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俠骨柔情難自已
楊逍道:「嗯!他們故意殺了江掌門,乃是有意警告各門派。」果然聽得各門各派開始議論紛紛,竊竊私語。
「明教敢情已投靠了韃子,今回是與韃子朝廷合謀,要偷偷地殺光咱們!」
「對啊!否則為何咱們各派都有人死傷,獨有明教和武當沒事?」
「駙馬爺的爹爹出自武當。這是手下留情!」
眾人越演越烈,竟然大聲咒罵起來。
「胡說八道!」一名中年男子怒罵道:「武當派豈容他人誣謗!誰敢再胡言亂語,莫怪我殷梨亭不客氣!」卻是武當七子中的殷六俠來了。他身旁一人身子高瘦,正是俞蓮舟。
俞蓮舟道:「六弟切莫衝動,咱們且容主人家先分辯。武當派也不怕人誹謗……。」話未說完,忽然間一個男子聲音粗聲冷笑道:「武當派好大的威風。」卻是一名毫不起眼的中年乞丐。這人一直混在一群丐幫弟子當中,如非他突然發言,根本無人注意。
那乞丐緩緩地站直身子,黑暗中看不清面貌,但身上背負兩袋,乃是丐幫中一名二袋弟子。祇見他冷冷地道:「我偏要說武當弟子張無忌那小子膽小如鼠、貪生怕死、見色忘義……」話未說完,明教眾人中搶出一人,大聲喝道:「放你娘的狗屁!」一掌向他背後劈下。這人正是明教五散人之一布袋和尚說不得。那乞丐頭也不回,反手一掌揮出,一股猛烈剛陽氣勁隨掌力送出,頓時勁風撲面,「噗!」的一聲雙掌掌力虛空接實,氣勁四盪,說不得大叫一聲,倒跌五步,「砰」地一聲撞到一棵大樹上,一陣枝葉紛落之後,那樹的粗幹竟「喀喀咧嚓」地斷裂倒下,可知這一掌力道非同小可。說不得深呼吸一口氣後,「蹬」腳大叫道:「見鬼了!」各派頭頭見這無名丐幫二袋弟子施展出不世神功,一掌擊敗明教頂尖兒高手,登時目瞪口呆。
「我祇道丐幫降龍十八掌已然失傳。原來尚有人會使。」楊逍道:「閣下真人不露相,未請教是那一位長老?」他祇道是丐幫長老為掩人耳目,喬裝假扮成低級弟子。那知一名相貌醜陋的小姑娘手持一根青竹杖,在一郡丐幫長老簇擁下進場,大聲喝道:「耶律千山不得無禮!」這小姑娘正是已故丐幫幫主史火龍的女兒史紅石。史紅石似乎生怕耶律千山不服從,雙手高舉手中丐幫信物打狗棒,大聲說道:「本幫信物在此,見杖如見幫主。幫主遺命,任何人領導義軍驅逐韃子,即是丐幫朋友!如今明教、武當共抗韃虜,本幫上下人等,一律全力配合,不得有異議;違者等同叛逆!」史紅石見耶律千山無甚反應,又緊接著道:「耶律千山,你屢次觸犯幫規,本該逐出本幫。如今用人之際,命你帶罪立功,率領本幫弟子,務必救出張無忌公子。事成之後,本幫恢復你傳功長老身分!」
那乞丐正是耶律千山,他雖然桀驁不馴,但也不敢在郡群雄眼前叛逆,當下無奈大聲應諾:「屬下得令!」昂然抬頭,目光中竟然精光四射,環視四週丐幫弟子。耶律千山自從觸犯幫規,被貶為低級弟子後,十多年來一直鬱鬱不得志,如今獲史紅石選為丐幫領軍頭領,頓時豪氣干雲,吐氣揚眉。
楊逍素聞丐幫自史火龍死後群龍無首,那知一名小丫頭竟然把耶律千山這等高手制得貼貼服服,不禁暗暗稱奇。
此時史紅石身邊又走出一男二女。其中一女正是迎兒姑娘,她眉開眼笑地與另外一男一女談笑,那男子年青英俊,氣宇軒昂,身旁少女美貌中帶陰沉。
三人向史紅石道謝:「史姑娘,謝謝你。」
史紅石道:「南宮公子,幸得你仗義來此通風報信,否則我等又中了韃子奸計!」原來這一男一女便是南宮奇與段碧兒。
南宮奇打聽得知迎兒被明教中人擄走,大驚失色,連夜帶同段碧兒離開王府,四處打探明教聚集地。走了大半個時辰,傍晚時來到了一處小鎮近郊。這小鎮位處小河旁,依山傍水,風光非常秀麗,河畔一所破廟邊上,卻聚集了一群乞丐。
南宮奇心中靈機一動,想道:「常聞丐幫乃天下第一大幫會,抗元大軍不乏丐幫弟子。何不去找他們打聽一下?」
南宮奇正要上前詢問,忽然定住身子不動。段碧兒循著他目光看去,原來他注視著群丐中一名老丐。這名老叫化子滿面鬍鬚,渾身上下衣衫襤褸,既髒又破,靜默坐於地上,動作與其他乞丐大異,既不問人乞討,亦不管他人白眼。
段碧兒正欲開口,南宮奇伸手輕輕把她摟住。段碧兒登時尷尬地羞澀了臉,說不出話來——二人雖已有夫妻之實,但是在眾目睽睽下如此親熱舉止,今回尚是第一次。
祇見一位小姑娘戰戰兢兢地端來一碗飯,夾雜少量菜肉,輕輕放於老丐身前。小姑娘欠身行禮後便匆匆離去。
老丐無動於衷,待小姑娘走後,自顧捧起飯碗,五指並用,大口往嘴裡塞。吃得旁若無人,津津有味。
這時走過來幾名大漢,各人都手捧各式酒菜魚肉,一一分別放在老丐身前,其中一人向他打拱作揖道:「耶律大俠,請慢用!」老丐傲然不睬,懶得抬頭。
「耶律大俠?難道是耶律千山?」南宮奇心想道:「難怪身形那麼眼熟!」仔細瞧清楚那「老丐」原來並非很老,祇是不修邊幅,加上鬍鬚太長,看似十分蒼老。
「果然是他!是耶律千山!這傢伙怎麼搞得如此落拓?他的形貌與從前判若兩人;差點認不出來。」南宮奇心想:「耶律千山身為丐幫高手,怎麼要淪落至與一般叫化們討飯?這班人又如何要討好他?難道他們也是丐幫弟子?」
衹見那人揮手摒退其他人,自顧站於旁邊,靜待老丐進食。耶律千山良久毫無動作,竟似閉目養神。那人亦不再說話。
好一會兒,耶律千山才抬起頭。
「那小姑娘是受你指使?」
「是。正是在下。」那人點點頭。
「無功不受祿。」老丐沉聲說道:「你又是來求我作甚麼?」
「非也!非也!」那人抬起頭,南宮奇心中突跳,原來那人卻是奪命書生。
「我不是來要求甚麼的。」奪命書生搖頭道:「在下敬佩耶律大俠俠骨仁心,高風亮節。特來拜見,此外別無他意。」
「奪命書生不在王府,卻來此地招待老叫化子?」南宮奇暗暗稱奇。
「你要我代你報仇?」耶律千山道。
「報仇?」奪命書生搖頭道:「不是。」
「閣下內功深厚。可惜最近新受內傷。嗯,是陰寒一路的毒掌……,」耶律千山一面想一面說道︰「此地乃五毒教地盤,能夠打傷你這種高手,祇有五毒教五毒神君。」耶律千山一語道破,奪命書生面色急變,迅即回復平和,哈哈一笑道:「耶律大俠見多識廣,在下與五毒神君的確有一段樑子,但此事在下自會料理,不勞耶律大俠費心。」
「嘿!五毒神君祇會偷襲暗算,正面相鬥你是未必落下風。」耶律千山道:「若這個對頭比五毒神君更厲害,老叫化可不能輕易答應;對頭是誰?說罷!」
「在下沒有對頭。」
「然則這最近三個月來,你暗中派這小姑娘送飯菜好酒,卻是為何?」耶律千山道:「我丐幫弟子本來吃十方,江湖中朋友疏財仗義,頂多以銀兩打發,卻從沒有像你如此做法。今日你不說清楚,我老叫化子如何吃得起?」話中竟頗有怒氣。原來這耶律千山行乞至此,每日這小姑娘都送來好酒菜魚肉,連續三個月,風雨不改。開始時他祇道是小姑娘善心,那知後來才發現她竟是受人指使,卻已受人恩惠多時。耶律千山生平恩怨分明,得知內情後不免內心忐忑不安,唯恐對方提出甚麼要求,若是違反俠義精神,難以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