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流云扇抄完前面灵牌上的人名,便与子夜伞一同施展轻功离开宗祠,朝镇长家飞去。
虽然子夜伞担忧守在家中的十三与依依等急,但是流云扇认为难得夜探一趟,又查出幕后之人与镇长相关,当然要趁尚未打草惊蛇之际,潜入镇长家中一探究竟。
镇长家周遭虽无枯树环绕以方便辨认;但相较寻常百姓家,镇长家的占地明显更大。
是故,流云扇与子夜伞不算费劲地便寻到镇长家附近,藏在盛开的桃花树上暗中观察。
镇长家除却占地较大,更突出之处在于院墙之高,若非流云扇与子夜伞立在桃花树上,定然望不到院墙内星星点点的火光,以及四处走动的侍卫。
流云扇传音入密与子夜伞:不知侍卫们大半夜不睡觉是在做何?
子夜伞稍显敷衍的传音入密回道:“自然是不可告人之事。”
流云扇与子夜伞想法一致,遂决定多待片刻,观察事态变化,再做打算。
须臾,三名牵丝镇的镇民被侍卫们羁押到后院,即使仨镇民被粗糙麻绳五花大绑,依旧不死心的挣扎,企图逃脱此地。
旋即被侍卫们厌烦的狠踹几脚,痛得仨镇民眼前一黑,因着口中被侍卫们塞入布团以防他们喊叫,故而仨镇民只能呜呜咽咽、涕泗横流的求饶。
可惜仨镇民相貌平平,如此折腾更显丑陋,引得其中几名侍卫讥笑连连。
“当上侍卫便得意忘形,忘记牵丝镇里的规矩,果然新来的年轻侍卫还需操练啊。”年岁稍长的侍卫板起脸,霎时几名暗卫出现在方才讥笑的侍卫背后,将出言讥笑的四名侍卫卸掉下巴,捆缚起来。
讥笑的四名侍卫在满心茫然之中,与仨镇民一同被喂下一根扭动地如丝线般细长的白虫。
长虫甫一被放入四名侍卫与仨镇民口中,便自主爬向他们喉管,一路钻入胃里。纵使四名侍卫与仨镇民反胃到呕哕,也吐不出长虫。
长虫破坏着四名侍卫与仨镇民的内脏,沿筋脉一路钻入脑髓,痛得他们翻来覆去的打滚。
流云扇望到此景,不禁面色青白交加,忆起当初在天极峰子夜伞拿白玉盘戏弄他之事。
子夜伞瞧出端倪,传音入密戏谑道:怎得脸色如此难看,莫非流云公子又害怕咯?
流云扇不吭不应。
子夜伞顿感无趣,自顾分析起眼前的情况:“依照这位年长侍卫的说法,破坏牵丝镇规矩者都会被喂下长虫……长虫应是蛊虫……然后被做成丧失意识的傀儡。”
流云扇许是缓过劲来,顺着子夜伞的分析继续道:“如此一来,你我二人找到卷宗之后,还要查验被喂入蛊虫之后四名侍卫与仨镇民的躯壳。”
子夜伞未反对流云扇言的计划。
须臾,被喂下蛊虫的侍卫与镇民如烂泥般瘫软在地,显然已经昏死过去。
恰在此时,守在一旁的年长侍卫吩咐暗卫将他们送回应回之地。
流云扇与子夜伞顿时一惊,未想到蛊虫被喂入人体之后,无需再施行其他改造,便能铸成傀儡,委实便捷骇人。
随即流云扇恍然道:“子夜姑娘先前在宗祠里说过,燃烧红烛的灵牌乃牵丝镇活人的灵牌,所谓活人其实是被喂下蛊虫丧失意识者!”
子夜伞闻言却是立刻想到别处:“若是如此,不如流云公子追去跟踪被喂下蛊虫的四名侍卫与仨镇民,妾身留在此地盗取卷宗?”
流云扇想到几名侍卫与镇民体内的蛊虫,温润笑容不由得凝固在脸上,立时拒绝:“不必分头行动,在下方才以内力将引魂香洒到四名侍卫与仨镇民身上,稍后在下与子夜姑娘跟随引路的迷蝶便能找到他们。”
“流云公子为了不与蛊虫相处,真是煞费苦心哩!”子夜伞嘲笑道。
流云扇只当未听见,施展轻功避过院里的侍卫,朝内院行去,子夜伞顿感无趣,跟在流云扇身后,越过侍卫落在内院屋顶。
流云扇与子夜伞二人甫一落到屋顶,便见屋内烛火蓦地被点燃,当即心中一紧,以为被隐世而居的宗师级高手察觉,或是不留心引动机关,情不自禁地屏吸以待。
未料屋内传来干涩沙哑如破铜锣的嗓音:“……你们运到王府的兵器不错,王爷相当满意,你有何需求尽管提,王爷会尽量满足。”
老者恭敬道:“微臣能在王爷的指点之下,继续为百姓办事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不敢再奢望什么要求赏赐。只是……”
老者欲言又止,终是在神秘人的催促中道出缘由:“当年微臣初到此地,被上一任镇长载入卷宗,上任镇长逝世之后,卷宗便不翼而飞——”
老者话未说完,便被神秘人打断:“你追查卷宗这么多年,依然找不到它的下落,只能是内鬼故意藏起来。”
“也罢,待我禀明王爷,王爷自会派人前来祝你一臂之力。”神秘人不容老者拒绝地做出决断。
老者本就是有求于王爷,哪敢不从,自然欣喜道:“微臣谢过大人。”
子夜伞听罢,神情颇为古怪,传音入密与流云扇:流云公子的运道当真是极好的。欲查探卷宗,便遇到镇长亲口说出卷宗不翼而飞的消息。不仅如此,还遇到来自越王府的神秘人,听神秘人话中的意思,依依口中越王收买兵器意欲谋反一事得以证实了。
流云扇轻甩折扇,传音入密回道:谁让在下的脾性一等一好呢,或许老天也不愿意为难温柔善良的男子吧。
子夜伞被流云扇这般厚颜无耻的自夸惊诧,冷不防露出些许气息,幸好赶在神秘人察觉前,流云扇与子夜伞已先行施展轻功遁去。
追随迷蝶前去寻找四名侍卫和仨镇民的路途中,子夜伞问起流云扇的打算:“如今记载镇长来历的卷宗下落不明,流云公子意欲何为?”
流云扇不答反问:“子夜姑娘觉得卷宗是被何人藏在何处?”
子夜伞事不关己冷淡道:“此事乃流云公子欲意查探,与妾身有何关系?妾身哪里晓得卷宗被何人藏在何处?”
流云扇佯装未听出子夜伞话语中的冷淡意味,自顾分析道:“牵丝镇上任镇长之死不知道是否与现任镇长有关,但是按常理来说,能接触到卷宗者一定是上任镇长及其亲近之人。”
“而上任镇长已经去世数十年,所以他亲近之人定然年岁已高。”流云扇揣摩偷藏卷宗之人,“他亲眼目睹牵丝镇的改变,严苛的规矩,被控制的奇怪镇民,宗祠里的人皮鬼脸,都令他感到害怕无措。”
许是被流云扇的专心致志感染,子夜伞竟然续道:“他知道自己走不出牵丝镇,无法将牵丝镇的诡谲公之于众,是故只能将卷宗藏起来,以防镇长找到卷宗将之烧毁。”
流云扇沉浸在推演之中,尚未察觉是子夜伞主动与他探讨:“他必定是镇长无法怀疑之人,藏匿卷宗之处亦不会让镇长起疑,或者即便怀疑也能轻易洗去嫌疑。”
流云扇隐约感觉到将要触碰真相,可惜话到嘴边就是难以说出,不禁皱眉深思。
偏在此时,子夜伞忽然出言提醒:“流云公子瞧街上巡逻的衙役,其中四名是不是刚刚被喂下蛊虫的衙役?”
流云扇被迫打断思绪,亦怨不得子夜伞的提醒,不得不凝神望去,旋即惊诧道:“确是他们,怎得未被送回家中,而是仍在巡逻?”
子夜伞随意猜道:“约莫今日他们当值。”
“当值也罢,故意将他们当作棋子也罢,无论如何烦请子夜姑娘与在下配合,引诱他四人过来。”流云扇诚恳相邀。
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只有八名侍卫巡逻的长街忽然狂风大作,惊走鸟雀寒鸦。
八名侍卫蓦然驻足,背对背互相倚靠,围成一圈,警戒地扫视长街上下,寻找可疑之人。
忽然,一道白影仿佛鬼魅般在八名侍卫眼前飘过,转瞬即逝,惊得八名侍卫惊慌失措,怒喝:“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有本事堂堂正正站出来一决雌雄!”
无人回应侍卫的怒吼,唯有如鬼魅般的白影时而出现在檐下,时而出现在屋顶。
在侍卫瑟瑟发抖,欲高声呼救时,呜呜咽咽如泣如诉的怨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其中四名侍卫瞬间耳窍流血,晕死过去。
余下流云扇与子夜伞欲问询的四名侍卫,排成一列,一蹦一跳到藏在不远处的子夜伞与流云扇面前。
子夜伞将内力凝聚在掌心,震碎方才吹奏的树叶,顺道嘱咐流云扇:“天傀术暂且能控制住他们回答某些浅显简单的提问,流云公子速战速决。”
流云扇上前一步,一面按住脉搏查验四名侍卫体内的情况,一面问:“你们可知被喂下的蛊虫为何?”
比流云扇尚且高出半头的憨傻侍卫道:“牵丝蛊,唐镇长专门用来惩罚不守规矩的镇民。”
流云扇面色一沉,继续追问:“你们可知唐镇长的来历?”
贼眉鼠眼的侍卫尖声细语:“镇里老人都传唐镇长是被贬谪的朝廷命官,被发配到越王城之后,因越王赏识得以当上牵丝镇的镇长。”
流云扇内心顿时有了探查唐镇长来历的方法,旋即问起与牵丝镇规矩不甚相干的疑惑:“牵丝镇暗中打造的兵器藏在何处?”
“在,在——”长相端正清秀的侍卫结巴道,“在宗——”
“宗祠?”流云扇眼见端正清秀的侍卫长大嘴巴,半晌吐不出地点,不禁情急之下反问。
熟料子夜伞突然低喝:“撤!”
瞬间子夜伞单手抓住流云扇一侧肩膀,流云扇来不及细想,当即与子夜伞一同施展轻功跃上后方屋顶——
啪!啪!啪!啪!
连续四声炸响,四名侍卫脑袋立刻碎成西瓜瓤,血淋淋的肉沫溅在他们的衣物上。远远望去,空旷的长街上孤零零立着四名无头血人,着实恐怖。
子夜伞柳眉微蹙,沉声道:“应是天傀术被发现,唐镇长引爆了盘绕在四名侍卫脑内的牵丝蛊。”
子夜伞话音未落,不远处本已晕死过去的四名侍卫突然呻吟起来,四肢挣扎想要站起身,流云扇欲言又止,终是与子夜伞一同离去,随引路迷蝶朝镇民家行去。
途中流云扇情不自禁地担忧:“若是唐镇长察觉喂下牵丝蛊的侍卫被旁人控制,怕是会警惕之下将仨镇民也杀死。”
子夜伞今夜一直在听流云扇絮叨,委实不愿再多听些许无用之言,故而按捺住心烦勉强算是安慰道:“四名侍卫死于巡逻途中,尚可解释为恶人袭击,仨镇民若是再死于家中,牵丝镇便一夜死去七人,未免说不过去。”
“子夜姑娘说得是。”流云扇暂且被子夜伞说服,“如今最要紧之事当属尽早赶到仨镇民家中,以免唐镇长提前杀人灭口。”
“说曹操曹操到。”子夜伞突然驻足,瞥向迷蝶流连的某户人家,“某镇民家到哩,流云公子速去查验吧,妾身今夜心情尚可,便行一回善举,替你守在屋外。”
流云扇谢过子夜伞,匆匆潜入某镇民屋内。甫一入得屋内,流云扇便眉头一皱,内心惊诧:未听闻镇民呼吸吐纳的气音……
流云扇当即跃到床边,镇民苍白如纸的脸立刻映入眼帘,流云扇不敢置信地伸出二指探到镇民鼻下及颈侧,未察觉到鼻息与血脉搏动,不禁惊诧出声:“杀人灭口!”
流云扇掀开盖在镇民身上的薄被,急急检查一遍,却未查出任何伤势,仿佛镇民当真是在睡梦之中寿终正寝一般,流云扇心下暗道:牵丝蛊果真非比寻常。
知晓查不出其他线索的流云扇未多做停留,将镇民恢复之前的沉睡状态,施展轻功离开屋内。
待到子夜伞望见流云扇不佳的面色时,便知镇民已被杀人灭口。子夜伞未多言,与流云扇跟随引路迷蝶赶往另一镇民家中。
途中流云扇主动与子夜伞说道:“牵丝蛊不仅能自爆恐吓欲追查真相之人,还能令被下蛊之人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得死去。”
子夜伞听罢流云扇的解释,不禁奇怪:“流云公子明知另外俩镇民必死无疑,为何仍要赶去查探?”
流云扇若有所思:“因为在下欲验证一条线索。”
少顷,流云扇探查完另外俩镇民,亦如先前查验过的镇民一般,周身无伤口,宛如在睡梦中寿终正寝一般。
除却探查被喂下牵丝蛊的仨镇民,流云扇还翻入诸多无辜镇民家中,不知是要探查甚么东西。
子夜伞因流云扇神神秘秘的举动略微提起兴致,主动询问:“不知流云公子查出什么线索?”
流云扇温润一笑:“牵丝镇非是所有镇民都拥戴唐镇长,子夜姑娘可曾见过,几乎全镇都是成婚多年却分房睡觉的夫妻?”
子夜伞若有所思:“有意思。”
流云扇意味深长地慨叹:“女子的直觉当真是可怕啊。”
子夜伞不置可否。
今夜探查勉强算是顺利,流云扇与子夜伞担忧十三与依依等急,遂未再探查藏铸兵器之地,施展轻功朝暂时的居处飞去。
此时的流云扇与子夜伞尚不知道,十三和依依为他二人准备了何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