李乐山忙喏喏称是,连声道:“不敢不敢,李某以后唯韩姑娘马首是瞻,姑娘让我向东,我绝不敢朝西望一眼。”
一句话说得韩玉莺噗嗤一乐,三人各乘坐骑,策马向前,直奔金陵城而去。
老严头今年七十多岁,在华夏镖局中年纪最老,谁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加入进来的,这个问题就连夏忠良都很难回答,他从来也没注意过这个人,因为老严头在镖局多年只负责一件事──扫地,由于他年纪实在不小,若让他每天将镖局清扫一遍,他又实在吃不消,于是他只负责打扫大门口处的一片空地。即便这样他还是很讨人嫌,因为他年纪太大,反应难免迟钝,有时赶上贵客光临,他却只顾佝偻着身子,低头扫地,根本不理会灰尘已经扬到了人家鞋上,有时华天雄同人在房中谈事,他也一点规矩不懂,推门就进,闹得众人面面相觑,尴尬不已,类似的情况一多,便有人怀疑他在倚老卖老,装傻充愣,甚至担心他会不会是混进镖局的细作。有人存心想摸摸他的底细,一晚趁老严头起夜的时候,悄悄掩至其身后,突然猛力一推,就这一下,把老严头摔出十七八个滚儿,磕得头也破了,牙也碎了,身上骨头断了七八处,一条老命险些就此交代,大半年没能下床。还有人劝华天雄索性将他辞退,但华天雄总心有不忍,说他偌大年纪无依无靠的,混口饭吃不容易,将他留在镖局全当积德行善了。
每天老严头都是很早便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便拿着扫把出门,不过今天老严头走到门口却着实吃了一惊,只见镖局门前的巷子里乌怏怏站满了人,仔细望去,大部分是镖局中人,更有很多陌生的面孔,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齐刷刷望向巷子口,似在等候着什么重要人物的光临,人群中一个魁梧的大汉尤为显眼,只见他一身宝蓝色缎袍,光鲜华贵,正是总盟主金翅大鹏华天雄,在老严头的印象中好像从没见过华天雄穿得如此隆重讲究,心中暗暗称奇,也随着众人的目光向远望去,就在这时,忽听一阵蹄声由远而近,三个骑者在巷子口现出身影,老严头挤着一双昏花的老眼努力辨认,其中两人他认得,那是副镖头夏忠良和一个才加入镖局不久的小妞儿,另有一个年轻人却眼生得很,不知是何方神圣。
未等对方行近,这边华天雄已快步出迎,对面的年轻人见状也赶忙下马,对华天雄单膝一屈,抱拳道:“大哥在上,小弟李乐山参见大哥!”
华天雄双手相搀,高兴的道:“兄弟你来了,咱大伙一早上饭也没吃,一直在这里翘首观望,就盼着你大驾光临呢!”
李乐山向人群环视一扫,见到不少招贤馆的熟人,但更多的则是一些素未谋面的陌生面孔。
华天雄笑道:“今天来的不光有招贤馆的朋友,更有来自其它镖局的兄弟,真是一次难得的英雄聚会!”
李乐山闻言连忙高拱双手,对面前众人团团作揖。
华天雄道:“今天来的人太多,回头愚兄再给你逐个介绍,咱们先到里面去,坐下来慢慢谈!”
二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携手步入镖局。径直来到一座宽敞的厅堂,正中间摆有一张长方形的巨桌,桌子周围一层一层摆满了座椅。
华天雄将李乐山领至全席最崇高的主宾之位,说道:“兄弟,请上座!”
李乐山忙道:“小弟不敢!”
华天雄笑道:“兄弟,你若是不坐,大伙只有都陪你站着了!”
李乐山没办法,只得唱个喏告罪坐下。众人见状亦纷纷按照排好的位置就座。其中来自招贤馆的群雄被安排在桌子周围,镖局联盟的人反倒坐在外围,黄元泰也被传至此地,自觉的挨到末席坐下,不断招呼着下人端水献茶。
见所有人均已就位,华天雄首先开口道:“今日邀请诸位来到此地,并非无故惊动大家,而是有几件事情要同大伙商议!”
壁峰在一旁笑道:“洒家知道,是总盟主跟李老弟义结金兰。”
华天雄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是我俩人的私事,不值得惊动各位。今天华某要说的事情与各位大有关系,直接影响到在场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因此华某在公布之前必须先做个明确!”说完转头对夏忠良道:“夏兄弟,把东西先分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