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葱翠,和风煦询,竹影在日光下摇摇曳曳。但听脚步声响,一个女子身影在竹林中缓步前行,手中推着一辆四轮车,在林中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澈哥,咱们回家了……”来到一处竹屋前,那女子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四轮车中,一个青年喃喃道,他试着站起身子,但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让他眉头一皱,不自主又坐回车中,那女子大急,急忙扶住青年,只见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碍事。”随即看看四周,道:“若竹,我还是……”
那女子不等他说完,垂下头道:“你还是想不起来么……”
那青年点了点头,道:“对不起。”
这二人正是南宫澈与楚若竹,那日朱玄二灵相冲相抵,竟尔同时消失。南宫澈在方月蓝、宁子谦等众高手全力施救之下,熬足七日七夜,终于摆脱险境,捡回一条命来。期间宁子谦方月蓝等人几度以为回天乏术,对于南宫澈最后能够化险为夷,除过连连称奇之外,只觉冥冥中自有天意,或许是朱雀在消失之前最后一次保佑了他也未可知。
群雄见南宫澈已无大碍,纷纷欣喜而归,宁子谦自知往日罪孽不轻,不与群雄同行,径自向北独行,不知所踪。只有方月蓝、方潇潇、楚若竹留下照顾南宫澈。
又过数日,南宫澈终于醒转,楚若竹等人又惊又喜,却怎料南宫澈竟对自己等人无一识得,便是自己姓甚名谁竟也毫无印象,众人大惊,向他说明一切,但什么朱雀玄武云云,在南宫澈听来已如云里雾里,茫然一片。众人一筹莫展,但想唯有故地重游,或能让南宫澈寻回记忆。
众人商议之后,均觉青竹村最为合适,此处乃是南宫澈心心念念之地,便是方潇潇与方月蓝二人也不便打扰,四人定下约定,就此离别。
二人来到楚心竹墓前,楚若竹泪眼盈眶,道:“姐姐,我们回来了……”说着看了看南宫澈,道:“澈哥,咱们曾约定一起来给姐姐扫墓,今天终于来了。”
南宫澈看着墓碑,伸手指轻抚碑上“楚心竹”三字,虽然仍是记不起往事,但心口处没来由的一阵绞痛,不自禁眼眶湿热,鼻尖酸楚,不由流下泪来。
二人伤心一阵,准备着手清扫墓碑,这才突然注意到墓碑甚净,似在不久前才被人打扫过,再看周围,便是连杂草也无一根。二人大奇,心想难道自己离去之后还有人来拜祭?
当下回入屋中,但见陈列依旧,布置整齐,楚若竹伸手在桌上一摸,见指尖上没有半点灰尘,低声道:“难道这里有什么人来过么?”又见屋内布置摆设全如楚心竹在世之时一般,心中一惊,喃喃道:“难道,难道姐姐的鬼魂……”
南宫澈见她脸上又似惊喜又似惊惧,拉住她手,柔声道:“想必咱们离去之后有人在这里住了下来,咱们留在这里,就能知道了。”
楚若竹点了点头,心道:“这屋里的摆设跟姐姐在世之时一模一样,除过姐姐本人,还有谁能……”
正说之间,忽听窗外脚步声响,南宫澈虽失了朱雀灵力,但耳力目力仍较常人为异,但听那人低声念叨:“对不起,对不起……”语意诚恳,句句充满忏悔之情。
二人走出屋外,只见一个男子跪在楚心竹墓前,正自喃喃自语,楚若竹未及走近,便吃惊叫道:“赵枫哥!”
那男子更是大吃一惊,立即跳起身子拔足便逃,楚若竹叫道:“赵枫哥,你别走啊,我是楚若竹!”纵起身子拦住赵枫,见他满面胡渣,蓬头垢面,神色狼狈憔悴之极,与当年那个精壮小伙大相径庭,但确确实实是赵枫无疑。
楚若竹喜道:“赵大哥,真的是你,原……原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却见赵枫面露惊恐之色,双手乱摇乱摆,支支吾吾道:“别杀我,别杀我……”忽然之间又跪在地上,哭道:“我错了,我错了……”
南宫澈与楚若竹见他举止大异,不由对视一眼,赵枫战战兢兢从二人身前爬过,又绕回楚心竹墓前,断断续续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心竹,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把坏人引进村子……害死了你。”
楚若竹猛地一怔,过了半响,喃喃道:“我想起来了,那帮人进村之时,先将赵枫哥踢飞了出去,因此后来杀人的时候,人人都把他忘算在内。那些坏人是他引进来的,想必他醒了之后,见到姐姐和全村的人都被杀了,一定难过的要命,这才会变成这样。”
赵枫在楚心竹墓前痛哭流涕好一大阵,旋即拔草浇水,墓碑周边本已十分干净,但他兀自又打扫了许久,这才动身离开,南宫澈与楚若竹本欲留他加以照顾,但赵枫一见外人便即大呼小叫,拼命求饶,二人无奈,只得让他自行离去,但想他常来此处,只要想出治病良方,不愁无机会医治。
南宫澈瞧着赵枫瘦骨伶仃的背影,黯然道:“他即使失了心智,仍然时时刻刻惦记着你姐姐,日日夜夜为她扫墓,打扫屋子,而我虽好端端的,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说不定……在这世上,最爱你姐姐的人是他才对。”
楚若竹摇头道:“没有的事,你以前……”说到这里,眼眶微微湿热,轻叹一声,不在说话。
南宫澈和楚若竹一齐走到楚心竹墓前,道:“若竹,从前的我,是个怎样的人?”
楚若竹轻轻摇了摇头,过了良久,伸手握住南宫澈手,柔声道:“人各有命,上天让你忘记一切,未必不是好事,你没了武功,不做拯救世界的南宫大侠,那也好得很啊。”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南宫澈柔声道:“你只要记住,你是个曾答应过我和我姐姐,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在之后的人生中好好活下去的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