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微微变色道:“道长知这‘打神鞭’来历?”
老道淡淡道:“略有耳闻,听说当年用这鞭的人,杀伐之气极重,故而得了个‘神佛皆杀’的名头,只可惜贫道无缘得见。”
灰衣人冷冷道:“道长既知‘神佛皆杀’之名,又何必再惹祸上身?”话未说完,忽听岑含道:“道长!”原来这老道正是当日送老妇人去医馆看病,又让其子女改邪归正的道士。当日一去销声匿迹,岑含心知是高人,失之交臂以为憾事,不想今日竟在此处遇上。
老道捻须微笑道:“贫道早就说过,施主宅心仁厚必有福报,是也不是?只不过对之前那位林施主不免狠毒了些。”
岑含一惊,低头道:“多谢道长教诲,小子谨记。”
灰衣人听这二人对话,心知难以说退这道士,便道:“如此说来,道长是管定这闲事了?”
老道叹道:“施主一身功夫,已可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之列,又何必与几个小辈为难。”
灰衣人淡淡道:“好。既是高人出面,我便给你这个面子,且容我回屋中拿些物事便走。”
老道摇头道:“施主这又是何必,里面那位女施主既非诚心随你去,你又如何带得走她。”
灰衣人沉默片刻,忽叹一口气,道:“好,朱某认栽,敢问道长尊号,在何处仙山修行?也好让在下栽个明白。”
老道摇摇头,笑道:“山野闲人,居无定所,实不足道。”
灰衣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淡淡道:“既是如此,朱某便先告辞。”说完转身缓缓离去,全然不理会众人。
老道见他知难而退,笑道:“能屈能伸,不枉豪杰。”说罢转身走向岑含,道:“我且看看你伤势如何。”
老道缓缓解开岑含胸前衣衫,只见胸前一个暗青色掌印,煞是骇人。老道微微皱眉道:“好毒的掌力。”忽然瞧见岑含胸前所挂那块玉,“咦”的一声,眼中竟都是惊讶之意。岑含不明就理,正欲开口询问,忽地眼前一晃,灰衣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老道身后,右臂一动,钢鞭猛砸而下。
这一下奇变骤生,反应过来时钢鞭离老道天灵已不逾尺!出言提醒已然不及,岑含五内俱焚,正欲强行运气将老道扯到一边,忽见老道笑道:“无妨。”左手微微一抬,轻描淡写便化解了这致命一击。
灰衣人本拟在老道转身察看岑含伤势之际,出其不意全力施为,料得必能重创这道士,是以走得甚慢,以便松身蓄劲,眼见这一击时机方向不差一分一毫,势在必得,不料这道士信手一格,自己一身劲力竟如泥牛入海一般无影无踪。灰衣人一惊,回鞭护身,身子骤然后射,竟比来势更快,这一来一回皆在他算计之中,以防老道临死暴起伤人,是以方寸丝毫不乱。
这一下直蹿到三丈开外,灰衣人身子甫定,正欲伺机而动,陡然发觉这道士已在跟前!
老道右手二指成剑诀,缓缓点向灰衣人前额。这一下看似平淡无奇,灰衣人正欲举鞭格挡,忽觉周围生出奇特变化。一时之间,天地万物皆与自己为敌,凡所能见之物,俱随老道双指铺天盖地而来,挡无可挡,避无可避。灰衣人面色惨白,后背冷汗淋漓,饶是他身历大风大浪,也是满目惊惧,万念俱灰,手中钢鞭“当啷”一声掉在地下。
这一下岑含乐心,林家兄弟俱都瞠目结舌。却见老道缓缓放下右手,淡然道:“阁下一身功夫练就不易,还望以后多行善事,天道循环,好自为之。”说罢便不再理他,缓缓走回岑含跟前,点了岑含几处穴道,止住伤势加剧。
灰衣人蓦地打了一个冷战,道:“你究竟是谁?”
老道却未回头,只是道:“阁下既知‘打神鞭’,却不知听说过‘纯阳剑’否?”
灰衣人失声道:“你是吕纯阳?!”
老道淡淡道:“贫道稽首。”
灰衣人长吸一口气,心中翻江倒海,良久方道:“江湖传闻吕道长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晚辈有缘恭睹神技,三生有幸。告辞。”说完缓缓拾起脚下钢鞭,转身离去,终于消失在夜幕深处。
岑含听得这道士竟是“纯阳神剑”,也是呆了,直到看着灰衣人缓缓离去方才回过神来,怔怔道:“岑含何德何能,竟能得道长出手相救,真是三生有幸。”眼中俱是崇敬之情。
吕纯阳微微笑道:“小友宅心仁厚,岂能丧生于此?何况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出手,不过顺应天意。”
乐心伤势较轻,二人对话之际,已跑进茅屋去解洛飞烟身上绑缚,将洛飞烟扶了出来。洛飞烟性子倔强,任是灰衣人如何威吓,都宁死不屈;此番得脱大难,反倒喜极而泣。唯有乐心,始终一言不发。
岑含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怪道:“怎么了?”乐心冷哼一声,并不理他。岑含面色尴尬,一时不知如何言语,转头看向洛飞烟,洛飞烟本也心中有气,但见他伤成这副模样,却怎么也都发不出来,只好叹一口气道:“以后莫要再随意轻生了,你是置之度外,却要我们如何自处?”岑含一愣,随即明白,苦笑道:“是我自作主张,对不住。”
乐心兀自脸色阴沉,冷冷道:“你倒是英雄,偏我贪生怕死,只能给你收尸传信么?”
岑含又是一愣,不知如何应答,只好转头向吕纯阳求助。
吕纯阳微微一笑,却只是轻轻摇头。
岑含无计可施,只好道:“乐兄弟,岑含一时冲动,未及细想,并非当真小瞧于你,向你赔罪了。”说罢便要挣起身来作揖赔罪,乐心见状面色一变,赶忙上前扶住,叹了一口气,正色道:“也罢,这次便饶了你,若下次再将我撇在一旁自己逞能,便是不拿我当兄弟,你我从此绝交。”
岑含心中一暖,连连点头道:“好!”
乐心方展颜道:“但我这气一时半会怕是消不得,需得你伤好之后请上三顿酒才行。”
岑含笑道:“莫说三顿,三十顿也依你。”
乐心笑道:“好!一言为定。”二人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