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斜,此时已是黄昏,一阵清凉的山风吹到身上,叶飞涯终于醒转,他揉了揉已快僵硬的脖子,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定睛看后,原来自己已被抛在山庄大门之外。想到花沐颜多番相救,叶飞涯心中满是歉意,要想再进庄去救花沐颜二人,心中又叹道:“在那花三娘面前,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沐颜姑娘为了救我,不惜牺牲自己的自由,我现在如再进去的话,岂不是再次害她受累?”想到这里,叹了叹气,抬起脚步就要下山,哪知还未走出一箭之地,那黑衣人竟然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黑衣人笑道:“你可好?”
叶飞涯皱眉道:“好什么好?”
黑衣人道:“现在你跟我走吧!”
叶飞涯道:“我说这位兄台,之前花三娘要放了我也是你的意思,怎么现在你想要反悔?”
黑衣人道:“我哪里有反悔?她现在将你扔出了山庄,即是放了你,那时我也并没有阻拦,但现在你已是自由之身,所以我再你将擒住,也不算食言吧?”
叶飞涯冷笑道:“要想胜我,恐也不是易事!”拔出风吟剑来,要与那黑衣人较量一番,他本就有着坚毅不拔永不言弃的性子,是以虽然已猜到那黑衣人武功在自己之上,但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只见叶飞涯平剑当胸,左手食中二指捏着剑诀,大喝一声,一招“风恋残花”自下而上朝黑衣人撩去,黑衣人见这一招平平淡淡,也不放在心上,左足飞起去踢剑尖,哪知叶飞涯这一招竟是虚招,剑式发出一半时,突然换成左手持剑,原来刚才那一招“风恋残花”乃是白苍剑玄风剑法中的剑招,是白苍剑暮春时观百花凋零悟出的一个招式,白苍剑见以剑作风,敌人为花,本是风吹花瓣的情形到了剑招中便化出一股杀气,黑衣人见这招端的凌厉无俦,不敢将足踢出,生怕被剑刃所伤,叶飞涯见一击不中,又是一招“春风得意”,这招“春风得意”使将出来更是潇洒绝伦,这一招若是在败际使出来的话将无丝毫威力,只因人处下风时心中必然焦急紊乱,而且出招路数尽被敌人封住,而“春风得意”讲究的即是得胜必进、更增胜势,所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亦是此理。
叶飞涯将剑身在空中舞出一个剑圈,要将黑衣人的退路尽都笼罩在剑光之中,哪知黑衣人的身法竟是出奇地迅速,只一踮脚,身子便已退出一丈,轻功之高几可独步武林,叶飞涯此时已是一日未有进食,更加在山庄内折腾了那许久,是以浑身虚弱,这剑招使出来时也便少了一份刚猛,黑衣人觑准时机,突地欺进,左拳直攻叶飞涯胸膛,右手使出空手入白刃的招式要夺叶飞涯风吟剑,也是那黑衣人身法太过迅捷,叶飞涯竟然来不及招架,右手虽格住对方左拳,但剑却也被对方夺去,黑衣人将剑拿在手中,赞道:“哈哈,好剑!”不料笑声还未顿住,一个红影突地从他身旁掠过,趁他不备,竟又将风吟剑给夺了回来!
“什么人!?”黑衣人大惊,定睛一看,那红影竟然是红樱!原来红樱终究放心不下叶飞涯,生怕“她”在山庄内闯出什么祸来,是以又四下寻找,这时突然发现绿樱带着几个女子正走出庄门,而后面的那几个女子抬着的人穿的正是“飞飞”的衣服,是以跟踪而去,然而她知晓绿樱的厉害,不敢跟得太紧,等绿樱等人回转时才敢只身出去探看究竟。
叶飞涯也是又惊又喜,但转而想到自己此时妆已卸,被红樱发现的话,之前自己那样骗她,她想必不会饶了自己,不料红樱却是望他笑了一笑,道:“接着!”伸手将剑抛了过来,叶飞涯接住后,暗道一声“惭愧”!
红樱道:“好呀,原来你是个男的,之前竟那样骗我!”想到自己曾与叶飞涯手挽手甚是亲密,也不禁脸生娇羞、面泛红霞。
叶飞涯颇是尴尬,只好挠挠头点头嘿嘿笑了笑。
黑衣人道:“原来是红樱护法,怎么,你也想插手此事?”
红樱道:“我不管你是谁,但瞧你多次来山庄如入无人之境,想必也是庄主的熟人,但此人乃是少主的好朋友,希望你最好不要碰他!”她虽是女流之辈,但这几句说得却是声色激昂,令人不敢小觑。
黑衣人不为所动,道:“只可惜我却偏偏要拦下他!”
红樱只是冷笑,回头向叶飞涯柔声道,“叶小弟,你先走,他留给我对付就行了!”
叶飞涯心中又是感激,但想到自己与那黑衣人武功相差太远,继续留在此地只能是给她增加麻烦,当下抱拳道:“多谢红樱——”想称呼红樱为“姐姐”,但见她身形娇小,面容粉嫩,恐怕年龄比自己还小,故到了嘴边改口道:“多谢红樱姑娘!”
红樱微微一笑,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她作“姑娘”,他人不是叫她“红樱”便是尊称“红樱护法”,所以此时听到叶飞涯叫“姑娘”,也是心念涌动,正在出神之际,那黑衣人呼呼一拳攻了过来,红樱见势身子一偏,左右手上下翻飞转瞬拍出十来掌,乃是一招“百花齐放”,她虽是女子,但久经花三娘指点,是以内功外功均有不浅造诣,这一招“百花齐放”虽没有花三娘打出那般力道十足,却是巧中有刚,刚中带巧,那黑衣人见这一招来历不小,不敢硬接,只好又是一退,红樱道:“此人功夫不浅,我恐拖不了他多久,叶小弟,你还不走,更待何时?”叶飞涯心念百转,只好点了点头,向山下狂奔而去。
黑衣人也不去追,只是厉声道:“好,久闻双樱护法掌法精妙,颇得花三娘‘饶柔浣花掌’的真传,我今日就试试真假如何!”
奔走了有半个时辰,叶飞涯到城镇换了衣服,由于身上银子不多,只好买了一匹瘦瘦的毛驴,当下骑上毛驴向南而行。叶飞涯心忖:“此番去花霖山庄虽未看清那人面目,但也已颇有收获,这几日过去,二哥在京城想必也已该回来,那么现在就该去严州和二哥会合了。”想罢扬鞭策驴,往严州疾驰而去,这毛驴虽然又瘦又弱,但此时奔跑起来却颇为神骏,此驴半辈子都在拉磨,哪里见过世外风景,这番得脱苦难,精神为之大振,奔跑起来也是激情飞扬,只两日已越了乌龙山,过了三江口,将叶飞涯载至严州城。叶飞涯不熟悉道路,是以虽然自北南下,但到了严州时,却是从东城门进城。刚一进城,便遥见一座山峰屹立于新安江上,山峰顶竖着一间高塔,看上去颇是引人注目,叶飞涯牵着驴子走了过去,只见山脚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了“点将台”三个大字,他虽不是文人,但也读了几年诗书,此时一经细想,已然想起此名来历,原来这山名叫“凤凰山”,那高峰便是北峰塔,塔下有一亩许大的平坛,便是“点将台”了,北宋时连下七州五十二县的方腊义兵便是星燃于此,这坛也就是方腊登台点将之处,“点将台”一名由此而来。
叶飞涯登台而上,只见新安江与兰江两条江河从中交汇,形如“丁”字,不禁想起杜牧的一句描绘此景的诗来“越障远分丁字水,腊梅迟见二年花”,只不过此时正当暑季,未见腊梅而已。只见山腰上扎了许多帐篷,还有几名军官装束的人挺刀来回巡视,叶飞涯也不想多事,领略了一番风景之后,牵驴往闹市而去。
进了闹市后,只觉得严州城比起休宁来更有一番繁华。严州已近杭州,俗语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借着杭州之势,严州商贸也颇是兴隆,叶飞涯一边走一边问路,打听清楚去沈府的道路之后,骑上驴子,径直前往。他在驴子上四下张望,无意间瞥见一副招牌“和田玉铺”,心念一动,暗想:“我见小灵甚爱身上那枚鸳鸯玉,只可惜两枚玉珏皆已毁去,现在不如买块玉送给她吧,她见了必定欢喜得很。”打定主意后,下了驴子,走进店去,只见水楠木制成的几案上排列了上百枚玉佩,叶飞涯正在低头凝神观看,忽见一只修长洁白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这只手的五根手指都戴了翡翠扳指,虽然手装饰得甚为富华,但这突然一伸着实将叶飞涯吓了一跳,叶飞涯一抬头便看见一个脸皮又厚又白、体态臃肿的胖子正望着自己发笑,那胖子道:“这位小兄弟,可是看上了哪块玉?”叶飞涯看那胖子肥头大耳、满脸油腻,适才又被突地一吓,已是心生厌烦,是以也不答话,又低头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