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知是怎么的,彭城的探马们觉得今夜的气氛有些怪怪的。虽然现在早晚还有些微凉的,但是今夜繁星高挂的不由叫人想到那句“月黑杀人夜”来。想到这里,这些彭城探马们便伸手缓缓地自腰后取下了马弩,弩端在手上,才稍稍觉得有了那么一点安全感。
可惜这份安全感没有保持多长时间,只听见林中忽然响起一阵簌簌声,就像是树叶被强风刮落的声音。“弩箭!”彭城探马们闻声肝胆俱裂,刚准备往地上趴去,就只觉心口、四肢、脖子肩膀一阵疼痛顿时抖得跟个筛子一般纷纷的扑倒在地上。彭城探马们扑地之后,在他们前方七八步远的地方忽然爬起来一群人,这些人一身黑衣,手里端着马弩,迅速的接近那些倒在地上的彭城探马,在每个探马额上都再补了一箭,然后便将他们的尸体拖进了树林之中。
这些彭城探马的马弩自然就不客气的笑纳了。这样的战斗在这片树林靠南的边缘都在发生着几乎是在一瞬间,彭城的探马们便被歼灭殆尽了,未死的也只剩下了挣扎**的命。彭城城守却不知道,他的一道将令便葬送了这么多军中好手的姓名,怪只怪他太小心,明天本就可以以绝对的优势兵力碾压过来,今晚还要趁机来查探一番楚营的虚实。
楚凡几人此时正在中军大帐,毫无睡意,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忽然军帐被人掀开,一个黑衣人走进来,单膝跪地报告道:“禀将军,彭城探马已被全歼,无一人逃脱,人数三百零二人,尸体已带回营内,请将军验看。”这时候打仗讲究一个斩获,杀敌之后是要教长官验验成果才能叫主簿记在功劳簿上的。
楚凡便点了点头,说了句辛苦了,便随他出了大帐,只见大帐门口已经整整堆起了一座小尸山。楚凡几人都震惊了一把,更何况是木依依了,木依依差点吐了出来,腿肚子一软,楚凡伸手扶了一下她,才叫她站直了身子。
“三百多具尸体,这要是白天看到了,估计自己也想吐吧,特别是那些人的额上都插着一支小弩箭,那白花花的......幸好是晚上,火把光线昏暗,不注意看还好一点。”楚凡心里想到,念了几遍“杀一是为贼,屠万是为雄。”便稍稍冷静了下来。楚凡没想到这效果这般震惊,便觉得明天靖军来看到这情形会不会发疯?
但是那边今晚一下子将探马都派出来了,而且是来摸营的就已经充分说明问题了。怕是明天就要来进攻了,这下可真是赶鸭子上架,不上也得上了,幸好今晚本来也准备行动的。
楚凡环视一周,整个军营除了戍卫的都已经到了这里了,这些士兵一个个都盯着那堆尸体,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楚凡便缓缓开口道:“兄弟们,因为我的失误,导致我们牺牲了一百一十七名新调进探马营的兄弟,受伤两百三十一人。今晚,这些人想要前来摸营,被我们一锅端了,他们一共来了三百零二个,全部都留在了这里。”
“这也已经说明,彭城要对我们动手了,这就是他们派来刺探我们虚实的,本来我并没有计划将彭城的探马营一锅端了,我本来还想着将城外的探马拿下就算了的,没想到他们正好撞在枪尖上了。明天,我计划夺彭城,到时候如果彭城正好出兵来这里袭击我们的话就可能没有战斗,但是如果彭城今夜没有收到情报明天不出兵的话,我们明天,便会有一场艰苦卓绝的斗争。所以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困死在这里,决不!”
楚凡说完之后,便稍稍缓了缓,然后再说道:“具体的作战计划,我们几个已经商议好了,到时候怎么操作,完全要听从我们几位的命令,只要各部分配合得好了,彭城,我们一定能拿下。现在不说那么多,整军出发,听从命令,四营分开!”
楚凡,齐鲁,梅右,梅左便一人率了一营本部,将周遭戍卫的人马也收了,军寨里的火焰熄了,帐篷却不拆。四营人马马衔枚,拿棉布裹了四蹄,悄悄地出了军寨,留下了一些自愿留守在军寨以防再有人袭营的。便匆匆出了军寨,一路往西再往南,直接绕了一大圈来到了那条官道上,当然这一条路线是看不见彭城的,彭城也看不见他们。这一路疾驰差不多花去了一夜的时间,彭城探马夜袭都已经是快要三更了。
完成了这一战略转移至后,楚凡便命令将盔甲,旗号都收了,一行人带的都是之前遇到的靖军的装备,盔甲因为是太明显的不同,所以就不能穿。也有人质疑楚凡这样能不能骗得过彭城守卒,楚凡便叫人放心,自己等人现在是靖军,这还没有打仗,这天气,一路上身穿盔甲而来反倒有些奇怪了。
楚凡自信满满的,倒也感染了身边的人,一个个便都恢复了信心。看看天色,已经天色大亮了,楚凡便叫人生火做饭,饱餐一顿之后,再慢慢的往那彭城而去。
楚凡这边在生火做饭,彭城那边也是如此,只是那边的几个将领的情绪就有些不怎么乐观了,他们已经接到将令,今天去进攻那片营寨。昨晚探马营又没有消息传来,再派了几波人过去看看,都是被打了回来,只说那边的弩箭很凶猛。连多少人攻击他们都不知道,虽然最近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但是手下士兵对于楚老虎还是有些忌惮,再加上前不久传闻他死而复生传的神乎其神的。
步卒倒是没什么,骑兵一成的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到彭城来,这些家伙就像是被那支楚军阉了一般,在楚军面前没有一点中气,要不是有四万步卒,这近三万的骑兵还真不知道敢不敢去打这一仗呢?彭城的骑兵,算是完全废了。
但是军令不可违,这些将士也只好磨磨蹭蹭的吃好了饭缓缓的出城集合,准备往北而去了,但是一个个消极怠工的。集个和一个多时辰都站不好队,城守站在城头看着下面的部队,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这就是为什么向后面求骑兵助阵的原因了,靠这样的兵去跟这支楚军打,那还能赢个什么?
城守生气的将双手往城墙上一锤,自然不会用力了,只是表达出自己的愤怒就行了。城下面一直注意着城守动静的李将军便顿时发现了城守的这个情绪,便立马派兵到队伍里一通抽打,总算是将队伍弄出了个模样。随后李将军便转身面向城头,请城守下令出兵。
城守只摆了摆手,李将军便大喝一声,率军出征了,城守只看了一眼,便差点一口老血吐将出来,那队形是什么样的?那队形是步兵在前,骑兵殿后,哇咔,那这样还要骑兵干嘛的?压阵的么?要不要这么怕死啊?
城守便顿时觉得自己又老了好几岁,同时在心里叫道:“乔梁啊乔梁,我们两个虽然不对付,但是好歹也算是同僚一场,你总不至于这般见死不救吧......呃......虽然还没到死的时候,但是这帮骑兵就是要把我弄死的节奏啊。”
城守回到了府邸之中,便忽然对目前的形势不乐观起来,昨晚探马营没有了讯息,怕是凶多吉少了。城守正在思索间,忽然有人来报,“打南边来了一队骑兵,两千来人身着常服,盔甲在马上包着,也没有旗帜,说是蒲城乔成小将军座下,要进城,请大人定夺。”
城守闻言大喜,便急忙问道:“就只有两千来人么?”
那人便答道:“远远的似乎还有一支大部队在后面,这支好像是先头。”
城守便拍手笑道:“可算是等来了,快开城门,这个将军好生伺候好了,直接带他来见我。”
那人领命而去了,城守便高兴的来到后院,稍作打扮,换个衣裳什么的,毕竟也算是世侄来了,总不能太失了礼数不是?他丝毫不怀疑这是人假扮的,毕竟楚凡还在北面的,南面来的就一定是靖国的骑兵了,而且不穿盔甲就敢在靖国走动的,铁定是靖军无疑了。
城门处,楚凡领着自己的本部人马等在护城河对岸,看着高高吊起的吊桥和城门楼子,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但是他面上不动声色,也不能有所动容。半晌之后,只听吊桥吱呀一声落了下来,城门也缓缓打开了,之前问话的那个城卫急忙紧跑了几步,来到楚凡面前,单膝跪地道:“将军,我家城守大人有请,请将军随小人到城守府一行。”
楚凡嗯了一声,说道:“我这些兵士们,好酒好肉的伺候好了。前面带路吧。”
那人连忙应了一声,便上前拉着楚凡马的笼头,小步的往城里走去,楚凡的兵士也缓缓地随着进了城。后面的齐鲁等人见楚凡进了城,便心中大石落了地,加快速度便往城南门而来。齐鲁便将身后的剑交由后面的一骑挂在了马腹边,藏在了人群里,梅氏兄弟的兵器也照葫芦画瓢藏好了,然后三人分别拿出了一盒胭脂,没错,就是胭脂,这是楚凡吩咐的。
所以几息的功夫之后三人的脸上便分别多出了一块胎记来,一块红的,一块黑的,一块绿的。齐鲁和梅右盯着梅左的胎记猛瞧了几眼,然后齐鲁便笑道:“挑什么不好挑绿色的,挑绿色就罢了,抹在额头上是怎么回事?要不干脆在额上写个‘忠’字得了。”
梅左便叫道:“我高兴,管得着么?”
梅右便问道:“咱们这么鲜艳的胎记,真的就能瞒得过去?”
齐鲁便笑着说道:“我们显眼的不是胎记,而是兵器,画胎记不过是叫人注意我们的脸而不去注意其他罢了。”
梅左便笑道:“齐大,刚才从楚大那里学了不少嘛,很有长进啊。”
齐鲁便奇道:“怎么说?”
梅左便答道:“刚学的,还没有忘嘛,还能一脸认真的教导别人,很有点脸皮嘛。”
齐鲁便笑骂道:“这个脸皮又有什么关系,等会儿别露馅啊。这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梅左便笑着说道:“齐大,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我们兄弟两个以前是干什么的?那就是专门干掉脑袋的事儿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喝酒还不用吞了,还凉快呢?”
齐鲁便笑道:“这话说的,好像你掉过脑袋似的。”
一句话说得三人都笑了,这几个将领轻松地态度也感染了整个队伍,顿时便一扫有些萧索的气势。梅左看了看身后的军士,便对着齐鲁眨了眨眼,齐鲁便咧嘴一笑,这都是楚凡之前说过的,要表现得轻松,不能叫整个队伍太绷紧了,不然不利于发挥,容易露馅。
楚凡带了几个近卫和木依依,进了城守府,那戍城卒便回了城门。楚凡径自在管家的带领下进了客厅,客厅里城守正坐在那里身穿一身官服,小口啜饮着茶呢。城守一抬头看见笑吟吟的楚凡,顿时便一口热茶喷将出来,张口就要喊,楚凡便高声叫道:“大人这般客气还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呢?”
一语说完便将手一抖,只听笃一声,城守的耳边便插着了半支铁长枪,感受着抢上传来的丝丝寒意,城守惊得心都停止了跳动。楚凡动手的同时,几个近卫也早就那马弩将看见的几个下人纷纷射死了,并且手脚麻利的将这些人,拖进了客厅,扔在了一角。那几个近卫便站在了客厅门口,一副接近者死的态度。
楚凡扫了一眼客厅,只见这里茶水,点心都已经备齐了,一时半会儿看来是不太会来人的了。楚凡便往前一窜,来到城守面前,伸手轻轻握住了那半截枪,一用力,将那半截枪从那佛台上抽了出来。
将整支枪缓缓地装在一起之后,那城守终于是缓过了气来,张嘴便准备发问,谁料楚凡手中枪动都未动,城守的嘴里便多出了一个硬物,仔细一看,竟然是剑鞘,这时楚凡回过头来,悄声说道:“告诉大人一个秘密哈,我其实是一个剑士。”
然后楚凡便将剑放在城守的嘴里并不拿出来,提着剑就抵着城守,来到了屏风后面的书房。城守心里一惊,这家伙怎么对城守府的构造这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