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十五，你在干什么？”
“三哥，我在捉蝴蝶……”被人唤作‘曲十五’的小女孩低着头怯怯地说。
“蝴蝶？你觉得它漂亮？”走出山谷树丛的成年男子低着头看向自己的小妹曲十五，问道。
“是……”曲十五回答得依旧很轻。
“是啊，世人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原来你个丑八怪也喜欢漂亮呀？还以为你天生就喜欢丑呢！”曲十五的三哥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羞辱曲十五说道。
小女孩依旧低着头，伸手摸了摸她终年覆在脸上的面纱，那是她父亲勒令她一辈子都要带着的东西，而面纱下她颤抖的面颊上，是她的胎记。
那胎记不仅长在脸上，而且很大、很丑。
但是，这世上脸上带有胎记的人又岂止她曲十五一个，只是，这豪名在外的当世武林大族曲家、这堂堂江湖名门的两生崖，最讲究的，就是后辈容貌。且两生崖历任掌门，向来承袭的都是美貌女子或者俊美男子，无一例外，就像俗成的惯例。
世人提及两生崖，都是美丽、梦幻又权威的象征。
所以，两生崖曲家是不能允许有长相不堪的后辈的。故而，天生容貌丑陋的曲十五，曲家所有人都有资格看不起她。
当然，众人看不起曲十五的另一个原因，自是包括了她曲十五是曲家当代家主曲白水和一个卑微的婢女所生的。曲十五根本不知道她的母亲究竟是谁、长什么模样、出身哪里，只知道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从她出生的那刻开始，她就害死了她的母亲。
…
见曲十五一直低着头，下垂在裙边的小手也止不住揉搓着自己衣裙，曲十五的三哥笑了笑，开口道：“曲十五，既然你这么喜欢捉蝴蝶，那你就把这两生崖山谷中最好看的蝴蝶捉回来，送给九妹吧，怎样？”
“最漂亮的蝴蝶也只有飞的时候才美丽，捉回来给九姐姐，蝴蝶就死了……”曲十五聂声聂气地认真思考着回答道。
“你还有心情管顾一只蝴蝶的死活吗？怕是你根本找不出最好看的那只吧，哈哈！我们曲家的容貌你没继承，曲家天眼你总算得遗传爹爹几分吧，看不清人，看看蝴蝶你都不行吗？”
“三哥！”曲家三哥正在诘问曲十五的时候，从山谷中又匆匆赶来一男子，“三哥，你为何总是捉弄小十五，她这样，已经很可怜了。难怪爹爹总说你太嚣张，天眼之力的修炼不怎么精进，这嘴上功夫兄弟姐妹里你要数第一了。”
“曲五，我知道你和大哥、二哥、九妹都是嫡出，自视高人一等，但好歹我也虚长你几岁，是你哥哥，有你这么说哥哥的吗？还在一个外人面前。”曲三冷哼一声，很是不满。
“三哥，不管怎样小十五她也是我们的妹妹啊。爹爹苦于两生崖人丁单薄，天眼之力还需人继承，宁可牺牲和我母亲多年的恩义情份，得我们这辈兄弟姐妹能有十七人之多，依照大小排名取名，无一更改，自是为了彰显我们两生崖评判江湖名次的公允和实力。小十五她既然在列，自然就是我们曲家人，是我们的妹妹。”曲五理直气壮反驳曲三说道。
“谢谢，五哥……”曲十五听到曲五为他出头的一番慷慨，心里感激不尽。
“小十五，不必谢我。不过，三哥他说的也在理，你也没什么课业要做、武功要学，也不用像其他妹妹还要操心及笄之后的备嫁，这辈子都呆在家里，应有大把的时间，如果你可以的话，我的意思是你的天眼之力还可以的话，就依三哥说的去帮九妹去捉那只谷里最漂亮的蝴蝶吧。”曲五弯下腰看着曲十五的脸，双眼弯成了非常好看的月牙，笑盈盈地说道。
“五哥……”曲十五的面颊被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满眼都是震惊和疑惑，不解地看向曲五，最后还是委屈地嘤嘤道，“我知道了……”
两生崖下的山谷里，几秒钟的停顿后，回荡起了曲三得意的爽朗笑声，以及两个成年男子离去的脚步声。
当然，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段段言语。
“……我就说，老五你怎会为了一个杂种得罪三哥嘛……”
“刚听到三哥提议，觉得甚好，正好也可以看看小十五的天眼之力罢了，就算和她那丑脸一样不好使，我猜想，也该是能看看虫蚁畜生的吧。”
“你小子，比我坏多了，瞧你刚刚那大义凛然的话，难怪江湖人都说‘曲家老五，温文尔刁’，你倒是对得起江湖上对你的评价。”
“若是不真，曲家人连自己都看不准，怎么能看江湖，哈哈！”曲五嘴角微动，那本就俊美不已的面容更多了几分光彩。
“有理有理，三哥真是白白虚长你几岁，天眼之力不如你、江湖名气也不如你，更是比不上九妹了。”曲三巴结曲五之余，还是心里戚戚然的。
“九妹？她姿容卓越远超我等兄弟姐妹，而且听说她的天眼之力，爹爹近日都难以企及了，你我兄弟自是不能与她相比的。”曲五提到曲九，自是从心底佩服，骄狂之色尽褪，说道。
“九妹她如今已经这么厉害了吗？”曲三听到曲五说起曲九的天眼之力已经赶超他们的父亲曲白水，惊讶问道。
“她已经能看清爹爹天眼之力的极限了，九妹她终究还是我们兄弟姐妹十七人中最厉害的那个。”
“你这倒是说得我伤心了，枉我岁数排行第三，这天眼之力怕是要垫底了。”曲三深深叹了一口气。
天赋这个东西最容易让人伤心，因为它和年岁无关、和努力无关，让人对它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所以才更让人绝望。
“怎会垫底？不是还有小十五嘛。”曲五想到他们兄弟十七人里的曲十五，冷笑两声，拍了拍曲三的肩膀，安慰道。
“对对，还有那该死的曲十五呢，天杀的丑鬼、拖油瓶，她就该和生她那个一起去了才对，免得和我们一起排序拖累了我们。别说我们十七人，就是曲家旁系，任谁都能看到她曲十五的天赋实力，和……”曲三找到撒气口，不吐不快，正准备好好说道说道，被曲五知情识趣地打断了。
“三哥！有些话，不能说，切记！”曲五叮嘱道。
“是，是，我大意了，不过就算她听到能怎样……”
“她听到？你小心别人听到告你一状……”
“……”
曲三和曲五的声音飘得越来越远。
两生崖的山谷里，还留下了一个没人在意的小女孩。
曲十五呆呆地站在原地，就是曲五从她眼前笑着又忽然转身离去的地方，一直站着，看着两个本该与她至亲的哥哥走得离她越来越远。
从他们随着风飘进耳中的话语中，曲十五听到双目充泪，才从愣神中回想起，那两人说的就是她自己。
“哇！”地一声，曲十五哭了起来。
泪水顺着面纱滑落，‘噼啪’坠地。
哭过之后的曲十五，伸出手揉了揉自己满是泪水的眼睛，只是觉得自己的双眼有些疼痛和肿胀，却并没有觉得糟糕的心情有丝毫的缓解。
‘泪水还真是无用的，连自己都宽心不了’，她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
只是不知何时，两生谷里的许多蝴蝶已经聚集在了她的周围。
映衬着曲十五弱小的身躯，仿若花中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