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涯闻言,神情一振,他本是一个知趣的人,虽然年少轻狂,然而当真正涉及到人情理故这些事情时,还是比较善于察言观色的,虽然心中一直想问这个问题,然而当他经历山顶上那天那一番的遇合之后,便压住了问这个问题的冲动,他告诉自己,不能这个时候去打破这种宁静。
风清缓缓道:“一切还得从二十五年前说起。年少时的我与你爹,也就是任师兄,还有大师兄,同师蜀山派执剑长老云中仙人,在蜀山修习剑术。那时我还叫何风寒。三人当中,属大师兄任师兄天资最高,而我入门最晚,所以当两位师兄的剑术都有所成的时候,我还未掌握全部的基础剑法心诀。然而就在二十五年前,中原武林发生了惊天之变,一个来自西域的教派在中原武林掀起了血雨腥风。那个西域教派,便是残忍歹毒的罗刹门。罗刹门门主罗刹鬼王尽起门中全部弟子杀向中原武林,声称要灭了全部门派,一家独大。而那罗刹门也确实有着非凡的本领,门中弟子个个练就异术,罗刹鬼王更是修炼出了一种至阴至邪至毒的魔功,在中原一度所向披靡,许多门派都是遭到了灭门惨祸,其中包括声明远播的衡山派和点苍派。当时江湖上,有着四个神秘人物,这四个神秘人物一般不在江湖上露面,但是这四人的武功造诣在当时的中原武林已可谓无人能敌,这四人便是武林盛传的‘江湖四绝’:‘火云佛陀’明智,‘昆仑鹤仙’丁乔羽,‘云海天刀’乐隐山,‘绝迹神龙’易水游。‘江湖四绝’虽然很少露面且脾气非常,但是那二十五年前的那场大战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前途与安危,所以关键时刻这四人毅然站了出来来担当这份抵挡外敌的重任,当时江湖上也只有他们四人可与罗刹鬼王一拼。于是‘江湖四绝’带领武林众人在云川豪贤山庄和罗刹门展开了生死大战。当时师门也是听说了中原武林发生了这样的惊天之变,掌门虽然剑术不及师尊,但是阴阳六合、奇门八卦却无所不通,所以算定此番云川一战,就算‘江湖四绝’亲自出面也敌不了罗刹鬼王的魔功,为了不让中原武林落入异族之手,师尊带领我师兄弟三人下山,直奔云川而去。
“当我们到了那里的时候,‘火云佛陀’已经战死,只有‘昆仑鹤仙’、‘云海天刀’和‘绝迹神龙’还在苦苦支撑,虽然如此,他们三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赶到后,师尊使用自己通过参修天地造化而悟出的天心剑法击败了罗刹鬼王,才拯救了濒临灭亡的中原武林。后来师尊将《天心剑法》传于了任师兄,自己则是闲云野鹤,不再过问尘间一切之事。当时二师兄其实一直想要得到师尊的真传,结果没有得到,负气出走了,其实大师兄是个武痴,他只是想要学到高深的剑法而已,我也不知道二师兄后来有没有回蜀山,因为我和大师兄都是留在了中原,这是师尊交待的,师尊告诉我们,中原武林之所以这么轻易就被异域教派所击溃,很重的一点便是中原武林不够团结,一到紧要关头就人人自危,成一盘散沙。于是任师兄创立了中和城,一心为了恢复武林元气、团结武林各派而奔走。几年后,任师兄中了一种不知名的赤毒,中原无人能解,后来便有了我保护任师兄前往苗疆求取解药的事情。”风清一口气将之前的一切全都说完后,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玄若凝思了下,道:“想必这就是那日大祭司可以破了丝罗瓶的天灵血咒的原因了。”
“不错,”风清颔首道,“蜀山派一向不过问江湖纷争,只在蜀山之巅专心参悟道宗,同时修心练剑,从源头上来说,也是属于道教一脉。那日幸亏飞涯及时赶到,我才能够借风吟剑之力使出《天心剑法》中的一招万禄剑诀破了丝罗瓶的邪术。”
何如儿问道:“那爹爹何不将剑法传给飞涯呢?”
“不行,”风清摇了摇头道,“要学习《天心剑法》必须要有很厚的根基,同时要熟练掌握派中的基本剑法,而且前提必须要已经学好了蜀山专门的练剑心诀。当时师尊之所以未将剑法尽相传授于我,便是我基本的剑法还未练成,如果妄练《天心剑法》,则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我虽然使得出万禄剑诀,然而《天心剑法》的高深远不止此。三个弟子中,任师兄最为特别,因为他曾经还在铸剑房呆过一段时间,派中铸剑之术天下独树一帜,而《天心剑法》也是用派中独有的铸剑文字所写,别人就算得到也根本看不懂。我传给飞涯的便是派中练剑必备的归凝心诀。”
何如儿道:“那您也可以将教中的法术传给飞涯啊?”
“也是不行,”风清叹了口气道,“拜月教中的法术都是属性至阴,飞涯体质纯阳,练了这种法术不但功力得不到提升,反而身受其害。虽然教中有属性属阳的五行真火焚妖术,但是要练此术,必须要具备其他法术的根基,否则也是枉然,而且真火焚妖术,往往只对邪魅之物有效,对于常人,效果反而不大。我能够为飞涯做的,便是传给了他一些修炼内力的口诀,只要他的内力达到一定的修为,以飞涯的天资,学起别的武功一定胜别人十倍。”
“可是……”何如儿急道,“谁会教他武功呢?”
风清沉默了半晌之后,方自说道:“你的母亲婷儿便是当年‘江湖四绝’之一‘云海天刀’乐隐山的女儿,你这次去了中原,只要寻到他,将前因后果和他说了,他必然会尽心传授武功与你们。玄水宫宫主虽然武功高强,却也不是‘云海天刀’的对手,所以她们虽然在中原武林已执牛耳,也不敢去惹‘江湖三绝’。”
何如儿动容道:“这些爹爹你以前都没和我说过啊!”
一旁久久未说话的玉瑶,终于开口道:“你真的忍心让如儿去中原涉险?”
风清默然半晌之后,道:“此事不仅关系到飞涯的深仇大恨,她们杀了圣女,我教决也不能冷眼旁观。”
玄若缓缓道:“大祭司……”
风清道:“我已知晓你心思了,你不能去。教中经此大变,百废待兴,我功力大减,你已然是教中的大祭司了,你必须留于苗疆。”
玉瑶又想去劝风清,却是被何如儿打断道:“姑姑你不要说了,我既已决定和飞涯一起去了,便不会怕那些凶险,何况若是找到外公的话,练就绝世武功,害怕的是她们!”
玉瑶望着何如儿,目中尽是慈爱之色,只长长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
风清早已转了身子,不再去看如儿二人,只轻轻叹道:“你们走吧!”语声似乎也已哽咽。
何如儿毕竟年幼,哪能承受这般离别之景,只听她说了一句“我走了”之后便含泪跑出了拜月宫。绯衣飘飘,带走了一股轻风,也带走了风清的挂念。
叶飞涯心中对此也是倍感凄凉,道:“允许我叫前辈一声‘叔叔’,此番中原一行,飞涯也感觉到一定充满了艰辛,但是请叔叔放心,飞涯决不让如儿受了一丝委屈,大仇得报之后,飞涯一定将如儿安全带回!”说罢跪在地上给风清行了一个大礼,也回身奔出了拜月宫。
于是现在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玄若的目光始终盯着如儿离开时的路上,久久不愿将视线移开,玉瑶也似乎对远方出了神。而风清,一直都未转过身来,他如今的一切就是何如儿了,何如儿一走,谁又能比他更加不舍与伤心?然而他是个男人,是教中的大祭司,更是个父亲,他不能因此而流泪,即时他的内心早已满天飞雨,他也要忍住,他的身形最为坚定,看上去也最为决绝,可是谁又真正能明白他?他没说出关心的话,并不代表他不关心,关心至极,又岂是言语可以说的明的?他的眼神没有一丝留恋,可是他的牵挂早已透彻了心扉。
千里晴云,万里长空。轻风拂面时,最易勾起人的心思。
世事如斯,人又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