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过了半个多时辰,忽然门外传来三下敲门声。郭襄道声请进。来者是郭襄大弟子风陵。风陵先朝郭陈二人施礼,遂道:“师父,我等奉命将五丑送下山后,暗中观察五丑,发现五丑并未远离。仍在山下逗留。酉时又潜入上山,现正躲在山腰的太乙洞。”
郭襄凤目微合,说道:“他们潜入上山,定是又想上山捣乱。风陵,你速告诉各弟子今晚要严加戒备,将五丑引入竹阵中,咱们来个瓮中捉鳖。”风陵领了师命,着即安排岗哨陷阱,静候五丑。郭襄继续指点陈若师至亥时,二人方才各自回屋休息。
再说五丑被郭襄驱逐下山,都觉此行未拿到《龙象般若功》心法,又遭郭襄羞辱,心有不甘,不愿轻易离去。五人商议趁今日刚被驱逐,郭襄还未有防范之心,是夜再入峨眉盗书。只因五人对峨眉山路不熟,恐连夜上山走错道,因而乘着天色将黑,先至山腰躲藏,待得午夜时分,再上山盗书。
子夜时分,五丑悄然上山,夜探峨眉。见峨眉派大门紧闭,五人也不狐疑,暗自窃喜,翻过墙头,只因地形不熟,又怕被人发现,便顺着高树假石查找各房,仍一无所获。
二丑性急,道:“老大,再这么找下去,恐怕找到明早也未必能找到心法。”
三丑道:“是啊,我看咱们得抓个舌头问问。”
大丑点头道:“老三说的对。咱们先找个舌头,打听清楚。”
五人又寻摸一阵,忽传来打更声,各自一喜,闻声循近,只瞅见一名女弟子正在打更巡视。二丑倏地跃到那女弟子身前,不待她惊呼,扼住她脖子,急问道:“快说《龙象般若功》心法在何处?”
女弟子扼住咽喉不能言语,只能拼命眨眼,已示不知。二丑气急败坏,正欲打晕女弟子,却被大丑拦下。大丑道:“老二,不要冲动。”说罢,急点女弟子的哑穴,又命二丑松开女弟子。
大丑问道:“带我们去郭襄房中。如若不肯,小心扭断你的脑袋。”
女弟子张皇失措,频频点头,以示同意。大丑又命四丑五丑押着女弟子,以防她耍滑逃脱。女弟子引着五人七拐八绕,行至绿竹林。众丑留意四周,恐被人瞧见,倒对绿竹林未曾瞧出端倪。
六人行了良久,仍未走出绿竹林。众丑起了疑心。三丑猛将三节棍架在女弟子脖间,喝道:“你在耍什么花样?”
女弟子连忙摇头。二丑蓦地朝她背部砍下一刀,骂道:“娘的,老大,咱们肯定被这小蹄子给骗啦!”
大丑怒火攻心,一脚踹倒女弟子,斥道:“快带我们出去!”
女弟子捂住伤口,唯唯诺诺。倏尔,几颗飞石打在众丑的面门,五人掩面吃痛,大呼:“是谁!”
“风扬,你速退下!”忽然传来郭襄的声音。女弟子急忙起身,跌跌撞撞走开。四丑登时扬鞭打向风扬背心。长鞭还未触到,只听得四丑大叫一声,失手落鞭。五丑挨着四丑,定睛瞧向四丑手背,肿起寸长红包。
三丑倏地跃出数丈远,追赶风扬。簌簌几声,从竹上忽地飞下十数人拦住三丑去路,为首的是风陵。三丑瞧他们衣服颜色与竹色相近,黑夜之中难以分辨。三丑不敢动武,默默退到众丑身边。
风陵撮唇一呼,俄而,又有数十人从竹上飞下。众丑已知身中埋伏,惊慌不已,大丑即命余丑各守一方,自己身处中央,环顾四周,好寻逃命方向。
忽然又传来郭襄声音:“众弟子速退!”顷刻间,数十人隐入竹林,不见踪影,也无声息。众丑面面相觑,屏息片刻。五丑忽道:“老大,他们是不是真的离开?”
大丑道:“老子怎么知道!”
四丑道:“老大,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撤吧!”
“撤!”
五人在竹林兜转几圈,又回到原处,未寻到去路。二丑骂道:“这是什么鸟地方,走了半天也未走出去?”
三丑道:“咱们倒是小瞧这竹阵!”
“我看是郭襄那贼婆娘想把咱们困死在这里。”五丑插道。
“我跃到这竹子上头,看看这竹阵有何破绽。”四丑纵身跃到一棵竹子,施展“壁虎游墙功”,蹿向竹顶。忽觉手心似被针扎一般,仔细查看手心,四五根寸长竹刺扎进肉中。四丑抬头望去,隐约见着竹身扎满竹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四丑不敢再爬,跳了下来。
二丑上前问道:“老四,怎样,瞧出破绽没?”
四丑道:“我还未爬上竹顶,便中了郭襄那婆娘的道儿!”将手掌摊开,竹刺扎眼,群丑望而生畏。
大丑慌道:“郭襄想困死咱们,必然布下天罗地网。咱们逃是逃不出去。不如咱们诱她出来,一决雌雄,来个痛快!”
众丑纷纷说好,忽的尽皆痛声大骂。“郭襄,你这个贼婆娘甘当缩头乌龟,也不愿意出来与我兄弟斗一场。你是不是怕了我们兄弟!”“郭襄老妪,你是不是做贼心虚,拿了心法,却不敢见我们。是不是怕被我们打得屁股尿流。”“郭襄你娘的,靠竹子困住我们兄弟算什么本事。老子现在就一把火将这竹林烧成灰烬!”……
林中仍悄无声息,无人应答。众丑又骂骂咧咧至下半夜,人困眼乏、口干舌燥,不知过多久,五人筋疲力尽,不知不觉就倒头睡着了。
次晨,一阵箫声入耳,惊醒五人。众丑环顾四周,不见人影。三丑骂道:“他娘的,郭襄你有种的就出来,与爷爷比划比划。莫做缩头乌龟!”
“昨夜,你们擅闯我派,又骂我一宿,我未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想与我比试。”话音刚落,一只青影从林中闪出。众丑瞧见来者乃是郭襄,心头一颤,不战而栗。
郭襄边拭玉箫边道:“你们既然想与我比试,那我就成全你们。”话音不徐不疾,极其平淡,但平淡之中又透露出一股杀气。
众丑胸前各自横兵,齐望郭襄,以壮气势。而郭襄不急不慌将玉箫放在唇边,朱唇轻吹,箫声婉转,甚是动听。众丑不知何意,见她无心来攻,便抢先出招,攻向郭襄。
郭襄凤目一瞥,箫声陡转直上,引得竹间风声啸啸。众丑忽觉此音有摄人心魄之效,越听此音,心神越加不定,呼吸急促不匀。大丑大叫不好,急呼众人快将耳朵捂住。郭襄所吹的曲目乃是其外祖父黄药师所创的《碧海潮生曲》。此曲乍听似模仿大海潮浪之声,其实内藏极高度致命武功,声情致飘忽,缠绵宛转,若在无防备之下聆听则难以自制,不住手舞足蹈,甚至胡乱抓搔头脸。
悠悠一曲,片刻顿消。五人再抬头环视四周,已无一人。众丑又骂了一阵,无人回应,便各自坐在原地,调养气息。
日过晌午,五人饥饿难耐,又骂了一阵。大丑道:“不要再骂了。郭襄人称‘小东邪’,性子古怪,难以捉摸。咱们越骂她,她反而越不出来。不如省点力气,看她如何应对。”
余丑觉得有理,静坐了两个多时辰。日移西山之时,郭襄翩翩而至,瞧见五人狼狈不堪,冷笑道:“想不到你五人能够在此安静两个多时辰。”
大丑不甘示弱,喝道:“郭襄,你枉为名门正派,竟用奸计折磨我们。”
郭襄一听,呵呵冷笑,道:“奸计?对付你们这群跳梁小丑只能用奸计!”
二丑骂道:“郭襄你娘的,如果有真本事,便与老子斗个百八十回合,少用这破阵困住老子。”
郭襄又是一阵冷笑,睥视二丑道:“百八十回合?依你的本事,接我十招都难。”
二丑急道:“有种的,咱们划下道儿来比试比试。如果我们赢了,便放我们下山,如果我们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郭襄道:“好,今晚戌时,我来会会你们。”说罢,又隐入林中。
俄而,两名峨眉弟子送来饭食,道:“你们五个恶人听着,家师说了,为了让你们输的心服口服,家师特命我等送来饭菜,让你们吃饱,养精蓄锐,以免又寻借口。”
三丑疑道:“郭襄竟如此好心,她是不是在这饭菜里下毒,加害我们?”
峨眉弟子道:“家师不会加害你们。饭盒中有一根银针,你们一试便知。”
五丑找到盒中银针,将饭菜一一试毒,未见有异,方才相信二人所说。五人有一日水米未进,瞧着饭菜,难以自持,每人各抓一把饭菜,狼吞虎咽。未消片刻,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