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游笑声一歇,说道:“孟宫主亲自驾到,所为何事?”孟琴道:“任龙乃小女子旧友任一空之子,暌违十五年,最近得知他重新出现在江湖中,还改了名字叫‘叶飞涯’,小女子屡次差人请他往洛阳一叙不果,所以亲自来请,易老前辈若是不弃,能高抬玉趾,光降鄙宫,小女子万分荣幸。”何如儿被孟琴以带着内力的琴弦震慑后,知道冒然上前,徒然无功,遂在原地冷笑道:“‘小女子’?你已经是老女人啦,还‘小女子’,恶不恶心?你该自称‘老女子’!”孟琴也不生气,脸上犹然挂着微笑,说道:“小姑娘说话真有趣,就算年龄大些,天底下也没有谁自称‘老女子’的呀,莫非小姑娘将来老了,会对人称自己为‘老女子’不成?”
“你!?”何如儿被说了个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跺了跺脚,大声道:“你就是‘老女子’,你就是!”
孟琴微微一笑,不再理何如儿,又低头抚琴,说道:“原来霍人磊霍护法尚在人世,此生能与霍护法再次相逢,着实令人欣慰。”此时的霍人磊满脸是疤,还眇了一目,孟琴尚在怀疑,见他与叶飞涯站在一起,便出言试探真假。
霍人磊身子挺得笔直,面目冷峻,说道:“霍人磊尚在人世,只怕令某些人失望了吧。”
孟琴听霍人磊主动承认,心中一凛,十五年前她虽然杀死了任一空,却未得到风吟剑与《天心剑法》,以为二者都在逃跑的叶振天手中,但杀死叶振天并派庄达从叶飞涯手中抢走风吟剑后,已然不见《天心剑法》踪迹,一时想不通剑法在何处,此时见到霍人磊,心中忽然想也许剑法在霍人磊手中也未可知。任一空将《天心剑法》藏在花霖山庄,并绘制藏宝图一事,连孟蓉也未告知,因此孟琴也不知这一节。庄达夺剑之后,本想将叶飞涯带回洛阳,半路遭遇铁面人一行,不敌败走,向孟琴报告了此事,孟琴当即又派人南下搜寻,但叶飞涯已进了笙箫谷,她们如何能够找到?搜寻了一个月都无结果,孟琴亲自南下,这几日在黄山附近搜寻,恰逢叶飞涯等人中秋后下了黄山,两边相逢在了一处。
孟琴笑道:“霍护法何必话中带刺?我当年犯了大错,这些年来心中一直悔恨不已,也是我当时年少轻狂,想学《天心剑法》,以在罗刹门卷土重来时打败罗刹鬼王,向江湖好汉证明,我们女人也是可以做成大事的。哎,现在想来,我当时真是糊涂,我何必自己去学什么《天心剑法》呢?有任城主在,怕罗刹鬼王何来?只是一直屈居任城主之后,免不了又让人说我们女人不能成事,只能靠着男人。”
霍人磊冷冷道:“海枯终见底,人死不知心。你现在说这种话,有谁信?”
孟琴道:“这次洛阳大会,孟琴会向天下好汉昭示心迹,孟琴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中原武林着想,若说私心,唯一的一点私心就是为了显示我们女人也能干成大事。我邀请叶飞涯往洛阳,目的有二:一来是想借他的名头,召集江湖好汉,共敌罗刹门,叶飞涯便是任一空之子,此事现在江湖上已是人尽皆知,当年任一空陪着云中仙人打败罗刹鬼王,中原武林无人不敬,叶飞涯若能光临洛阳,振臂一呼,定胜我孟琴多倍;二来,孟琴也想借叶飞涯的风吟剑与《天心剑法》一用,罗刹鬼王邪功高强,但当年败于云中仙人的风吟剑与《天心剑法》之下,可见风吟剑与《天心剑法》乃鬼王克星,孟琴若得此二物,必当尽心竭力为中原武林效力,虽死无悔。”
霍人磊摇头怒笑,说道:“好一个‘虽死无悔’!我若不是亲眼见了你的所作所为,只怕就真信了你的鬼话!”指着自己的疤痕与独眼,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一切是为了中原武林着想,难道你用琴弦打烂我的脸,打瞎我的眼,也是为了中原武林着想吗?”
孟琴抬头看了一眼霍人磊,继续低头抚琴,说道:“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霍护法何必如此小气?事情已过去了这么多年,还记恨在心,真是让人失望呐。”
何如儿道:“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自己杀了人,犯了事,还说别人记着是小气,难道因为你是女人,天底下人都得让着你不成?”
孟琴笑道:“小姑娘还是太小,你本该知道,这世上的事,大多就是该男人让着女人的。”
何如儿道:“呸!一个说要为女人争光的人,竟然说世上事情大多应该是男人让着女人?你说得出这种话,简直把天下女人的脸都丢尽了!”
孟琴道:“你这个小姑娘是谁呀?如此伶牙利嘴。”这孟琴到现在都不知道何如儿的身世。
何如儿道:“我叫何如儿,怎么,连你祖奶奶也不认识了?”
怀霜与两旁绿衣少女见何如儿对自家宫主如此嚷嚷辱骂,都是又惊又怒,惊的是她们知道孟琴的狠辣脾气,凡是违逆她心意的全都下场悲惨,敢像何如儿这般骂孟琴的她还是第一个,怒的是来人口无遮拦,如此冲撞孟琴,让在场玄水诸人尽皆脸上无光。
孟琴见何如儿出言敢如此蛮横,一来想是她天生脾气如此,二来是她仗着身边有易水游,有恃无恐,笑道:“好如儿,既然你认为我说的不对,那么女人是不该让男人让着了?”
何如儿转首看了叶飞涯一眼,心中一阵起伏,心想叶飞涯若是多让着自己,倒也是一件美事,但她嘴上不愿向孟琴服输,大声道:“对,女人就不该让男人让着,女人就该靠自己!”
孟琴吩咐怀霜道:“这个如儿我很喜欢,霜儿,把她也带去洛阳。”怀霜恭声道:“是!”她知孟琴已向她发令,向何如儿一行人走了过来,说道:“宫主发了善心,要请你也往洛阳一行,到了洛阳,必加款待。”
叶飞涯曾与怀霜对过招,知道怀霜剑法凌厉狠辣,见她走向何如儿,心中吃惊,连忙向前一步挡在何如儿身前,振声道:“请你退后,如儿跟我一起,哪都不去!”
孟琴笑了起来,笑声摇曳,说道:“好如儿,真是什么都靠着自己呢!遇事让男人顶着,这就是你说的‘女人就该靠自己’?”
何如儿被孟琴讥讽,一把将叶飞涯推开,说道:“飞涯你走开,我不怕她!”叶飞涯道:“如儿,别中了她的激将计。”何如儿心中也知孟琴有意让她入套,但她在气头上,就算是套也不管了,她曾听叶飞涯说过被怀霜刺伤一事,见怀霜走近,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大骂道:“你这个贱人,飞涯的仇,有你一份!”身形一窜,出左掌向怀霜胸前拍去。
怀霜挥右臂将何如儿手掌往下格开,不料何如儿掌法灵活,刚被格开,手腕一翻,从怀霜臂上穿了进来,怀霜翻掌上斩,又见何如儿右掌也飘飞过来,见其来势飘忽,宛如水蛇游水,蜿蜒不定,是她从未见过的掌法招数,微一迟疑,欲出左掌相接,忽觉右脸疼痛,已被何如儿左掌击中,“啪”的一响,掴得她脚步一乱,往后退了两步。这是乐隐山云海游身掌中的一招“二峰骈立”,这招讲究以双手为“二峰”,一长一短,一高一低,一虚一实,双掌先后进招,以先掌诱敌,后掌惑敌,真正对敌人带来杀伤的其实是先出的那一掌。黄山云海,天下无双,乐隐山曾见云海翻滚,将黄山诸峰笼罩其中,其中二峰高耸,冲破云海,忽隐忽现,灵感顿现,创出这一招来。
怀霜自负武功高强,本未把何如儿放在眼里,等到看见何如儿出招时,才觉得她掌法罕见,有着精妙之处,对招时只一怔,便被何如儿掴中,一边脸登时肿了起来。怀霜气直往上冲,伸手去腰间拔剑,忽听孟琴喝道:“不得用剑!”她中掌后,怒气上涌,本能地要去腰间拔剑斩人,听孟琴一喝,不敢再拔,知道自己这样无疑是在掌上功夫认输了,孟琴丢不得这个脸。当即运劲于臂,亦以双掌对敌。
叶飞涯见何如儿一招得胜,想起她已得了乐隐山云海游身掌的真传,心中稍安,见孟琴不让怀霜用剑,自己便也不再阻拦。
怀霜与何如儿二人互有进退,转瞬又拆了数招,怀霜渐渐看出何如儿虽然掌法奇妙,但内力不足,并且下盘虚浮,出了几招想骗何如儿与自己对掌比拼内力,不料何如儿好像知道自己意图,并不接掌,只想以灵活的路数取胜,攻自己的不备之处。怀霜见何如儿又是双掌袭来,故意肩头中招,暗中运劲将何如儿的掌力卸去,身子一斜,单手支地,便欲跌倒,何如儿俯身下攻,怀霜趁势旋腿扫向何如儿下盘,何如儿腿弯酸软,仰天便倒,怀霜支地的单手用力拍地,从地上弹簧般弹了起来,双手去抓何如儿双脚,想将她掼在地上,却见何如儿身子虽然后倒悬空,双腿却接连踢出,踢在怀霜双手之上,借着双脚的反弹之力,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这乃是云海游身掌中的守招,名曰“燕子飞云”,讲究对敌时若是处在下风,并且身子不稳,对方又是急攻而至,便以双腿踢击敌人,并利用反弹之力进行后空翻,云海游身掌虽是掌法,但乐隐山创造招式时并未拘泥于双掌,而是审时度势,灵活变通,不落窠臼,往往在敌人难料之际出拳出腿,因此让人防守更加困难。
怀霜见双手抓腿不成,反被踢出道道血痕,心头大怒,早忘了孟琴不让使剑之言,“苍啷”一声,拔出佩剑,瞬间攻出数招,招招狠毒,尽皆攻向何如儿面门、咽喉、胸前、下阴的致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