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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安民

崖山遗篇 东楚少帅 4071 2024-07-11 13:40

  过不过时,崖山响起几声响箭,又有几名宋兵被发现,元军围而歼之。寻了一个多时辰,陆秀夫等人的行踪终被暴露。李恒率领数千元兵将陆秀夫等人逼退到崖山山顶。陆秀夫身边的护卫亲兵身受重伤,且箭囊空空,无力御敌。陆秀夫仔细打量众人,慨道:“各位乃我大宋一等一的英雄义士。大宋有你们,实乃大宋之幸。可惜今日圣上与我已经穷途末路,不能封赏诸位。圣上现已不需诸位保护!请诸位还是归顺蒙古,免遭今日之难!”

  众护卫一齐跪地,朗道:“我等身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话音刚落,纷纷拔剑自尽。

  陆秀夫朝着众护卫遗体鞠了三躬,泣道:“诸位英雄,我替圣上谢谢你们!”

  陆秀夫转身对周梓琦道:“夫人,你与我患难多年,不曾有报,今让夫人受苦了。”

  周梓琦道:“相公为国事操劳,为妻不能与你分担,已是为妻的不德之处。相公莫要说为妻受苦的话。”

  陆秀夫搂住周梓琦的腰,深情望着周梓琦,道:“多谢夫人成全我之大义!”

  李恒见赵昺已是瓮中之鳖,上前劝道:“陆丞相,时至今日,你还是降了吧!”

  陆秀夫瞪了一眼李恒,冷道:“我陆秀夫要是愿降就早降了,何必等到今日!”

  “陆丞相,你要为广王着想啊!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陆秀夫没有回答李恒,而是将赵昺放下,拜了三拜,道:“国事至此,圣上当为国死。德祐皇帝受辱已甚,圣上不可再辱!”德祐是宋恭帝赵隰的年号。

  陆秀夫抱起赵昺正欲跳海,周梓琦上前拦道:“相公且慢,让为妻先行!”说完纵身跳下悬崖。

  陆秀夫两泪纵横,忽感人世间竟如此的渺小,惟有双脚那般大的地方才是属于自己,大喊一声:“大宋永世长存!”话音刚落,抱起赵昺跳下悬崖。

  随着赵昺跳海的消息不胫而走,崖山的清晨被一阵阵哀哭声打破。数千宋民跑到海边跪拜痛哭。

  一名老妪哭道:“圣上没了,大宋亡了。留此残躯还有何用!”听得扑腾一声,身入海中。俄而,数百宋民纷纷跳入大海。

  此时,张弘范正欣赏自己用利剑刻在海岸边石壁上“镇南上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这十二大字。他无意间瞥见宋民跳海,急忙跑到跳海处,喊道:“诸位,且慢!”宋民见来者是元军主帅,无人理会,仍是捶胸顿哭。

  突然,人群中站起来一个小孩,拾起石子砸张弘范。张弘范身旁的护卫亲兵立刻拔刀,要杀掉小孩,却被张弘范止住。

  张弘范走入宋民群中,朗道:“诸位,我知道你们恨我,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听我一言,虽然广王跳海自杀,但诸位也无需自杀殉主。宋室自理度二朝以来,君主不振、朝纲败坏,才有今日之亡。而我大元皇帝亲贤任能,朝野大兴。日后天下必趋于太平。你们无需为宋室枉送性命,还是好生回家过日子。”

  一人忽然站起,讥道:“戎狄之邦焉能兴盛?”

  张弘范瞧那人官绅打扮,年且五十,问道:“敢问这位先生的尊名?”

  那人正色道:“大宋礼部侍郎邓光荐。”邓光荐因昨日逃跑路上遇到元兵,未能走脱。

  “我大元皇帝尊崇儒法,以礼治国,除旧革新,天下必得兴旺。诸位日后定可安康太平。反观邓侍郎贵为大宋侍郎,怎忍看到治下百姓如此轻生?”

  “我等早死可留忠义之名,晚死只能是汝等砧上鱼肉。”

  “此言差矣!汝等忠义之名只不过是愚忠罢了。我军入岛后,只为找到广王,对百姓秋毫无犯。况且汝等自此已是我大元之民,我杀汝等作甚?”

  “蒙古人嗜杀成性,妇孺皆知!你不杀我等,只是嘴上把式!”

  “本帅言行必果,说不杀汝等便不杀汝等。若想置汝等于死地,决不会出手相拦。”

  邓光荐听后,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不禁双颊生红。

  张弘范续道:“况且日后大元江山的人还靠像先生这般大儒来治理,我哪敢枉杀?”

  “我乃大宋侍郎,并非大元侍郎,若是蒙古肯把大宋江山归还我等,我愿意治理。”邓光荐仍保持自己的骨气,昂首道。

  张弘范道:“江山只不过是易主而已,可天下百姓还是天下百姓,我等为官者乃是百姓的父母官,当为百姓计。而邓侍郎却为赵宋计,可有悖为官之道。”

  宋民闻之,议论纷纷。有人道:“这蒙古官讲的还是有几分道理,处处为我们着想。”也有人道:“这姓邓是为咱们做官还是为了升官做官?”也有人道:“这蒙古狗官妖言惑众。”还有人道:“咱们本是普通百姓,就应该回家种地,过上天平日子,呆在这儿做甚?”

  张弘范见有些百姓已经动摇轻生之心,便喊道:“若是想日后过上安康太平生活的人,请到我身后来!”

  许多百姓跑到张弘范的身后,仍有近千人踟蹰未动。张弘范故意嚷道:“现在广王尸身还未找到。你们做臣民的,理应先找到广王尸身,让他入土为安。而你们却未尽臣民一丝之责,便嚷嚷寻死。为图忠义之名,却弃你们旧主不顾。我若是史家,便让你们遗臭万年。”

  众人听后,满脸臊红。有人道:“我等寻到圣上尸身,便去自杀。”随后众人纷纷响应要去找赵昺尸身。

  张弘范道:“那好,既然大家自愿寻找广王尸身,那就赶紧去寻,好让广王早日入土为安。”倏尔,宋民两三人一组,五六人一伙驾着小船,出海寻找赵昺尸身。

  众人散去,唯有邓光荐留在原处,站立不动。张弘范问道:“邓侍郎为何留在此处,不去搜寻旧主?”

  邓光荐蓦然施礼道:“将军仁义,不忍百姓赴死。令我汗颜,枉读圣贤之书。”邓光荐从前认为蒙古人杀人如麻,滥杀无辜,今日张弘范所为令他惊咋,为救百姓生死,不惧众骂群怒,泰然安民,挽救数千条性命。

  “邓侍郎过谦啦!”张弘范非常欣赏邓光荐的勇气和谦逊,忽然有意招他为幕僚,便道:“刚才侍郎说不愿仕我大元,弘范暗自可惜侍郎之才。因而,弘范希望先生能屈尊教导犬子,不没先生之才。”

  邓光荐道:“将军若是不为难百姓,我愿做令郎的老师。”

  张弘范道:“邓侍郎放心,弘范绝不会为难百姓。邓侍郎既然答应,就请你到营中休息。”邓光荐道声谢,便被小校带到新建元营歇息。

  张弘范沿着海岸步行许久,凝视着漂满海面浮尸,回想起南征诸事,他严令部下,对百姓秋毫无犯,对俘虏以仁相待。他不愿瞧见死人,可战争却无情的剥夺许多人的性命。为了避免更多人牺牲,他甘冒汉奸之名,也要统一天下,结束战争。

  张弘范忽起了诗兴,自言道:“磨剑剑石石鼎裂,饮马长江江水竭。我军百万战袍红,尽是江南儿女血!”

  刚从崖山下来的李恒正巧听到张弘范所吟七言绝句,上前叹道:“原来元帅也不愿打仗!”

  “打仗有什么好的?国破家亡、生离死别!天下只有太平,这些才不会发生!”说着,张弘范指向海上浮尸。

  李恒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我曾听闻元帅数次写信劝降张世杰,不知是否也是为了早日结束战争?”

  “当初,若真能劝降成功也好。但我知道张世杰不会投降,我劝降他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日,好等你从广州买来回回炮,来破他的连环战船。”

  “元帅才智过人啊!”

  “当时张世杰若真能请降,这些人也不用葬身于此啊!”一股哀伤之情忽有心生,张弘范猝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李恒连喊几声元帅,也不见张弘范回答,急命人将张弘范抬入主帐。

  军医速进主帐,观察张弘范的脉象弱长强短,又见他的眼白泛黄,舌苔发紫,再仔细查看他身上几处穴位。张弘范忽然晕乎乎地醒来,瞧见军医坐在他身旁,便问道:“大夫,我得了什么病?”

  军医支吾道:“元帅偶感风寒,服我几副药就没事了。”

  张弘范见他头冒虚汗,言辞不清,便猜到自己的病没有这般简单,顿时面露峻色,道:“大夫在说谎!本帅南征北战多年,见的死人恐怕比你救的病人还多。有什么病,就直说!何必藏着不告诉本帅?”

  军医慑于张弘范的威严,低声道:“元帅此番南下,因不服水土,致身体羸弱,又染瘴气,病及骨髓,恐难活年余。”

  帐中众将闻言,无不痛心惋惜。唯有张弘范笑道:“盖因我杀戮太重,命不长久!此乃因果报应,众位将军不必为我伤感!”众将闻言,仍不见喜,有人默默低头啜泣。

  忽有一小校冲入帐中,急道:“禀报元帅,宋朝太后刚才切腹自尽。”

  张弘范惊坐起来,问道:“她临死可曾说过什么?”

  “隐隐约约听到她说逃到此处,只是为赵氏一脉,如今已经没有希望了!”

  张弘范叹道:“又徒增一命啊!你去找些人将她好生安葬。”小校领命退帐。

  过了半晌,张弘正大步进入主帐,望见张弘范坐在床上,立时跑到张弘范床前,握住张弘范的手,急道:“九哥,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不过是近日劳累,突然晕倒了。”张弘范抬头又对众将道:“请诸位将军先回去休息吧,我要跟十弟单独聊些家常。”众将道声是后,遂即退下。

  张弘范轻声问道:“他走了吗?”

  “走了。可是我不明白九哥为什么放走他。他只要不死,会有千万个赵昺来反抗朝廷!”

  二人谈论他就是张世杰。昨日宋元大战,张弘范知道张世杰性倔,绝不会从南汤防线突围,西逃占城,而是会从南崖防线逃跑,于是令张弘正领兵到南崖防线。若遇到张世杰,张弘正只需假装应战,无需竭尽全力。张弘范这此举就是为了放走张世杰。

  张弘范道:“可他毕竟与我们是叔伯兄弟。你难道不记得爹临死时候交代吗?”

  张弘正急道:“可公不能容私。我恐日后张世杰又招旧部,再生祸乱。”

  张弘范叹了一口气,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张弘正垂头道:“希望九哥下次不再妇人之仁。”

  两兄弟在帐中又闲聊一阵后,张弘正方才离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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