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走出酒楼,见到那酒楼老板和店小二仍躲在一侧不敢进前,书生便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了几绽银子递过去,说:“方才是不得已,这些银两算是我的补偿。”柳青山看到那银两足有一二十两之多,足抵得过一般人家最少一年的吃穿用度。那酒楼老板见状自是一番的喜出望外和感恩戴德。
那书生带着柳青山一路穿过小镇,又在路边找了间酒楼打了几壶酒,又用包了些猪头肉、烧鸡和花生米,哼着柳青山听不懂的小曲,与柳青山一路到了一个小山坡上,二人找了个阴凉处坐了下来。
“你不怕天机门吗?”二人刚坐下书生便就问:“你是外乡人,知不知道天机门?”柳青山说:“当然怕,可是路见不平拨刀相助,从小学武时便先学的这句话。天机门很厉害吗?”
那书生嘴里嚼着猪头肉,摇头晃脑的说:“天机门嘛,当然厉害了。可是你也很不差嘛。对了,大侠,你叫什么?”
“下回不准再叫我大侠了。我叫柳青山,柳树的柳,绿水青山的青山。你呢。”好久以来,柳青山的心情都难得象现在这样的好。
那书生笑了,说道:“柳青山,嗯,这名字好是一般。我叫师晓小,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师,晓之以理的晓,然后是小菜一碟的小。我爹都叫我晓小,你就叫我小师吧!”
“师晓小?师……晓……小,嗯,是个好名字,却象是女娃的名字。”柳青山听笑着说。
“什么女娃,瞎说个啥。”书生用手比划着,又想了想,抬头对柳青山说:“可是,不让我叫你大侠,那我该怎么叫你呢?叫什么都拗口。柳哥,青哥,唉,总不能叫叔叔吧!”
“不如叫我老秋吧。”
“老秋?为什么是老秋?这么奇怪的。你有这么老吗?”书生手捧着脸儿,说:“不如,叫大柳吧。这觉得蛮好,对,我就叫你大柳,大柳哥,好不好?”又问:“你往京都去做什么?”
“我去京都看朋友的。晓师,你从京都来这乡下地方来干什么?”
“玩呗,我在京都呆腻味了。我那个哥哥总是烦我,管着我不让我出门。索性我偷偷跑出来。懒得跟他烦。”
“你这么个小娃娃,头一回出门吧!胆子倒是够大了。跑到这乡下地方还敢惹天机门。真是无知者无惧啊,你不知江湖有多险恶的吗?”
“哼,是吗?却不知能有多险恶呢!我这叫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啊。这不你说的嘛。我昨日到这里看见他们在欺负人,心里气不过,明着我又打不过。便偷偷跟着他们,到了他们的银矿上,在那又见他们在鞭子抽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我一把火就给他点了。”看来,这师晓小对他放的这把火很是得意,又说道:“这天机门在京都城似乎并没这么坏呢。我知道的。”
柳青山又问:“方才见你使了一招擒拿手,瞧着倒蛮好玩,谁教你的?”
“什么擒拿手?哪招?真的很好玩吗?”
柳青山倒没料到这一问,师晓小却给了他三个问。便笑着说:“你真不知道那叫擒拿手吗?这在哪学的啊,跟什么人学的?连学了什么都不知道。”
师晓小说:“什么擒拿手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过。教我的那人是谁我也不晓得,他平时不怎么来的,他教哥哥习武时我闲着无事时就在旁边看,觉得好玩了就胡乱的央他教我玩。我那个躲人的身法就是他教的。他说,我千……”师晓小话到此处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他说我体弱,不宜习武,真要学,就练个轻身功夫,这个好玩。后来我又缠着他,又教了我一些,就你说的那什么擒拿手,这个比轻功好玩些。与人摔跤时最是好用了。”
“那人不会是个道长吧!多大年岁了”柳青山有些失望的问道。
“那也不是。那人肯定有大本事的,我哥哥对他都很是敬重的。那人每回到我们家,一住就是小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我哥白天晚上的就很忙,不是习武,就是召人讲事。哥哥习武时我有时就跟在后边玩。我瞧不出那人有多少年岁,你有多大呢?”师晓小说道。
柳青山笑了,说道:“我已是年过三旬的老汉咯,你其实当喊我一声叔叔的。”师晓小知道柳青山在取笑他,便不说话,大口的喝了一口酒,兴许是喝得快了些,让那酒给呛着了,那张脸也立马红了,也不知是喝醉的红还是给呛红的。柳青山手把着师晓小的肩膀,凑近了些,说道:“怎么了?这还生气了?不能吧!象个娘们似的。”师晓小推开了柳青山的手把脸撇向一边,说:“你才象娘们。娘们又怎么了。哼!不好玩。”
在柳青山心里,眼前这个师晓小终究不过是个富家官宦子弟,还沾着些娇宠和横蛮,脾气转换真是如三岁小娃说变就变了。当下也不在意,只是心里略有些失望,本想着能从那招擒拿手里是不是可以寻着到恩师的影子,想来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巧合吧。柳青山并非善谈之人,师晓小这一发脾气,他便也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当下二人均不再说话。
就这样,约莫安静了片刻,柳青山却看见师晓小似乎在默默的流着眼泪。这倒是让柳青山纳闷了,怎么就还哭起来了。柳青山本就是个粗旷之人,哪里会有这么个细腻的心思,只是皱了眉暗自摇头,仍是不以为然,亦没有想着要劝阻或是宽慰几声。就这样,师晓小从默默的流眼泪就成了抽泣,又慢慢的,哭出了声音,哭出了动静。
若是换作以往,换成是别人,柳青山自当是甩袖而去了,只是眼前这书生让柳青山虽觉得有些娇纵,也有些不易捉摸,但总归心地善良亦有赤忱之心,在一起也总是有些乐趣的。是以,柳青山忍下了性子,出言宽慰:“怎么还就哭起劲来了。不许哭,不象样。男儿好汉,宁可流血都不可流泪。”
柳青山这番劝慰的话语其实也是生硬,甚至有些冰冷,就是柳青山自己说完之后都觉得不如不说。可就这几句话却还真的把本在流泪的师晓小给劝住了。他抹干了眼泪,眼睛竟然有些红了,望向柳青山说:“我是不是很烦人!是不是很没用啊!”柳青山说:“还好吧!如果不哭的话,就不烦人了。不过,你有不有用我就不晓得了,反正天机门的那个‘赛张飞’可不敢这么想。”
又说到天机门,师晓小眼神又亮了,说道:“你武功这么好,能不能再帮我去做个事?”
柳青山问:“什么事?打架抢人的事我可不干。”
师晓小朝柳青山踢了一脚,站起来急匆匆的样子:“走,现在就去。”
柳青山站了起来拍手说道:“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要做的是什么事?”师晓小说:“我就不告诉你,你跟我去了自然就知晓了。快点吧!怎么这样的啰嗦!”
柳青山随师晓小来到远处的一座农舍之外,那农舍不大,四周一片农田,与寻常农家并无不同,只是有些偏避,独处一隅。师晓小原本是偷摸着到了农舍左右,临近这农舍后便又大摇大摆的样子走了过去。柳青山也不说话,只一路跟随。二人刚一靠近,从屋里出来几人,拦住师晓小喝问:“什么人?”
这二人这般喝问,柳青山又是何等人物,一见此情便知这农舍必不寻常。他也不搭话,只想看师晓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师晓小指着那屋子,说:“我要进去,放人!”
那二人闻言脸色微变,左右看了一眼,又问:“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言语之下比之方才客气了不少。师晓小脚不停步,也不再理会这二人径直往那农舍里走去,那二人一个闪身拦在师晓小和柳青山身前,说道:“此处为私家宅院,二位若无院主人相邀,难道是要擅闯私宅?”另一个说道:“两位,此处为天机门私宅,非请莫入!”
师晓小哼了一声:“闯的就是这天机门。”一人沉声说道:“二位即是来找茬子的,那就怨不得我们了。”说完便嘴边打了个尖哨,从屋内陆续出来七八个人,人人手持兵刃,刀剑棍棒围了上来。
师晓小学着柳青山的样子发出一声冷笑,对边上的柳青山低声说道:“到你了,我数十声,看你能不能放倒这些。不过,下手可不要太重。”说完眨了眨眼,给了柳青山一个调皮的笑脸。而后开始计数:“我要计数了。开始,一、二……”
柳青山无奈的用掌心摩擦着自己的胡子渣,向着那人群走了过去,说了声:“得罪了。”便如豹子一般的冲了起来。这几个寻常武夫也只能应付一般农户壮汉,在柳青山面前也只能是不堪一击。师晓小才不过数到六时,这七八个人便就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师晓小睁着眼睛,都觉得没怎么看明白,这些人就倒下去了,颇觉得没劲。那些武夫一见柳青山这身手全部一溜烟跑了个干净。
走进屋内,师晓小找到一处暗格,暗格下挖了一处地下室,那地下室倒是阴凉,只是有些潮湿又狭小,柳青山看到约有个十一二人挤在这狭促的地下室里,柳青山数了数,七个十七八九的年轻女子,三个约莫三到五六岁的孩童和一个十二三的少年。
这些人倦缩在这个地下室里,见柳青山这个生面孔进来,众人面面相觑,有些身子发抖。师晓小说道:“出来啊!外面的坏人都让我们打跑了。没事了!都出来吧!”说着便抱起了其中一个面黄饥瘦的男孩走出了这个地下囚牢。其他人便也跟着一起走了出来。
师晓小很是高兴,拉着那男童的手,对着这群人说道:“好了,现在都好了,没事了,你们都可以回家了!”见那群人仍无人言语,也没有显露出他原本以为会有的喜悦,便又把其中一女子拉到屋外,让她看着那间空屋子说道:“你瞧,你瞧瞧,这些坏人都让我们打跑了,再没人欺负你们了。是不是?”走进屋内又抱起一个男童问:“小弟弟,不用害怕了,告诉哥哥,你家在哪里,我带你回家去。”那男童摇摇头却并不说话。柳青山抬眼望去,那群人仍旧没人发出声音,从她们的神情中看不到有一丝一毫的被救出来的喜悦。
“怎么了?你们……?”师晓小心中大是不解,又不知如何是好,转身看着柳青山,问道:“大柳哥,这是为何?我们把她们救出来,为什么她们没有一点点的高兴的样子?”师晓小暗自在问自己,难道这是做错了?
柳青山走向那群人,轻声问道:“你们心里如何想的,为什么不说?”一个男童怯生生的说:“叔叔,我有些饿了。”师晓小听闻转身便去了屋里搜寻食物。
柳青山只好直接问其中一女子:“这位姑娘,你家是哪里的?”那女子声音有些沙哑,说道:“小女子家在北阳。”说完眼泪便就流了出来,小声抽泣后又说:“前些日子南蒙军杀进了城,一把火烧了全城。我爹爹和二个哥哥当天都战死在了杀场上,我娘也早就归西了。如今只留下我一人。”又一个女子嘤嘤的哭着,说:“我们都是北阳城的,如今都无家可归了。”这一哭,便引来了一片的哭声,柳青山心下亦是悲愤,师晓小咬着唇,眼泪也跟着在眼框中打转。
师晓小稳了下心神,抹了眼框中的眼泪,问那些人:“你们可晓得,他们要把你们带去哪里?”先前那女子苦笑着说:“当然晓得,我们几个姐妹无非就是那京都城里的窑子,这几个孩子若是运气好说不准还能碰上个好心人家”。
师晓小又道:“那你们……”
师晓小这话还未说完,又一个姑娘说道:“又有什么法子,地没有,房也没了,家也没了。天下是大,这乱世之下,又哪有我们这些苦命人的安身之处!”师晓小只好又问:“这些娃娃呢?”那姑娘说:“娃娃们的家里也没人了,和我们一样都没了依靠。”
柳青山不知要说什么,师晓小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子象是做错事的孩子,在那里把满头的汗都急出来了。
师晓小离开那农舍时象是逃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把身上所有的碎银都掏出来分给了这帮苦难的人,而后掩面而逃。他一心以为的善意被这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柳青山自然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沮丧,还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又好似有些自责,这般的五味杂陈都写在了脸上。
二人都闷不吭声的走了一段,天边猛然间就暗下来,乌云遮日,雷声大作,狂风四起,夏日的一场暴雨便就这么来了。
二人慌不择路的走进了一条荒僻之路,跑着奔进了路边那间废弃许久的祠堂。那雨来得又急又猛,二人进到祠堂时全身尽都湿透,身上汗水混着雨水,一股子酸味便从柳青山身上散出。
这暴雨一来,柳青山即刻脱下了衣衫,赤着上身冲进了这雷雨之中,冲洗了一会,又冲回到祠堂内,拽起师晓小,伸手要去帮他也脱去衣衫,要拖他一起去到雷雨这之中。师晓小脸上大窘,涨红了脸挣扎着。
柳青山只想着要把他拉出去,并没留意到师晓小的窘迫仍执意的要给师晓小脱去衣衫。师晓小一下子上了怒气,反手给了柳青山一个巴掌,那巴掌清脆的打在了柳青山脸上,柳青山捂着脸一阵发痛,茫然间不知所措。师晓小也是一呆,望着柳青山,颇为紧张又有些无辜的,只敢偷偷放眼瞧着柳青山。柳青山还有些懵,捂着那火辣辣的脸,不声不响的又走出了祠堂。
祠堂外面雷声轰轰,那暴雨象石子一般的砸在地上噼啪作响,经久不停。柳青山一直在外赤着身子。他记起了与师父在龙虎山的时候,那时他才不过八九岁,凡遇上这样的天气,师父便就让他赤着身子在外面,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到了后来,他竟开始喜欢在这样的夏日的暴雨天,由着那雨点击打在身上,任狂风呼啸过身子,听老天爷那电闪雷鸣的怒号,这给他一股酣畅淋漓的痛快。之后每到此时,柳青山想着的便是师父,那个形貌佝偻,甚至有些猥琐的,总被人称为江湖骗子的牛鼻子老道士。
师晓小以为柳青山还在生气,宁愿在外淋着暴雨也不肯进来与他一同躲雨,只能巴巴的在祠堂内看着,想叫他又不敢叫的样子,心中总有些忐忑。毕竟是荒僻的山野之中,若是万一……!想到这,屋外似有一阵寒意袭来。
这雨停下的时候正已到日落时分,一道彩虹贯在天际,宛若七色彩带,璀璨夺目冲破氤氲,如梦如幻。
柳青山这时才又进了祠堂,仍旧是赤着上身。师晓小不敢直视,偷偷望了几眼也不见柳青山脸色有转换,鼓着勇气上前,小声说:“还在生气吗?我可不是故意的。”
柳青山其实早没把这一巴掌放在心上,只是故意在外面多呆了一会,假装的生气不理他。如今师晓小这么问起来,便也忍不住笑了,说:“我生气极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吃了你一巴掌。”师晓小说:“我心中恚怒,只好找你发作了,对不起啊!”又问柳青山:“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要打来打去,你杀我,我杀你的。”
柳青山明知他还为方才之事而恼怒,可他一向拙于口舌,并不知要如何劝解。他只认为这世上的战争生来就有,就象吃饭睡觉一般,可从没想过为什么会有这该死的战争。想了想,见师晓小这般的凄苦愁闷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总要说些什么,依稀记得百里将军曾跟他说过类似的话,想了想便讲给了师晓小听:“盘古大神于混沌间开创天地许了天地间的风雨雷电,女娲娘娘采石造人时给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也就有了这人世间的纷争,天意如此。佛祖不忍见天下世间芸芸众生皆生活得如此凄苦,便有今生与来世,有因果轮回。”
师晓小茫然的抬头问,这是什么意思?
柳青山也觉得自己说得个乱七八糟,忙着说:“佛祖的意思,只要有慈悲之心,今世吃过的苦受过的难,在来世里,佛自会给你福报。”说完便看着师晓小,小声问:“这样说,你能明白了吗?”
师晓小一下子点头,又摇头的,一副半知半解的样子。
佛家所谓的因果轮回,就是柳青山自己也不过信了几分而已,如今这么说出来只是觉得百里将军的话玄奥,有深意,至于是不是能解开师晓小的悲愤,他也不知。
其实,当日百里莫在金刚寺参佛诵经时先是念了一段他们听不懂的偈语,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而后再说道,这世上,是人皆有贪念,有了贪念就会有纷争。有人与人的纷争,有族与族的纷争,也有国与国的纷争。而今乱世,唯强大已身才是免于战事纷争的不二之法。
师晓小听到柳青山的话并不很明白,但见柳青山认真的劝解他,心中便好受了一些,说:“大柳哥,你说,那些人最后还是会跟着天机门去京都吗?”
柳青山说:“随她们吧,各有各的路!我们尽了力就好。这事情只能这样,你无需介怀。”
师晓小说:“我前日到此处时便发觉了天机门他们做的这些龌龊之事,我知道自己武艺不行,做不成这事,见你来了,也做成了这事,你可知我心里有多高兴。可最终却是这样的,我实在恨自己!”
柳青山实在不晓得再要怎么劝了,便也不说话,他在祠堂之内寻了一遍,收了些柴火木棍,打开了火折子在祠堂中的空旷之处燃起了一团篝火,又支了个架子把身上的衣衫放上去烘干,向师晓小招了招手:“晓师,你过来把身子烤干,还有衣衫拿下来,贴身的衣衫都要烘干才好,不然这般湿气渗进去要伤身子的。”师晓小靠近那堆篝火,也不脱衣裳,柳青山想到方才受巴掌的事情,只觉得这书生酸气十足的便也不再多说。
师晓小坐在篝火边征征发呆,柳青山也不打扰他。暖和了一阵之后,师晓小打破了沉默,问:“大柳哥,你何时去京都?”柳青山回他说:“想是想等下就要去了。把你送回客栈后我就要走了。只是担心你要遇上天机门的人。不如,你和我一起去京都吧?”
师晓小有些不悦,说:“这么快便要走吗?天机门那帮人你倒无需替我担心。”柳青山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舍,若非身负重托他确也愿意与眼前这书生多相处一些时间,便说:“晓师,你在这也没事,还是与我一同回京都吧,也省得你哥哥和你爹爹担心。”
一提到哥哥和爹爹,师晓小更是不悦,甚至有些激动的说:“他们才没时间来担心我。就是因为他们我才跑出来的。我恨死了!”又站起身来,说:“爹爹原本很是疼我的,现在也不理我了,一年到头人都总在外面。哥哥也是一样,越来越不理人。”
柳青山顺着他的话,问道:“你爹爹是干什么的?”师晓小支吾着,说:“我爹爹是在南蒙做官的。”停了一会,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猛的抬头,咬咬牙,似是鼓足了力气,问柳青山:“是不是人越长大,烦人的事情便就越多了。我的哥哥现在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以前我要去劝还能听,现在我说什么怎么劝也没用了。我还有个叔叔,从小待我们长大的,比爹爹还亲。可是,现在,哥哥与叔叔,还有爹爹……”
柳青山看到师晓小内心有一份不安,甚至是惶恐。他隐隐的猜测,大概师晓小家中父亲是南蒙做大官的,这才敢去侵扰天机门。想来方才对天机门还是有恃无恐。这次大约是家中几位至亲之人互相有了些争执或冲突,他夹在中间又无力做些什么,只好出来散散心。
柳青山也不好说什么开解的话语,只能当成大哥一样,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那位兄长对你不好,我对你好。你爹爹对你不好,我来对你好,等哪天你们把事情说清楚了,就没事了,总是一家人。对吧!怎么都比我强,从小就没了爹娘,没了兄弟姐妹。好不容易有了个师父,还半中间把我们给甩弃了。”师晓小啐了一声,有些心疼的说:“你也是个可怜的人,为何这天下就有这么多可怜的人呀!”又瞧向柳青山问:“你说要对我好,可是真的吗?可你又说明天就要走了,还怎么对我好。尽说好话哄我。”
柳青山笑了,说:“我说过要对你好,那便是要对你好。我柳青山别的不好,说话定是要算数的。只是我确实有事要赶去京都,你又不要与我同去。那你想何时回京都呢?等你到京都时再来找我。”
师晓小说:“我也不晓得几时回家,大约是等到心情好些了再回吧。我回京都上哪里找你呢?”到了京都之后柳青山要上哪里他自己也还没想好,师晓小这么一问,柳青山想了半天,只好说:“还真不晓得我会在哪里。不如你告诉我你家在何处,我到时来寻你。”
师晓小想了想,说:“京都城虽大,若我们果真是有缘的,自然是会再见面的,你说,对不对。”
“也好,你我京都再遇时,便真是有缘,那样我们便结为兄弟,如何?”尽管眼前这位个书生很有些书生呆气,又象个姑娘家似的好哭,但柳青山从心底头是喜欢这个师晓小,毕竟,在柳青山这类粗旷之人的世界里,何曾有过象师晓小这般心地纯粹的人,就是他一直牵挂着的小秋也已然背不动那份纯真了。
师晓小郑重且认真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两人又乱七八糟的述了一会,不知不觉中天已暗了下来,师晓小的肚子也嘀咕起了声音,二人便把篝火熄了走出祠堂往镇上走去。
当晚,柳青山也在客栈歇脚,一来自是担心天机门找来,二来也是几日奔波下来也当要略加休息,再者也是想要与这书生多呆一会。二人同处一屋时,都是合衣而卧,师晓小许是累极了,倒下去没多久便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柳青山早早醒来,见师晓小仍在酣睡,便也不叫醒他,静悄悄的便就要离开,走到门口又返回找店家要了笔墨,解下头上方巾铺在桌上提笔写了几个字:晓师,勿莽撞。若有缘,京都见!
几个字写完塞入房门后,伫立良久方才踏上了往京都城而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