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有一些粮食、布匹等货物要运回柳家寨,下午洪天赐就跟柳成云等人启程往回走了。
路上洪天赐问柳成云,柳若松找他回去有什么事?可是柳成云也不知道,只说柳若松让他把洪天赐找回去商量一件大事,但到底是什么事他没说,不过看柳若松的样子应该是一件好事。
虽然洪天赐猜不出来是什么好事,不过这段日子烦心的事太多,有好事当然是一件开心的事,所以他心情放松地跟着大家往回走。
船上的都是年轻人,都喜欢练武,难得凑在一起有很多相同的话题,大家说说笑笑的很随意,感觉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坐船走了差不多二十天后来到英山县。
到达码头时是上午,柳家寨派人和马匹在码头上等着,跟柳成云说了什么,柳成云就告诉洪天赐,他要在英山县跟几个商家对一下帐,知道洪天赐学会了记账,要洪天赐陪他一下。
中午前洪天赐就帮着柳成云把账目对好了,不过柳成云并不急着回去,领着洪天赐把县里跟柳家寨有生意往来的商铺走了一遍。洪天赐感觉很奇怪,很着急的把他从苏州找回来,到这里怎么不着急了?不过也不好意思多问。再说他来回走过多次,可从没进过县城,正好借机逛一逛。
等全都逛完了已经到了中午,洪天赐急着回去,就对柳成云说:“成云,都中午了,咱俩买点吃的,一边往回走一边吃吧。”
不过柳成云还不着急。“不急,咱俩好不容易一起出来一次,就找个好地方一起吃顿饭,然后再回去也来得及。”
“好吧。”洪天赐想想也是,就同意了。
柳成云找了一家不错的饭店,要了四个菜,还要了一点酒,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午饭后才起身往回走。
由于在英山县耽搁了一下,回到柳家寨时天色已经黑了,远远看见柳家寨里面一片灯光,像过年一样,洪天赐感觉很奇怪。
“哎,成云,寨子里怎么像过年一样?”
“不是过年,是正在办喜事。”
“办喜事?给谁办喜事呀?”
“就是给你呀。”
“给我?你可真会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也是在英山码头才知道的,寨子里正在准备给你办喜事。”
“给我办喜事......给我办什么喜事?”洪天赐懵了,脚步也停下了。“不对呀,雪怡走了才几个月,怎么能给我办喜事呀?你骗我。”
“我没骗你。”
“那你知道是哪家姑娘吗?”
“新娘子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门婚事是爷爷给你订下的,他传话让我告诉你,这门亲事你一定会满意的,等你见到新娘子就明白了。”
现在洪天赐明白了,柳成云把自己留下来闲逛,原来是给寨子留时间做准备。不过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洪天赐完全傻了。
“寨子里应该准备好了,咱们快走吧。”柳成云推着洪天赐往里走。
洪天赐一边往前走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柳爷爷给自己说的到底是那家姑娘。忽然洪天赐想到一件事,前几天去周庄时,看见杨青雨对他的态度跟上一次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些扭扭捏捏的感觉,难道新娘子是杨青雨?想到这里他急忙问:“成云,前些日子江南杨家有人来过吗?”
“江南杨家?我没看到。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忘了跟你说了,爷爷还让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要问,一会儿让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记住了吗?”
洪天赐虽然糊里糊涂,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因为他相信柳若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好。既然这是他的安排,自己照办就是了,不管这个新娘子是哪家姑娘。
离寨门还很远就有几个柳家寨的年轻人笑嘻嘻的迎上来,都是柳家寨成字辈的年轻人,笑嘻嘻的过来把洪天赐的包袱拿过去了,然后拥着洪天赐往寨子里走。
走进寨子就发现寨子里张灯结彩,院子中间摆了好多张吃饭用的大桌子,人们忙忙碌碌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跟过年的时候一个样。
看见洪天赐回来了,遇到的人们都纷纷跟他打招呼。
“哟,新郎官回来了。”
洪天赐只能尴尬的跟大家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柳成玉过来了,领着洪天赐去沐浴更衣。
洗澡间里热水早就准备好了,放在一个大木桶里,洪天赐脱光衣服进去后好好泡了一下,并用这个时间好好想一下,柳若松为什么给自己说这门亲事?不过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
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洪天赐却忽然有一种委屈的感觉,为什么外公没跟自己商量一下,就给自己订下了这门亲事?这样一想自然而然地又想起范雪怡了。想着雪怡才走了没有多久,今天他就要跟另一个姑娘拜天地了,心里又有一种十分愧疚的感觉。
不过他毕竟长大成熟了,知道柳若松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马上把心绪整理好,尽快清洗干净后走出里间。一看新郎的衣服也准备好了,还有红绸子做成的大红花,在一个老辈人的帮助下穿好,然后被柳成玉领到祠堂前。
这时祠堂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婚礼,洪天赐看见柳若松笑盈盈的坐在中间的椅子上。
这时一群女人把新娘子从旁边的一个房间簇拥出来了,见新娘子一身大红色的新娘子礼服,衣襟的边上还用金线绣着十分精美的花边,看个头跟范雪怡差不多,不过头上蒙着红盖头,看不出长相。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新娘子不是杨青雨,因为她的身高比杨青雨要高一些。
洪天赐迷迷糊糊地被别人簇拥着走进祠堂,和新娘子并排站在柳若松的前面,后面的事洪天赐有些恍惚,司仪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番折腾后总算完事了,被范雪怡的两个表妹领进新房,并排坐在床上。
新房洪天赐认出来了,正是自己平时住的那间屋子,不过现在已经变了模样,墙上和柜子上都贴着喜字,床榻的帘子也都换成了大红色的,屋子中间的圆桌也铺上了大红的桌布,上面摆着酒菜和点心,两个表妹把圆桌上的蜡烛也点着了,然后就出去并把屋门关上了。
屋里只剩下洪天赐和新娘子。
洪天赐知道,既然已经拜过天地,他和这个新娘子已经是夫妻了,照理说应该把新娘子的盖头揭开,不过洪天赐感觉有些别扭,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呆呆地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蜡烛也都烧掉一大截了,新娘子先忍不住了,小声说:“你打算就这样坐一晚上吗?”
洪天赐感觉新娘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不过一时没想起来是谁,有几分歉意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谁家姑娘,不过既然外公给我说了这门亲事我就必须接受。只是雪怡走了才没多久就给我说了亲,我一时还接受不了。”
“你不打算把盖头掀开看我一眼吗?这样说话也更方便些。”
洪天赐感觉声音更耳熟,先犹豫了一下,然后捏着盖头的一角把盖头慢慢掀开,悄悄往里面看了一眼,忽然手像被烫着一样猛地放开了,稳定了一下情绪,又伸手把盖头猛地一下完全掀开,借着烛光仔细一看新娘的长相,顿时惊得向后退了两步。
“你,你是谁?”
新娘子冲他微微一笑说:“你认不出我了吗?”
“你......你是阿彩?”洪天赐试探着问了一句。因为在淀山湖边阿彩离开的那天早上,她曾问过洪天赐,如果两人走散了,她去哪里能找到洪天赐,洪天赐当时说了柳家寨的名字,心想,难道是阿彩找过来了?
可是新娘子反问道:“阿彩?......阿彩是谁?”
这句反问回答了洪天赐的疑问。其实新娘子就是不反问他也知道看错了,因为阿彩只是跟范雪怡长得很像,但这个新娘子跟范雪怡长得太像了,不,简直是一模一样。
洪天赐糊涂了,难道范雪怡也有一个双生姐妹?可是自己从没听说啊?只好试探着问:“你怎么长得跟雪怡一模一样?”
新娘子漂亮的脸蛋已经笑成一朵花了。“你说哪?”
洪天赐有些恍惚,心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赶快伸手掐了一下大腿,感觉很疼,知道不是做梦。
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洪天赐的脑中,不是做梦,难道自己见鬼了?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
听人说鬼魂虽然相貌跟活人一样,但身体是冰凉的,洪天赐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走近一步,伸手试探着摸了一下新娘子的脸颊,感觉是温暖的,甚至还有些发烫,确信不是鬼魂。
“你,你,你是雪怡?不可能啊......”洪天赐有些语无伦次了,彻底糊涂了。
新娘子捂住嘴笑着说:“那你说我还能是谁?”
洪天赐忽然想起一件事,范雪怡被太平道长打伤后,为了检查她的伤势曾查看过她的前胸,记得前胸上有一个小黑痣,就有几分腼腆地问:“雪怡的......前胸上有一颗痣,你有吗?”
新娘子的脸一下全红了,露出羞涩的表情说:“你自己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洪天赐心想,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自己的新娘子了,看一下也没什么,就鼓足勇气轻轻解开新娘子的衣襟往里看了一下,虽然烛光的光亮很低,还是看见雪白的肌肤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洪天赐一下崩溃了。
“雪怡?真的是你吗?”
新娘子含情地看着洪天赐说:“天赐哥,真的是我。”
洪天赐猛地过去把范雪怡搂在怀里了,搂得紧紧的,就像稍一松开范雪怡就会消失一样。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来,用颤抖声音问:“雪怡,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走了吗?难道是起死回生了?”
听见范雪怡说:“天赐哥,你松开一点吧,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姑娘们的窃笑声,洪天赐知道是偷听洞房的女孩们的笑声,慌忙松开双手,先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然后走到门前把门打开,几个躲在外面偷听的女孩子尖叫着跑掉了。
洪天赐关好门走回来,用双手捧着范雪怡的脸蛋仔细地端详,看的范雪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干嘛这样看我,是不是我变丑了?”范雪怡小声说道。
洪天赐也小声说:“你变了,变得更漂亮了。”
“天赐哥,你也变了,变得更英俊,更像个男人了。”
洪天赐再次紧紧抱住范雪怡,范雪怡也紧紧抱住洪天赐,两个新人抱得紧紧的,好像融在了一起。
过了好久洪天赐放开范雪怡说:“雪怡,我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是如何起死回生的?”
范雪怡用衣袖擦了眼泪,又帮洪天赐擦去眼角的泪水说:“真是傻子,人怎么能起死回生,我本来就没死。”
“没死,那为什么大家都说你......连外公和柳妈妈也这样说。我和莲芯到范家还看到了你的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是完全糊涂了。”
“这就要从你的李先生和薛先生说起了。”
“你说什么?大先生和薛先生来过了?”
“就是他们把我救活的。听外公说,你送二牛哥走了两个月后,有一天突然来了两位仙风道骨模样的道长,找到外公说他们二人一个姓李,一个姓薛,是从大巴山过来的,要看一下我的伤势。外公马上就明白了,这两位道长就是你跟外公说过的两位高人。外公问他们你怎么没有跟着回来,两位先生说本来想跟你一起过来,可是你有其他急事要去一下荆州,他俩就自己过来了,而且你并不知道他们两位过来。两位道长还跟外公说,他们到这里来除了跟你的关系之外,还因为打伤我的太平道长曾经是他们的师弟,今天的结果他们也有责任。
“寒暄了一下后,外公陪两位先生去看我,结果两位先生看了我的情况后也是摇头。不过既然来了只能试一下,一开始薛先生用针灸给我治疗,但几天过去了丝毫没有起色,两位先生也有些着急。有一天外公不在屋,两位先生在屋里说话,说话的内容被一个家里人听到了。听到薛先生建议李先生用气功帮我治疗,不过李先生有些为难,说他也想用气功给我治疗,但用气功治疗有很大风险,很有可能没把我治疗好反倒要了我的命。外公知道了他们的顾虑后就想出一个办法,让母亲去范家说服家里人,然后对外说我已经故去了,还故意做了一个假坟。
“外公想出这个办法有三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用这个办法让两位先生放弃顾虑,大胆的为我治疗,治好了是起死回生,治不好是我的命。第二个目的是用这个办法让范家人有个心里准备,万一我真的不幸故去,大家也不会太伤心。第三个目的是为了你。两位先生来后的这些天外公经常跟他们聊天,后来听外公说他对这两位先生非常崇拜,认为他们都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不论医术还是功夫都是顶尖的,而且非常有见识。这两位先生说起你可是赞赏有加,说你不但聪明好学,而且很有侠义精神。两位先生越是这样说外公越感觉不能让我的伤势拴住你,因为很可能我永远也治不好了,就想用这个办法让你解脱出来。”
听到这里洪天赐才弄明白他去松江府时柳若松跟他说话的用意,眼泪再次流下来。
“为了瞒住大家,需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刚好柳家寨在后山有一处秘密的地方,有几间平时不用的房子,是早年为了安置遇到难处的朋友而建的,外公就把我搬到那里。
“把这些都做完了,外公才告诉了两位先生,跟他们解释了理由。两位先生都很感概,既然事已至此,两位先生也没什么可以保留的了,都使出全身本事为我疗伤。柳家派了几个家人日夜伺候我和两位先生,那里非常幽静,两位先生也非常喜欢,就在那里住下来,一边继续让薛先生给我针灸,一边由李先生用气功帮我疏通血脉,最后我终于在两位先生的治疗下苏醒过来。”
“治好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是两位先生不让我们马上告诉你的,他们说想去看一下你在苏州的情况,所以去了苏州。”
“他们去苏州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可能就想暗中看一下你的表现吧。”
范雪怡这句话把洪天赐心中的疑问解开了,难怪当时洪天赐对徐瑾然最后的行为有些不解,现在明白了,一定是两位先生做了什么。想到这里,洪天赐对他的三位先生充满感激。
“雪怡,两位先生还在苏州城吗?”
“我听说他们已经回去了。这两位先生虽然看上去威严,可也都是很有趣的人呢?”
“为什么这样说?”
“今天的这场婚礼还是薛先生建议的,他要我看一下你见到我的反应,以后跟你去大巴山看望他时,让我悄悄讲给他听。所以我还活着的消息寨子里的人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的。”
听到这里洪天赐关切地问:“雪怡,现在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这两位先生真是厉害,不但把我救醒了,还从大巴山里带来一些珍贵的草药煮给我吃,我现在已经恢复的跟以前一样了。”
洪天赐再次紧紧地抱住范雪怡说:“太好了。雪怡,以后我再也不让你跟我冒险了。”
新房里最后的一根蜡烛也燃尽了,屋里一片漆黑,两个新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