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庄客抱来十坛酒,约有三十斤。哀喝鬼一见到酒,遂吟道:“花落一杯酒,月明千里心!”
怒赌鬼见他吟诗,知他酒虫闹肚,言道:“现在酒来了,咱们就开始比。这里十坛酒我看分作两拨,五坛为一拨。哪边要是能够喝完一拨,就算赢了。若是都喝完了,那还麻烦各位再拿几坛酒,怎么样?”众人一一应承叫好。
五人各抱一坛酒,汩汩而入。量大者一口气喝三四两。量小者初入口中,便酒味冲喉,呛的不行,将入喉的酒都咳了出来。惹的怒赌鬼一旁骂道:“你奶奶的,你这鸟庄客再将酒吐出来,那就算你们输了!”
那庄客一听要被判输,登时不敢大口饮酒,忙用小口慢吸。吸了半两不到,便要歇息片刻,再吸几口。
再瞅哀喝鬼喝酒,一口一吟,乍以为他是纵情诗酒的诗人。忽而高歌“借酒浇愁愁更愁”,饮酒四两,忽而诵吟“百年愁里过,万感醉中央”,又喝了半斤,连称好酒,蓦地端起酒坛朗道“举杯望明月,对影成三人”。哀喝鬼连吟带诵四十余句诗词,五坛酒喝的滴酒不剩。
怒赌鬼大声叫好,瞥向那五人,东倒西歪,或躺地上,或趴在酒坛呕吐,仔细查看坛中余酒,总共剩下半坛有余,遂问道:“诶!你们还喝吗?”
众人挥手摇头道:“不喝了,不喝了!”
怒赌鬼将余酒都汇入一坛,说道:“既然如此,我将这酒都给我三弟喝了。哈哈哈!”众庄客无人再能喝下一滴酒,只能点头应允。
哀喝鬼一听又有半坛酒喝,连忙夺过酒坛,汩汩畅饮,须臾酒尽,哀道:“酒虽喝的痛快,可惜已尽啊!”
怒赌鬼又对那五人道:“你们五个只喝了不到四坛半酒,我三弟喝了五坛半。这一坛酒约有三斤,你们总共得给我四十八两银子,是不是?”
众人点头称是。怒赌鬼斥道:“那你们还不快将钱拿出来!”众人无奈,凑齐了四十八两交给怒赌鬼。
怒赌鬼拿了银子,喜道:“咱们这局算赌完了,不如再赌一局。”
众人连忙称不。有人道:“不赌了,今日口袋没钱,况我等醉成这样,连大爷的样子都瞧不清,还怎么赌?我们还是回房休息!”五名庄客互相搀扶,跌跌撞撞的离去。
怒赌鬼赌性刚起,五人却不与他赌,登时怒火燃眉,骂道:“你们这五个鸟人,来的时候还爽快,走的时候也这么爽快。勾起大爷的赌性,自己却跑了。你奶奶的。”
怒赌鬼戳戳骂骂闹了一阵,心中余怒未消,但无人陪赌,心里痒痒,他瞧哀喝鬼正抱着酒坛小睡,心中有了一番计较,唤醒哀喝鬼,嘻道:“三弟,你瞧二哥让你喝了这么多酒,你也陪二哥赌一赌!”
哀喝鬼正做着饮酒美梦,却被怒赌鬼吵醒,登时不悦,悻悻道:“不赌,不赌。我正喝我的琼浆玉液呢!”话音刚落,竟又睡着了。
怒赌鬼狠踹他两脚,骂道:“你奶奶的,老子帮你喝的尽兴,你却不理老子!”
哀喝鬼仍凭他踹他骂,仍是不理,佯做呼呼大睡。怒赌鬼骂乏了,也觉得无趣,又想到无人陪赌,心中来气,大声喊道:“谁来陪老子赌上一把!”
惊的房内客商戳骂怒赌鬼。忽听的一声女子应道:“哪里来的客人竟坏我庄上规矩!”陈若师在门缝中瞧得仔细,又来了两名少女,正是刚才在花园中对掌拆招的二女。
贾琼贾瑜在花园里练武,撞见五名庄客走路跌跌撞撞,浑身酒气,上前寻问发生何事。五名庄客见是少主人,登时酒醒七分,便将聚赌之事和盘托出。贾琼知庄上禁赌,严斥众人。
贾瑜劝道:“罪不在他们,没有那客人威逼利诱,我想他们不会聚赌。咱们应该找那厮理论一番。”贾琼道了声好,遂和贾瑜领着众庄客到客房来。
众人到了客房庭院,指认怒赌鬼,说是他强逼众人赌博。贾琼喝道:“原来是你这黑厮坏了我山庄规矩!”
怒赌鬼生性本恶,寻常只有他斥人,哪有别人对他呵斥,倏地来一股无名之火,怒道:“适才小姐说我坏了山庄规矩,不知坏了哪条规矩?”
贾琼道:“家父曾三令五申不准庄客在庄上聚赌。若有人胆敢犯禁,乱棍逐出山庄。”
怒赌鬼横目冷道:“小姐也说了是庄客不能在庄中聚赌,我非你家庄客,为何就不能赌了?”
贾琼竟无言以对,一时凝噎,连道了三声你,气得跺脚以泄其愤。怒赌鬼顺势,斥道:“好了。老子给小姐三分薄面,小姐不要在这里寻我的茬。若小姐愿意陪老子赌上几把,小姐便留在此处。”
贾琼未料到怒赌鬼竟如此蛮横无理,竟说是她理亏,嗔道:“你这黑厮,好不讲事理。今日让你这黑厮知道本小姐的厉害。”贾琼起了架势,要与怒赌鬼动武。
贾瑜在旁瞧怒赌鬼面相凶恶,知他不是善茬,若与他强论庄中禁律,也讨不得半死便宜,倒不如另思他法,让他理亏,急忙拉住贾琼,眉目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贾瑜拱手道:“这位客人,我姐姐言语多有不敬,还望海涵!”
怒赌鬼未料对方如此客气,俗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寄宿在别人家中。若执意与对方争执,也是于礼不合。怒赌鬼道:“这位女娃子倒还懂得几分礼数,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就算了。若没事,我就回房休息。”
贾瑜道:“多谢客人。此事已了,但还有一事未清,烦请客人驻足片刻!”
“还有何事未清?”怒赌鬼有些不耐烦。
贾瑜道:“我听庄客说,你们适才是在赌喝酒,不知这酒是从何处所得?”
有一庄客抢道:“是这位大爷从咱们这里买的,于是小的从酒窖里搬来的。”
贾瑜道:“这位客人,我家庄客说的没错吧!”
怒赌鬼压着怒火,说道:“不错,是我买的。又如何?”
贾瑜微笑的说道:“那不知酒钱付了没有?”
庄客们纷纷摇头,齐道:“未曾付!”
贾瑜道:“既然没有,那还请客人将这酒钱付了!”
怒赌鬼从腰间摸出十两银子,扔给贾瑜,道:“这十两银子算是我付给你的酒钱,余钱不用找了!”
贾瑜冷笑道:“十两,还差的远呢?我这酒是十年上等女儿红。这一坛单卖至少得三十两银子。你喝了十坛酒,不多不少,要你三百两银子。也不算多!”
贾琼见贾瑜如此“无理取闹”,心中叫好,也附和道:“不错,三百两银子!”
怒赌鬼知她假报酒钱,叱道:“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不识酒啊!这只不过是普通素酒,哪里是十年上等女儿红。想骗老子的银子,还嫩点儿!”
贾瑜道:“客人若不肯认账,只好拉你见官府了。来人,把这黑厮给我拿下!”
众庄客得令后,猛地扑向怒赌鬼。怒赌鬼乃是火德上人高徒,武功实属当世好手,岂能轻易被几名庄客擒住。他趁众人立足未稳,欺近一人身前,当胸一拳。那人腹内顿时翻江倒海,一肚酒水吐出一半。又有两名庄客左右夹击怒赌鬼,怒赌鬼不慌不忙,双手翻腕,反扣二人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拉,二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撞碎酒坛,惊醒了哀喝鬼。
哀喝鬼睡眼朦胧,边揉边问道:“二哥,发生何事?”
怒赌鬼道:“这两个丫头想诈咱们的酒钱!”
哀喝鬼瞄了贾氏双姝一眼,道:“这两个丫头长的俊俏,咱们把她们送给四弟做小老婆。二哥,你看如何?”
怒赌鬼道:“还是你小子关心四弟,我看行。那咱们一人抓一个。谁先擒住,就算赢,怎样?”
哀喝鬼道:“不怎样。我才不跟你赌!哎,只可惜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竟要受四弟的折磨。我这一想,心里不禁酸痛啊!呜呜……”
贾氏双姝性格刚烈,哪能受二鬼羞辱。贾琼怒叱道:“想捉本姑娘,看你们有这个本事没有!”双掌如花绽簇,拍向怒赌鬼。
怒赌鬼二指并立,斜点贾琼手腕,破了贾琼此招,又道:“三弟,这丫头是我的。那个就交给你啦!”
哀喝鬼黯然道:“二哥,我酒还未醒,恐打不过她!”身体摇摇晃晃,脚步蹒跚,似风一吹即倒。贾瑜不敢轻敌,先劈面一掌,探他虚实。哀喝鬼猿腰闪过,忧道:“哎呀,差点被打到了!”
贾瑜再横腰一腿,哀喝鬼蓦地倒地。贾瑜一脸惊诧,寻思:我这一腿适才未挨着他,怎么他突然倒地?这厮要耍什么鬼花式?
却听的哀喝鬼躺在地上,哭道:“摔疼我啦!”
贾瑜不管哀喝鬼是真疼还是假疼,使了一招貂蝉拜月,双掌合十,往下劈了数寸,蓦地双掌散开,直取哀喝鬼性命。刹那间,哀喝鬼翻身而起,一脚踢中贾瑜手腕,一脚正中贾瑜的粉面。贾瑜的脸颊倏地变成青紫,容貌顿逊了三分。
哀喝鬼不禁惜道:“哎!可怜的脸蛋,竟成这般模样,可惜,可惜!”
少女素来重视面容,面容被毁,犹如丢了半条性命。贾瑜吃了这一记,心中怀恨,又听不得哀喝鬼在旁聒噪,怒火焚心,叱道:“你这厮休要辱人,拿命来!”说罢,二人缠斗一起。
陈若师在房中窥看一切,四人化作两个白影,一个黑影,一个黄影,来回交叉穿梭。初时,白影左躲右避,过不多时,白影力有不逮,忽的纷纷倒地。俄而,涌入十几名庄客捉拿二鬼。黑黄二影犹如泥鳅入水,穿梭众人之间,只听的一声“倒”。十几名庄客砰然倒地。
怒赌鬼忽道:“这两个丫头是这山庄的小姐,咱们不能在此久留,咱们现将这两个丫头抱走!”
哀喝鬼道:“哎,还要抱这两个丫头走,苦煞我也!”
怒赌鬼叱道:“不要埋怨了,赶紧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