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赐带着杨大虎和向雅俾去了南浔镇，找到秦关山并把他们托付给他。

　　知道杨大虎的武术好后秦关山非常高兴，告诉洪天赐有他在绝不会出事，所以洪天赐马上跟大家告别，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南浔镇码头，坐上客船往回走。

　　四月的江南春光明媚，运河两岸风景怡人，不过洪天赐没有心情欣赏，因为他眼下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要办，那就是如何跟水啸天说出梁三被杀死一事。

　　本来洪天赐是打算隐瞒这件事的，毕竟梁三不是水龙帮的普通帮众，而是水啸天的四大金刚之一。就是普通帮众水啸天也不会不了了之，否则谁还会死心塌地为他卖命。可是洪天赐发现这件事无法隐瞒，原因就是李三春。

　　李三春是知道自己去追赶梁三的，梁三失踪的消息早晚会传出来，李三春马上会想到这件事跟自己有关，即使李三春出于自己跟杨青云的关系没有跟其他人说，他也知道了自己的秘密，等于有把柄被别人握在手里，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个很大隐患。

　　如果自己走后李三春已经把这件事跟别人说了，就是李三春想隐瞒恐怕也隐瞒不住。而且自己还不能找他询问这件事是否跟别人说过，或者让他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那等于直接告诉李三春，自己跟梁三失踪有关。

　　洪天赐感到有些头疼。

　　干脆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日后一旦有人询问起来，就说当时自己没有追上梁三，然后回去了，这样应该可以吧？但洪天赐马上发现这样做根本行不通，因为正常来说，当时没有追上梁三，应该马上去水龙帮询问，当时没追上就回去了这个说法是说服不了任何人的。

　　那就主动去找水啸天，就说自己从李三春那里得知梁三可能知道大虎哥的下落，就过去追赶，可是没有追上，所以过来找梁三问一下情况。不过洪天赐发现现在去找水啸天已经太晚了。按理说寻找大虎哥这样的大事，当天晚上就应该过去问，最晚第二天一大早过去问才对，而不是两天后，因为客船回到苏州城应该是明天白天了。

　　既然有两天的间隔，干脆就说自己追梁三一直追到码头上，看见他和两个陌生人坐船离开了，以为梁三找到线索去帮自己找人，就在码头上找了一只船去追赶，可是在太湖上遇到大雾追丢了，天亮后才在太湖南岸发现了船只，自己就下船寻找。可是在太湖南岸寻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梁三，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只得坐船回来了。这样今天去找梁三就说得通了，应该不会引起水啸天的怀疑。

　　可是洪天赐发现其中还是有问题，如果水啸天问自己找了什么船只，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说瞎话肯定不行，因为水啸天找人过去一问就露馅了。

　　唉，洪天赐感觉头疼的更厉害了。

　　实在想不出办法，洪天赐只好换个角度想问题，那就是水啸天到底会不会询问船只的情况？洪天赐的答案是不会。因为一旦水啸天询问船只的情况，就等于说他不相信洪天赐所说，也就是不相信朋友，洪天赐认为水啸天不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洪天赐决定赌一下，也只能赌一下了。

　　尽管洪天赐决定采用这个办法，但洪天赐知道这个办法也有缺点，那就是时间长了梁三还不回来，水啸天必然知道梁三出了事，很可能怀疑自己主动去水龙帮找梁三询问情况是故意掩饰，有不打自招的嫌疑，但是洪天赐已经顾不得了，先把眼下的事应付过去再说。

　　想到这里，洪天赐的心情总算踏实了一些。

　　至于陈水生和他的两个朋友洪天赐并不担心，因为他们杀了水龙帮的两个人，绝对不敢把情况泄露出去。

　　船只来到葑门码头是第二天的上午。洪天赐下船后立刻往水龙帮大院跑去，故意跑得气喘吁吁。

　　水龙帮里有人认识洪天赐，告诉他梁三不在。

　　洪天赐再问水啸天，得知水啸天正在里面跟徐瑾然说话，洪天赐一听徐瑾然在心里很高兴，马上让这人领他进去。

　　“水帮主你好。呀，瑾然兄也在呀。”

　　水啸天见到洪天赐后愣了一下。“天赐贤弟，你怎么来了？”

　　“水帮主，我来找你询问我大虎哥的消息。”洪天赐一上来并不是询问梁三回没回来，而是直接询问杨大虎的消息，就是想让水啸天否认知情，这样他就不会多问了。

　　“你大虎哥的消息？......为什么来问我？”

　　水啸天果然像洪天赐希望那样回答，让洪天赐心中暗暗高兴。

　　“咦？”洪天赐假装愣了一下，然后说，“水帮主你别误会，前天晚上我路过聚英楼，刚好碰到聚英楼的少东家李三春出来送客人，看到我后他跟我说，刚才梁三兄跟两个人在酒楼喝酒时，他无意中听到他们说到杨大虎这个名字，因为上次咱们在聚英楼喝酒时他听到过这个名字就记住了。我一听就着急了，询问梁三兄去了哪里？李三春说可能去了盘门码头，我找人心切就急忙追过去了，想问问梁三兄是不是知道我大虎哥的下落了。可是我追到码头，看见他跟两个陌生人坐船往太湖的方向走了。我马上在码头上找了一只船去追赶，可是追到太湖上碰巧遇到大雾，结果船家跟丢了。天亮后在太湖南岸发现了梁三兄乘坐的船只，但是船上没有人，于是我就下船在岸边寻找。可是我在太湖南岸寻找了半天，还是不见梁三兄的人影，只好坐船回来了。下了船我就过来了，想来问问水帮主是不是知道我大虎哥的下落了。”

　　“我不知道你大虎哥的下落，也不知道梁三跟两个朋友喝酒这件事。哎，你们谁知道这几天梁三去哪儿了？”水啸天问旁边的人，旁边的人都说不知道。

　　“天赐贤弟你先别着急，等梁三回来了，我马上找人通知你，到时候你跟他一问就知道了。刚好今天徐瑾然也在，等一会儿咱们一起喝一杯。”

　　“谢谢水帮主。不过我这次没打招呼就出去了，我要马上回去跟七叔说一声，就不能陪两位兄长喝酒聊天了。”

　　洪天赐跟两人告辞后匆忙离开了，马上又去了柳记商行。他要把一切都跟柳如敬说出来，看看这件事会不会给柳家寨带来不利的影响。

　　洪天赐来到柳记商行的时侯柳如敬刚吃完午饭，正坐在桌子前喝茶休息，洪天赐马上过去说话。

　　“七叔，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柳如敬看见洪天赐风尘仆仆的样子，就说：“天赐，你刚从外面回来吧？先去吃饭，把饭吃完咱们再说。”

　　洪天赐乖乖的按柳如敬的话去做了，吃完饭后又来到客厅，见柳如敬正在等他。

　　“天赐，看你的表情是不是找人的事有着落了？”

　　“是的，七叔，人我已经找到了，整个经过是这样的......”洪天赐把他找人的大致过程说了一遍。

　　柳如敬听完后皱了一下眉头说：“找到人是好事，你也去掉一块心病，可以好好学习做生意了。只是水龙帮死了人，又是梁三这样的人，水啸天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日后可能会有麻烦，要做好应对的准备才行。”

　　“七叔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咱们柳家的。”

　　“事情没你想的那样简单。”柳如敬沉默了一下，然后又说，“原本有些人和事不想跟你说，不过事情发展到如地步，这些人和事应该让你知道了。”

　　柳如敬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接着说：“咱们柳家寨的云雾茶在江南地区名气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好，可是得罪了本地一个经营茶叶的商家。这个商家是江南一个大户经营的，苏州府的官员也有参与。最近这几年咱们柳家茶叶的名声越来越好，抢了这个商家很大的生意，他们就想出各种方法破坏咱们柳家的生意，还把在杭州做生意的如凤妹妹的丈夫给绑票了，以此警告咱们柳家。在江南杨家人的帮助下才把人解救出来。对了，你第一次去柳家寨的时候他正好在家休息，否则的话平时是见不到他的。”

　　柳如敬喝了口茶继续说：“后来就发生了大闹柳家寨的事，那天的事现在说起来也感觉危险。当时他们除了找来一些江湖上的歹人外，还找了两方面人对付咱们柳家。一是找来湖广船帮的人，想制造咱们柳家寨跟湖广船帮的矛盾，用湖广船帮的力量对付咱们柳家寨。二是他们找来对柳家寨有怨恨的十三弟来捣乱，还故意起了个假名字叫杨百胜，有意让人误以为他是江南杨家的人。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东杨西柳’这句话，说的就是江南练武人中以咱们英山柳家和周庄杨家的影响和势力最大。咱们柳家寨的影响大除了柳家武术外，还因为咱们柳家寨人多，一般人不敢招惹。而周庄杨家影响大除了杨家武术外，还因为杨家的门徒众多，特别是前些年闹倭寇，杨家为了帮助百姓抗倭，在江南广收徒弟，不但赢得了江南人的好评，还收了大量徒弟，而且很多都是江南有权势人家的子弟，可以说势力相当大。再加上了然前辈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杨青云的父亲，十几年前为了追剿一伙经常在苏州附近危害百姓的匪徒时不幸遇害，更让杨家赢得江南民众的敬重，所以杨家在江南武林可以说举足轻重。不过咱们柳家跟杨家几代友好，这些年一直有往来，每年新茶下来我都要亲自去杨家送一些，所以杨柳两家一直相处的不错，对咱们柳家在江南的经营也有很大的帮助作用。因此咱们杨柳两家有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杨柳两家的练武人不得交手，以免伤了和气。那天他们就让这个十三弟以杨家人的身份出现，利用他了解柳家枪法的特点使诈打败了成云，故意羞辱柳家人。一旦咱们柳家人气不过出手打败他，他们就会在江湖上散布柳家人打败杨家人的舆论，杨家人不一定会上当，但杨家的众多门徒就很难说了，很可能对咱们柳家在江南的经营造成不利。如果那天不是你机缘巧合去了柳家寨，跟大伯一起化解了十三弟的怨恨，还因为你跟韩总帮主是朋友，化解了咱们跟湖广船帮可能产生的矛盾，帮柳家寨躲过一劫，那天的事要平息下来可要费一番工夫了。”

　　听了柳如敬上面的讲述后，洪天赐感到非常震惊，没想到柳家寨闹事背后竟然有这么多复杂的背景。

　　柳如敬继续说着。“过后，咱们柳家派出一些人手暗中追查参与闹事的那些人，发现他们大部分是江南各地的江湖人物，并不是一伙的，而且跟咱们柳家寨并无纠葛，一定是什么厉害的江湖人物把他们召集到一起的，嫌疑最大的人物就是水啸天。因为他跟与咱们柳家有竞争关系的那些官员子弟关系非常密切，可是咱们一直找不到证据。

　　“那件事过后，湖广船帮也暗中派出一些人手调查事件背后的黑手，并追杀挑拨船帮内斗的一些人。虽然湖广船帮很少在江南活动，但毕竟人员众多实力强大，所以那些参与过闹事的人都四处隐藏起来。不过咱们柳家没有对那些参与闹事的江湖人士过分追究，因为把他们逼急了，反倒对咱们柳家在江南各地的商行不利，所以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跟那个商家和水啸天像以前一样称兄道弟，因此直到现在大家也相安无事。”

　　洪天赐这时才插嘴说：“七叔说的不错，我大虎哥也说了，他就参与过追杀那两个杀手，只是这两个人熟悉当地的地形，最后跑掉了。”

　　柳如敬点头说：“这就说得通了。从你刚才所说，一定是这两个杀手发现杨大虎后，一路跟他们来到江南，找到水啸天后一起追杀他。”

　　“可是我在周庄见过几个追杀大虎哥的人，不像是水龙帮的。”

　　“别看水啸天表面上鲁莽，但他跟大部分江湖人士都不一样，做事很有章法，去柳家寨闹事的人中就没有水龙帮的。再说这里是苏州城，他们不会明目张胆的做坏事，一定有一些人在背后帮他做坏事。其实咱们柳家早就怀疑这一点，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线索。这次梁三跟两个杀手去太湖上追杀杨大虎应该是个意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可能是他们偶尔探听到杨大虎的踪迹，怕他再次逃走才让梁三一个人跟着去了，否则会派去更多人。只是没想到被你遇到了，最后坏了他们的事。”

　　柳如敬的这番话让洪天赐想起抢劫太湖帮的那些劫匪了，差点说出来，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因为说出这些劫匪就要说出黑燕子的事，可目前洪天赐还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跟黑燕子的关系。

　　柳如敬又说：“天赐，之前没跟你说这些事，就是想让你跟他们正常往来，不让他们察觉咱们对它们有所防备，这样对双方都好。只要不撕破了脸，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分，这样大家就可以相安无事了。”

　　“七叔，我大虎哥的事不会给咱们柳家招惹麻烦吧？”

　　“就是有麻烦也不是他招来的，而且恰恰相反，只要杨大虎没事，这些人反倒不敢做什么。因为湖广船帮的韩帮主他们出了事，但湖广船帮的帮众还在，而杨大虎在总舵待了一段日子，总会有一些过命的朋友，如果把杨大虎逼急了，召集这些朋友跟他们拼命，我想他们也是很难招架的。所以他们追杀杨大虎是悄悄进行的，不光是为了瞒着你，更多的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所以我断定目前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至于咱们柳家寨嘛，也不是什么人都敢惹的。只不过这些人的阴招很多，私下里做点什么也很难说，俗话不是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嘛，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咱们还真不能不防备着点。尤其是你更要多加小心。”

　　“这些事原本是不想跟你说的，因为不知道你在苏州这里能待多久，不想把你再牵扯进柳家寨与这些势力的冲突中。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你已经跟这些人产生了冲突，如果不让你知道这些情况很可能会吃大亏，所以才把这些事说给你听。

　　“当然了，你表面上还要装出什么都没有的样子，过去如何交往，以后也如何交往。只要他们不动，咱们也不要有什么举动，因为咱们是代表柳家寨近千号人在这里做生意，绝对不能把事情搞砸，记住这些是非常重要的。”

　　“我记住了。七叔，我还想顺便跟你了解一下徐瑾然这个人。”

　　“怎么，这里面还牵扯到他吗？”

　　“不是，我就想问一下。”

　　“嗯，徐瑾然是个有些传奇的人物。他出身于休宁县齐云山里的一个大户人家，从小就非常喜欢练武，不知受了什么人的推荐去江南杨家学习武术，据说很有成就。后来又去苏州学习经商，由于聪明好学又善于交往，又有江南杨家的关系，结识了很多在生意方面有帮助的人，跟一些官家子弟也有很好的关系，很早就开始自立门面，生意经营的也很顺利。还在苏州城里置办了很大的宅子。

　　“因为杨家的关系，咱们柳家跟徐家的关系是很不错的。不过徐瑾然这人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不但官府的关系相当好，跟江湖人物也保持着很好的关系，比如说跟水啸天的关系就很不一错。当然了，也有一些对他不好的传闻，不过没有实证。”

　　跟柳如敬告辞后，洪天赐走出柳记商行，但走了很远洪天赐还没有从震惊中完全解脱出来，感觉后背都是冷汗。

　　上次喝醉酒之后，水啸天曾主动来找自己，提出要帮自己寻找大虎哥，当时自己对水啸天这样的人物主动来帮助自己还心存感激，可是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他是别有目的。

　　简单算了一下，水啸天来找自己那天，应该是大虎哥和水莲姐他们刚刚在太湖上消失后的几天，水啸天必然是怀疑他们来苏州了，过来找自己是打听消息的。

　　想想也是，双方只是在酒桌上刚刚认识，自己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算他从自己这里知道了正在寻找大虎哥这件事，亲自上门说要帮自己找人也显得有些过于热心了，甚至说有些不合常理。

　　那天水啸天走后，洪天赐一直在检讨，后悔自己喝醉酒后说话不慎，而且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总算明白了，找大虎哥这件事绝不是自己不小心说出来的，也不是杨青云送他回去时说话被他听到的，因为洪天赐现在可以肯定，当时送他出来的还有徐瑾然，但绝对没有水啸天。

　　水啸天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寻找大虎哥一事。

　　如果再多想一步，完全可以得出这个结论，那就是水啸天是知道自己的，不管是从孟雄和冷萧萧这两个杀手的口中，还是从其他的什么人的口中，只是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在竹林轩时三位先生曾告诫自己，有形的敌人好防备，但无形的敌人最难防，当时自己还不是十分明白，现在总算明白了。

　　难怪三位先生对自己如此担心，因为现实社会就是如此的复杂和残酷，稍有不慎就会大祸临头。

　　洪天赐感到一丝恐惧。

　　洪天赐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跟这些人打交道，一定要万分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