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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一)

沧茫寻道人 应物自然 2552 2024-07-11 13:40

  当晚一夜无事。唯一的动静便是窗外的蝉鸣,这夏日的聒噪反而使人心中安宁,一觉睡得安稳至极,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岑含悄悄起床穿衣,在院落里寻个僻静处便走起拳架来。其时日头未起,尚有些微凉意,却正恰到好处,一口气入肺顿觉神清气爽。岑含神意清明,圆转进退中一趟架子越走越匀,越走越低,到最后几乎贴着地皮,却反而越发从容顺遂绵绵有序,宛如一点灵犀水面游走,只划出一圈圈水纹却不见波澜。打到尽兴处,意不动劲自周流,内里循环不断如涛涛江河,外在静如山岳浑然无迹。正忘我时,忽然身后响起拍掌声,岑含豁然回头,只见李嗣昭站在身后不远处,见自己望着他,便微笑道:“劲收于骨,不露痕迹,好功夫!”

  岑含淡然道:“将军气息内敛深沉平和,到身后我却不知,才是真的深藏不露。”

  李嗣昭道:“那是你心思都在拳上。换作平日我走第一步时只怕已被你发觉了。”双目到处,貌似漫不经心,神意却已罩上岑含周身。

  岑含心一凛,嘴上兀自带着笑意,双目却不动声色迎了上去。四目相对,二人同时气息一沉,却如水中一点墨,坠而后散落于足跟。岑含只觉对方眼神锐利如枪,捉摸不定;当下以一法破万法,意入大地导而化之。这一番交锋无声无息,良久,李嗣昭目光平和下来,笑道:“好个岿然不动,佩服!”

  岑含也松下一口气,微笑道:“惭愧!将军神目如电,我是没有别的法子。”

  李嗣昭微一沉默,忽叹道:“以足下之才,埋没乡野实在太过可惜。你真不愿随我一同征战天下么?”见岑含仍是不语,又道:“你若顾及师门规矩,便由李某去找尊师商议,如何?”

  岑含没料到他又提起这事,不禁苦笑,只得道:“将军盛情感激不尽,话已至此不敢不以实情相告。之前拂了将军美意除却家师教诲之外,实是我尚有心愿未了,无法从命。”

  李嗣昭双眉微挑,道:“不知是何心愿?李某或可尽些绵薄之力。”

  岑含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杀人。”随即又道:“待了断了这桩恩怨,到那时若家师应允,将军不弃;定来麾下追随。还望将军见谅。”

  话已说开,李嗣昭也不便勉强,爱才之人更需敬才,方能得其心。

  二人一时俱都沉默,适逢施兰携着一孩童出来。那孩子约莫十岁出头,长得玲珑乖巧,见到李嗣昭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爹爹”,却是李嗣昭的幼子李继远。

  李嗣昭见到二人,微感讶异,道:“要出去么?”

  施兰微笑道:“六弟这几日闷得慌,我想着正好无事,便带他在城中转转。”

  李嗣昭微微皱眉道:“只有你们二人?”言下颇有些不放心。

  施兰摇头:“本是约了四弟一起。但他今日有事,便想改约孙大哥与呼延大哥,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几日相处下来,她与岑含、呼延擎苍二人也渐渐熟络,称呼也由初时的“少侠”转为“大哥”,但此刻当着李嗣昭的面叫出来,仍禁不住满脸绯红;她武功虽不弱,面子却薄得很。

  李嗣昭知她性子,也不多说;望了岑含一眼道:“但有所需,只要不违国法不悖侠义,李某必竭力相助。”说完便径自去了。

  施兰望着他背影,奇道:“你们怎的在这里?”

  岑含耸了耸肩,故作轻松:“早上练拳碰巧遇上的。”

  施兰“哦”了一声,展颜道:“今日风和日丽,却是个散心的好日子。”她虽不如洛飞烟那般出尘脱俗,但眉目含笑如淡香氤氲沁人心脾,别有一番韵味。

  这一笑之下,便是岑含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脱口道:“你应该多笑笑,你一笑,别人都跟着开心起来,多好。”

  施兰顿时面红过耳臻首低垂,却见李继远一脸坏笑望着自己,忍不住去掐他小脸,却被那小孩儿咯咯咯笑着逃开,边逃边打趣道:“又不是我说的,捏我做甚么!”

  这一下施兰的脸更红了。岑含顿觉方才失言,微觉尴尬,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擎苍呢?你们没见着他么?”

  施兰红晕稍褪,摇了摇头。

  岑含笑道:“想必在吃早饭罢。正好我也饿了,你们已经吃过了么?”

  施兰微笑道:“我和六弟也没有呢,原本是想叫了你们一起的。”她这一笑,岑含又有了方才那种惬意,却不好意思再开口,以免惹她羞臊。

  三人缓缓走到正堂,各自寻了位子坐下。李嗣昭出身寻常百姓,加之性格不喜张扬,故而虽身处高位,饮食却仍与寻常百姓无二,只是饭量大吃得多些而已。

  一顿早饭匆匆而过,岑含叫上呼延擎苍便随施兰姐弟出了门。适逢天公作美,日头不毒,微风拂面倍觉清爽。李继远小孩心性,上了街便欢呼雀跃起来,兴高采烈地拉着施兰看这看那,施兰眉目含笑,只由着他玩耍。岑含与呼延擎苍缓步在后,不约而同想起几日前尚在这城中窄巷与一群杀手周旋,如今却带着一个大姑娘和一个孩子出来逛街,只觉世事光怪陆离莫过于此,对望一眼忍不住都摇头笑出声来。

  施兰回头望见二人神色,一时莫名其妙;二人瞧她一脸娇憨,却笑得更欢了。不觉时至正午,李继远犹未尽兴,岑含料那“判官”光天化日下必有所顾忌,便找了个人多的馆子,加之暗中小心翼翼,一顿饭倒也吃得无虞。午后继续闲逛,兴许是长久没有这般闲适的日子,竟也不觉无趣;又玩了一个多时辰,小孩子终是倦了,便由呼延擎苍背着,慢慢踱回李府。

  时日尚早,二人无事,呼延擎苍趁机请岑含指点刀法。二人在院中宽阔处拉开架势,呼延擎苍放手抢攻,岑含有意检验修为,只以顺势化解之法应对。一番切磋下来,竟几次带得他身法不稳,反受制于自身劲力;呼延擎苍不禁愕然,岑含便将其中窍要一一详述。

  正说着,施兰安顿好李继远出来,见到二人切磋,便也要岑含指点自己功夫。岑含不觉莞尔,便换她来,施兰取了兵刃,却是一条齐眉短棍。十数招下来,看似迅疾凌厉,却似是而非不得神意。岑含略一思索,顺手添了三路变化,让她熟记;见她不解,便道:“你性子温婉,这棍法却是直截了当,故难尽其妙;如今我稍作修缮,将锐气藏于变化之中,却是合了你性子,假以时日必能顺手,威力也自不可同日而语。”施兰大喜,自到一旁练习,岑含便又与呼延擎苍切磋起来,如此便消磨了半日的时光,直至晚饭时辰方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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