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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守墓

江湖九样 暮沉cc 2899 2024-07-11 13:39

  偏僻荒远处。

  凄冷阴森的墓地。

  傍晚才下葬的棺木,和刚立好的墓碑。

  墓碑上有两个名字。

  这漆黑的夜,瘦弱的上弦月也被乌云遮挡,怎么也难以透出一丝的微光。

  守墓人窝棚前的那一盏破旧提灯,在风中摇曳闪烁,明灭交替。

  夜风渐冽,守墓人缓步出屋,弯腰提起灯笼准备收回屋内。

  却斜眼瞟见傍晚那座刚刚埋好的坟冢,坟头上的泥土如有种子在内里发芽一般,有着破土而出的架势。

  然后,一只娇小的手,从坟包里伸了出来。

  守墓人见怪不怪的睁着眼睛看着,提着灯笼颤颤巍巍地向着那个崭新又奇怪的坟包走去。

  守墓人亲眼瞧着那个坟头上已经伸出了一双布满暗沉血渍和肮脏泥泞的双手。

  “果然是个活的。真是个努力的娃娃。”守墓人自语道,却依旧站在墓碑前,没有动弹。

  静静看着那双稚嫩却有力的双手拨开了坟包上的泥土,终于探出了脑袋。

  “原来是个脏兮兮的女娃娃。”守墓人提着灯笼,微笑看着刚刚破土而出的小女孩。

  反而是顶着泥土的女孩,看到守墓人的时候,吓到愣了好久,完全忘了自己大半个身子还埋在土里。

  直到她在守墓人的帮助下,从死人墓里完全脱身。身上还穿着崭新的丧服。

  丧服却是大红色。

  “还是个合冥婚的女娃娃。”守墓人说。

  “你……是……?”

  “我是守墓人。”

  “我……是……”

  “娃娃,我不想知道死去的你到底叫什么,”守墓人说着,伸手指了指墓碑,那里清清楚楚刻着的名字,“该是为你庆贺重生和崭新的人生,从此我给你起名叫展新吧,如何?”

  “展……新……?”

  “对,娃娃喜欢吗?”

  “可以,我就叫展新吧,那我……怎么称呼您,您叫什么?”

  “我一把年纪了,没有亲人朋友,也不知道你该怎么跟我论辈分。你就叫我师父吧,我这辈子到现在正好还没有徒弟呢……”守墓人说到此,却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发现女孩一直在盯着他,才继续说,“女娃娃,你算是我唯一的徒弟。”说罢,守墓人有种晚来得徒的高兴自豪感。

  “好,多谢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展新,新儿,我的好徒儿。”

  “师父,新儿以后还劳烦您多多指教。”

  “是啊,新儿你以后就是师父的唯一弟子,师父该传授你些什么才能不枉费你这一声师父呢?”

  “师父是新儿的救命恩人,以后还要照顾新儿,随便教导新儿就好,这声师父是报答您此后的恩情,不枉费的。”展新乖巧又懂事地说着。

  展新说完看向守墓人,守墓人仰着头明显在思索着。

  半晌后,继而低头看着展新说道:“新儿你心性如此偏执和顽强,其实是一块好材料,师父也不该辜负了你和老天对我的美意。所以,师父决定了,也相信新儿一定可以学好师父的一身本领。”

  “师父,守墓人也有本领呀?”展新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

  “是啊,新儿不说师父都忘了,我现在是个不中用的守墓人了。”

  “那师父原来是什么人?”

  “是……江湖中人。”

  “什么是江湖中人?”

  “新儿,这个不重要。以后你自会知道的。”

  “以后是多久?”

  “等你长大以后,你会知道什么是江湖、什么是武功、什么是大侠……你还可以亲身去感受它们……”

  “可是师父,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我爹娘不要我了,宁愿要那十两银子也要当我已经死了,将我卖掉。”展新哽咽着说着,便哭得泣不成声。

  “孩子,不要再想了。那都是你不堪的上辈子了。新的生活在等待着你。”

  “可是,师父,我忘不了……忘不了……要不是下葬时我看到外面有人,可能是不小心启开了棺材上的钉子……我就真的死了……我现在已经是死人了……呜呜呜……”展新越说越怕,越怕越流泪,泣不成声。

  “那是师父觉得棺材里可能是个活人,几颗钉子而已。”守墓人随口说道。

  “师父,原来是您吗?……”展新满怀感激地看着眼前的守墓人。

  “是师父,师父只是想棺材里若是活人,就给一个机会,但你能活下来都还是靠得你自己。”

  “新儿铭记师父救命大恩,师父您以后就是新儿的再生父母,新儿会照顾您直到为您养老送终。”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你父母怎么舍得……”

  “呜呜呜……师父……呜呜……”展新被提及伤疤,又开始了嚎啕大哭。

  “好了新儿,不哭了,有师父在,以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伤害你。”

  “谢……谢……师父……”展新哭得过于伤心,一字一字抽泣哽咽说道。

  “新儿,你是害怕吗?还是恨?或者只是不甘心?”

  “师父,我恨!”展新擦着泪眼,坚决说道。

  “那我们就杀了那些害死你的人!”守墓人愤恨说道,却在话音落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展新的震惊,连哭声都停顿了一刻。

  “我……我杀不了。”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呢?”

  “我……我……我不知道……”

  “他们欺你、瞒你、害你性命,你都可以原谅吗?”守墓人追问道,话语中也有些许激动。

  “可是爹娘也给了我生命,养育我。我不能……”

  “如果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你亲生爹娘呢?”

  “怎么会?”展新吸一口冷气气,惊吓得不由地倒退一步。

  “如果这样,你会么?”

  “应该会吧……可是我还是杀不了他们,我没有本事……”

  “新儿可以学师父的本领。”

  “可是师父,您只是个上了年岁的守墓人呀,也有厉害的本领吗?”

  “是啊,新儿不提,师父都不记得自己已经这么老了,是个年迈不中用的老头子了,岁月不饶人啊,也不知道江湖上的人们还有人记得我是谁么?”

  “师父,您是谁?在您说的那个江湖上很有名气吗?”

  “曾经是吧,呵呵,都是当年勇,而今不忍忆。”

  “师父说的新儿听不懂……”满脸泪痕的展新还是伸出脏手手挠了挠沾满泥土的头发。

  “师父以后慢慢给新儿说,现在还是打点水让你洗洗干净吧。总不能让你这副模样听师父唠唠叨叨的讲曾经的光辉事迹吧,哈哈。”守墓人心欢地笑了笑,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突然觉得自己的灰暗日子里好似多了一抹明亮。

  “好!不过师父年轻时一定好厉害,不然不会能救了新儿。”

  “是的,很厉害,今天要不是新儿,师父怕是都要忘记了。”

  “师父怕忘记了什么?”

  “忘了自己是谁。”

  “师父,您是谁?”

  “我叫,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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