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金风道人苦笑道:“李大侠,我们与你们镖局联盟不同,你们镖局都是在官府登录备案的,身份合法,又扎根金陵,人熟地熟,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能比的。”
一时间李乐山深感无言,诚如对方所言,七大门派每一家都大有来头,这些掌门人又都自持身份,出门少不了带上亲信弟子陪同,倘按每家十人来算,便是一支近百人的队伍,这样一群江湖人公然入京,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理,而七大门派又大多是些眼高于顶,桀骜不驯之徒,一旦双方发生摩擦,出了岔子,闹将开来,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李乐山不禁眉头皱紧,深深感到自己毕竟还是年轻,很多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金风道人见他怔在那里若有所思,沉吟道:“李大侠,老道痴长你几岁,托大叫你声老弟吧,如果老弟信得过贫道,便请将贵联盟的计划同贫道略述一二,若有需要我武当出力的地方,本着同属武林一脉,我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人家话说到这份上,李乐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遂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坦言相告了,前辈立足武林多年,想必一定听过焱门这个名字吧!”
金风道人闻言一愣,遂道:“当然,老弟提它作甚?”
李乐山道:“道长明鉴,近十余年来,有关焱门的传闻喧嚣尘上,屡见不鲜,虽未见其有何罪大恶极之径,但其行踪诡秘,难以捉摸,绝非光明磊落之辈,我们认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遂决定由敝联盟出面,把大家召集起来商量个对策,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准备与那焱门碰一碰,无论如何也要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将真相公之于众。”
金风道人闻言脸色一变,失声道:“你说什么?你们要对付焱门?”
李乐山点头道:“不错,此事我们已经过深思熟虑,不过行动前还是要听听七大门派的意见,若有意与我方一同出击的,我们欢迎之至!”
金风道人一言不发,神色凝重,两只眼睛不住转动,最后索性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大厅中踱来踱去,显得很是局促不安。
李乐山心感诧异,他明白此事关系重大,乍一提出来,任谁也有些不知所措,不过金风身为武当掌门,如此夸张的反应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足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就听金风道人开口道:“敢问阁下,攻打焱门的主意最先是何人提出的?”
李乐山见他刚还称呼自己老弟,转眼便以阁下相称,语气明显冷淡了很多,不禁又是一愣,答道:“不才正是在下的主意!”
金风道人眼含深意的望着他,缓缓点头道:“很好,很好,年轻人敢想敢干,锐气逼人,这是应当鼓励的,不过贫道不解的是,究竟那焱门做了何事,得罪了阁下?”
李乐山摇首道:“并无得罪我什么!”
金风道人咦的一声,道:“既然如此,那阁下为何会有大动干戈之念呢?”
李乐山道:“正所谓居安思危,李某行事一向喜欢主动出击,临渴掘井不是在下的风格!那焱门扰我中原武林已久,阴魂不散,若不尽早将其剪除,放任其发展下去,将来恐怕会酿出大祸!”
“什么大祸?”
见对方一再追问,李乐山只得耐下心来,将郑和失宝一案详细的讲述了一遍,直听得金风道人瞠目结舌,讷口无言,最后李乐山道:“由于我们中原武林的纵容,使得那焱门这些年愈形张狂,现如今竟开始图谋国宝,冒犯皇威,眼下朝廷尚未采取行动,万一哪天神威天降,中原武林必将遭受一场血雨腥风,因此李某决定赶在朝廷之前抢先将焱门铲除,追回失落的国宝,算是给朝廷一个交代,也可为中原武林消弭一场大劫!”
金风道人听完后双眉紧锁,沉吟道:“这么大的事,贫道为何从未有所耳闻?”
李乐山苦笑道:“此事有辱皇威,朝廷早已严令封锁消息。外人自然无从知晓。”
金风道人道:“既然如此,那么阁下是如何得知的呢?”
李乐山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令虽严却难掩悠悠之口,在下有朋友在军中任职,出事那天正在现场,后来偷偷转告李某的。”
金风道人面露疑色的望着李乐山,道:“阁下的门路可真广啊!”
李乐山笑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李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交友广泛,上至皇族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有能说上话的朋友。”
金风道人道:“此事听来实在匪夷所思,不知阁下可有什么凭据吗?”
李乐山一怔,道:“凭据?”
金风道人道:“当然,无凭无据,你教贫道如何相信?”
李乐山笑容一凝,说道:“原来道长信不过李某!”
金风道人叹口气道:“贫道很想相信李大侠的话,但正所谓师出有名,贵联盟若真有意讨伐焱门,至少要有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吧!”
李乐山正色道:“李某自知资历尚浅,难以服众,但焱门屡犯我中原武林却是不争的事实,倘若不尽早采取行动,将来的后果恐怕难以收拾,李某并无争名之心,全为了武林的安宁,讨伐焱门追回失落的国宝,不光是给朝廷一个交代,同时也为我们中原武林争一口气!”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只见金风道人缓缓的道:“阁下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七大门派一直未对那焱门采取行动,阁下不觉得奇怪吗?”
李乐山道:“这正是在下不解之处,还望道长明教!”
金风道人叹口气道:“诚如阁下所言,那焱门确实很嚣张,包括武当在内,七大派或多或少都受过其侵扰,之所以一直忍气吞声,非是我等怕事,而是限于种种原因,实在有心无力啊!”
李乐山不解的道:“道长能说得清楚一些吗?”
金风道人道:“那焱门并非出自中原,而是一个来自南疆的神秘组织,但其行踪飘忽,神出鬼没,七大门派明察暗访多年,一直无法探明其真正的巢穴,只知道大概在云南的苗疆一带,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今敌暗我明,我们连对手的方位都不清楚,这仗如何去打?”
李乐山道:“既然已经知道对方藏身于苗疆,那么为何不去仔细寻找?苗疆虽大,但也并非无边无沿......”
金风道人苦笑道:“阁下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若真遣大队人马排查,经年累月下来,确无不获之理,只是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一者,由于近年来朝廷的镇压,各大门派已日渐衰微,如今习武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我们人手财力两方面都不宽裕,实在折腾不起;二者,那苗疆地广人稀,汉人少夷人多,很多当地的土著民智未开,根本无法与之交流,而且那里的环境也与中原不同,或丛林密布,或大沼深泽,有的地方广达几百里渺无人迹,许多毒蛇猛兽根本前所未见。更可怕的是一些密林中落叶常年堆积,雨淋日晒,霉烂变质,幻成五色云气,袅袅氤氲,即所谓的毒瘴之气,此物毒性极强,中者立毙,连当地人也不敢轻易靠近。我们这些外人就更不敢踏足了。”
李乐山沉吟片刻,遂道:“照此说来,只能眼睁睁的看那焱门胡作非为,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金风道人长叹一声道:“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李乐山道:“方才听前辈所言,确实困难不小,不过正所谓事在人为,只要下定决心,这世上绝无不可能之事,老实讲,在下对伐焱之举已经筹划了多年,方才前辈所说的那些困难,在李某眼中却不足为虑,只要有中原各大门派的支持,李某有信心将那焱门的秘密彻底揭开,至于资金方面,自有金陵镖局联盟承担,这一点前辈无须多虑。”
金风道人显得很不耐烦,不住摇首道:“不可不可,李大侠,听贫道一句劝,你们还是趁早打消此念的好!”
李乐山愕然道:“为什么?”
金风道人眉头皱起,说道:“这些年来,武林中不断有人声称发现了焱门的踪迹,最后都被证明是无稽之谈,根本是哗众取宠......”顿了顿,又道:“退一步讲,就算你们真的发现了焱门的方位,就一定能击败对方吗?要知道焱门的恐怖绝非巨鲲帮可比,小心最后落个埋骨他乡,有家难回的下场!”
李乐山望着金风道人,说道:“前辈,你何故这么反对我们讨伐焱门呢?”
金风道人急道:“我是为你们好!劝你们不要无事生非,自取灭亡!”
李乐山正色道:“这绝不是无事生非,方才在下已然明言,若继续放任那焱门不管,迟早要为武林招来灭顶之灾,伐焱之举完全是为了我们自己!”
蓦地金风道人勃然而起,大喝道:“胡扯!”
李乐山登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仔细想去,自己并未有什么过分的言语,一时间怔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金风道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冷静了一下,遂道:“李大侠,阁下心怀公义,舍己为人,贫道十分佩服,但我们武当乃全真门下,理当在山上专心修道,对这些江湖纷争实无兴趣,还望阁下勿怪!”
李乐山沉默半晌,开口道:“道长安守出家人的本分,与世无争,李某又岂能勉强,只是这样一来,道长就不怕辜负了三丰真人的训诲吗?”
“咦?”金风道人闻言大愕,没想到李乐山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间只觉啼笑皆非,点头道:“有意思,敢问三丰祖师有何训诲?贫道老迈年高,脑子不很清楚,还望李大侠赐教!”
李乐山道:“当初三丰真人将贵派命名为‘武当’,敢问是何用意?”
“这......”金风道人一时竟无以为答,嗫嚅半晌,最后只得惭声道:“贫道愚鲁,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李大侠若有指教,贫道洗耳恭听!”
李乐山肃然道:“武者,止戈也!当者,果敢也!所谓武当,意旨学武之人须当挺身而出,敢作敢为,三丰真人以此为立派之本,就是告诫门人既要有拔剑出鞘的勇气,亦要有承揽大任的担当,这一点,道长是否做到了呢?”
这番话言之凿凿,铿锵有力,直说得金风道人冷汗淋漓,羞愧满面。有心反驳,张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殿外忽有人高声道:“道长,既然李大侠说有法子对付焱门,何不让人家详细的讲一讲,若真的言之在理,此事说不定大有可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