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魔教教主
窗外突然有人「唉」的輕歎一口氣。這聲音很微弱,但是袁凌波卻聽到了。她輕叱一聲道:「誰在外面?」打開門一看,外面遠處站了一人。頭戴笠帽蒙面,身穿綠色衣衫,手持長劍,看不出是男或女。
小心地環顧四週環境後,袁凌波道:「閣下何方神聖?何事造訪?」
那人一言不發,轉身便走開,步法如流水行雲,瞬間已移出十丈。南宮奇和袁凌波見對方有意相邀,忙施展輕功追趕。那人輕功極好,袁凌波家傳輕功亦是武林一絕,但始終與對方相距五丈,南宮奇漸漸落後。那人專挑橫街陋巷、行人稀少之處穿插,不一會已奔至西湖邊,那人躍上一小舟,那小舟乘勢盪開,那人手持竹篙向湖中撐去。
袁凌波回頭不見南宮奇趕至,無奈亦跳上另一小舟,追趕那人。
那人把小舟停在湖心,待袁凌波小舟靠近後,忽然左手持竹篙一揮,橫掃千軍之勢橫斜裏掃向袁凌波,帶起破空之聲,力道極是威猛。袁凌波縱身躍起,手持竹篙為中軸作了一個美妙已極的轉身,堪堪避過這一擊。那知那人手一翻一沉,竹篙自上而下猛擊在小舟上,轟然一聲把小舟打得四分五裂,碎片紛飛!袁凌波暗叫可惡,纖足輕沾竹篙頂端企立,雙手輕執腰間長索兩端,嬌軀一轉,兩點銀光帶著長索飛射向那人。袁凌波素手一振,長索恍似兩條靈蛇上下飛舞,一個銀球打向那人左手,另一個直擊他胸前大穴。兩個銀球貫注內力,中者非死必傷。那人右手執劍以劍鞘擋開胸前銀球,左手運勁把竹篙打橫送向袁凌波,一招連消帶打,袁凌波為閃避脫手飛射過來竹篙,急急縱身躍後,那竹篙排山倒海般撞在水面上。袁凌波單足站立在一大塊碎木上不住緩緩旋轉,銀球繞著她身子上下舞動。此時湖心微風輕拂,袁凌波白衣飄拂,銀光閃閃,飄飄欲仙。
「好功夫!」那人忍不住讚嘆道:「想不到江南地方隱藏了如此高手。」雖然刻意壓低聲音,聽出來是個女子聲音。袁凌波細看她身上衣衫因風吹貼身子,衣襟隆起,體態豐盈窈窕,婀娜多姿,應該是個年青女子。
袁凌波將銀球索收回,說道:「姑娘亦不簡單,內功陽剛中帶陰柔,小妹佩服。」
那姑娘淡淡地道:「方才聽妳們說,想會見聞名天下的張教主,是也不是?」
「正是。若能得見一面,於有榮幸。」
那姑娘道:「汝等若願代我傳一口訊,我可以告知他所在地。」稍頓又道:「汝等祇須找上杭州白蓮教分壇,告訴他們壇主一句話便可。那分壇在靈隱寺旁,絕不難找,祇要沿著紅色火焰記號指引方向,便可找到。但這件事十萬火急,務必要今日日落前辦好!」
「我家少爺今晚上有要事。小妹衹是個婢子,此事還須與我家少爺商量。如今不便答允。」
「果然天下男兒皆薄倖!世間偏有痴兒女。妳那少爺除了尚有一顆俠義心腸,徹頭徹尾便是一個草包紈褲子弟!啍!妳道他在那些煙花之地能受得住誘惑?」那姑娘說得袁凌波粉面臊紅,不待她解釋,續道:「他要救江玉奴那個賤貨,對麼?按他的做法,一百年也成不了事!這事我會代他辦妥,日落時分,你們到城西十里坡接人便是!可是今日之後,你們也不能留在杭州了!」
袁凌波聽她所言,似乎是要仗劍到教坊搶人,這樣一鬧事,難怪大家都馬上要離開杭州。
正在沉吟之際,那姑娘又焦急地催促道:「袁姑娘本來快人快語,如今何其忸怩。瞧,妳家主子來啦!我不想跟他講話,妳到底答不答應?」袁凌波回頭一看,果然南宮奇正乘一小舟渡來,祇好點頭道:「好罷!這事我擔當下來!」
那姑娘道:「傳話給壇主:貴教張教主現在莫干山莫干湖畔西邊一家農莊,莊外有一片竹林,旁邊有一個蓮花池塘。」語畢雙腿飛踢,急催小舟盪向彼岸,自己乘勢躍出小舟,雙足在一塊碎木塊上一點,竟借力輕飄飄地躍回小舟上,順勢滑向對岸去了。
袁凌波見南宮奇駕舟靠近,輕輕一躍而上,一面返回湖畔,一面對南宮奇略述了剛才始末。
南宮奇聽說張教主身在杭州,那姑娘又答應義助救江玉奴,不禁大喜,可是知道袁凌波答應送口訊後,不禁有點擔心,說道:「這姑娘不知道是甚麼人物。萬一有詐,豈不危險?」
「我已經想好對策。我修書一封,把口訊寫在裏面封好,到了那邊門口遞交了便告辭。如此則可免身陷險境。」袁凌波道:「你回去馬上僱一輛馬車,跟玉蝶一起離開杭州到十里坡去。」
「那麼妳呢?」南宮奇皺眉道:「妳來得及趕過來嗎?」
「少爺請恕奴家暫且不能同行了。」袁凌波沉聲道:「先母新死未葬,又未服喪,不便走開。少爺先帶二女返泉州,百日之後我便趕來。」
兩人回到莊家,莊玉蝶已焦急萬分,見二人聯袂歸來,喜笑顏開。南宮奇於是告之情形,莊玉蝶得知要離家遠去,悲喜交集,悲的是心難捨故居,喜的卻是可以見少爺雙親,確立名份。無奈收捨細軟,並依袁凌波意思修書一封。南宮奇馬上往市集僱一馬車,約好何時來莊家接人出發。
袁凌波待信一寫好,便即出發,臨行向南宮奇行跪拜禮,南宮奇急急扶起。袁凌波忍不住流淚道:「少爺保全。玉蝶,好生侍候少爺。奴家不便相送了。」莊玉蝶粉臉緋紅,點頭稱是。
南宮奇摻扶了莊玉蝶上了馬車,直出城外十里坡。
南宮奇心緒不寧,患得患失,一時想到喜得千嬌百媚的江玉奴,一時又擔憂袁凌波會否陷入虎穴。莊玉蝶見他面色陰晴不定,知他心情難受,也不打擾他沉思。這時已天色傍晚,日漸西山。馬車到了十里坡,滿天紅霞下,亭子裏孤伶伶坐著一位姑娘,背影婀娜。南宮奇連忙上前,見那姑娘身穿錦緞衣裙、金釵玉珮,臉上一片惶恐,正是江玉奴。江玉奴一見南宮奇上前,喜出望外,直撲入他懷內痛哭失聲。
南宮奇好言安撫,待她止了哭,問道:「那位救妳的姑娘呢?」
「她是誰啊?」江玉奴搖搖頭,茫然不知道:「那位姑娘好生利害,一把劍使得好快,護院武師全都不是她對手。她搶了一匹馬,揹著我趕到這裏之後便走了。才剛走了不到半個時辰。」
南宮奇心中暗惱怒道:「豈有此理,把她一個弱女子丟棄在荒山野嶺,萬一遇上歹徒,豈不是害了她!」
江玉奴不知道他在想甚麼,問道:「這位俠女‧‧‧她是你的朋友麼?她長得很美哩!」
南宮奇奇道:「妳怎麼知道?」心忖難道她以本來面目去搶人?果然膽大包天。
「她雖然戴頭笠,但我偷看到了她面目。她比我最多大上一兩歲,膚白秀麗,比我們院裏好多姑娘更美上三分。可是她眼神很兇,冷冰冰的好嚇人!」
南宮奇心念轉動,想道:「這位俠女不知是何方神聖?萬一她有不軌企圖,我們豈非當了幫兇,還是去見見那位張教主,不妨提醒他一下也好。」
於是命車伕轉向,不走大官道往泉州,反而向北走往莫干山。莊玉蝶和江玉奴都沒有甚麼意見,祇顧互相盯著對方,心中暗暗驚嘆對方美貌,難怪令少爺心動。兩人互相凝視好久,細細打量,始終找不出對方面貌上有任何缺點,顛簸行車中終於倦極而睡。
南宮奇心中總想著面見張教主時應該如何說話,想到了幾十個話題。每當想到可以親眼見到心目中的大英雄,不禁精神百倍。
到了莫干山莫干湖畔已是夜幕低垂,滿天星斗高掛天空。前面已經無路,祇見四野空曠,前方竹林如海,一間小舍座落在偌大一個湖邊。南宮奇命車伕停在小路盡頭,喚醒睡眼惺忪的二女,一左一右地伴著他身畔而行。這時晚風吹拂,竹海波濤起伏,湖面在星光下泛起波光蕩漾。
南宮奇感覺得二女怕冷,偎倚到他身旁輕輕地顫抖。南宮奇張開披風輕輕蓋著二女,三人緩緩步向那小屋。
南宮奇輕輕地敲門,叫道:「請問有人在家嗎?」
敲了好一陣子,才有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應道:「誰呀?」
南宮奇怔了一下,心忖怎麼會是老人家,萬一摸錯門了,莫要嚇壞了老人家。心念一轉,於是答話:「我們路過這裏,想休息一下,討杯茶水喝!」
等了半晌,木門「呀」的一聲自內打開。一位老者持油燈現身。
老者把門順帶關上,說道:「我家老伴身子不適,不便招呼各位,就請在外面就坐吧!」於是領著三人在外面一個茶寮坐下,再入屋奉茶端出來。
「這位老伯我見過。少爺您記不記得?」莊玉蝶想起他便是那一天缺了一兩銀買藥的老人家。「原來他在這裏住。難怪他那天說從很遠的地方來買藥。」
南宮奇仔細想一想,道:「對呀!正是他呢。我來問他看看!」於是問那老者還記不記得他倆。
老者打量了他們一陣,道:「哎呀。妳是那位好善心的姑娘!妳的病好了麼?」又問向南宮奇:「這位公子是妳家相公麼?」莊玉蝶含羞答答地說道:「他是我家少爺。我的病好了很多,不礙事了。謝謝老人家關心。」大家寒暄起來。南宮奇問起老人家這裏有些甚麼人,回答說祇得他與老妻二人。南宮奇忍𣎴住透露那神秘女子要求傳話一事。
老者嘖嘖稱奇道:「有這等奇事?」
江玉奴道:「這裏那有甚麼教主,你們遭人戲弄了!」
突然遠處響起陣陣馬蹄聲,夜闌人靜中恍似奔雷之聲。十數騎急馳而至,健馬上都是揹著兵器的大漢。眾人到小屋邊紛紛下馬,徒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