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子转头问肖凤英:“你们这有没有旧衣裳?借给我们两身。”肖凤英说:“有是有,只怕姑娘看不上眼。是有什么用吗?”小灵子说:“我和秋遇哥哥去太室山看看,怕遇见不该见到的人,好歹装扮一下,遮人耳目。”肖凤英转身去屋里找衣裳。
马铁腿说:“两位都是好人,吴少侠又有一身好武功,有什么好怕的?”小灵子说:“这个你就不懂了。若是遇见坏人,大不了让秋遇哥哥跟他打一架,这个我们不怕。怕的是遇见熟人,节外生枝,耽误找人。”马铁腿笑了一下,没再多问。
很快,肖凤英拿了几身衣服出来,对小灵子说:“我挑了几身我这最好的,都是新洗过的。你们选选,看哪件能用。”小灵子给自己和吴秋遇各凑了一身,笑着说:“不用太好,干净就行。就这些了,用完还你。”
二人离开菜园,找僻静处换好衣裳,又在头脸上做了些装扮,重新出现的时候,已经变成另外的样子。吴秋遇笑道:“灵儿,我都认不出你了。咱们为何要弄成这样?”小灵子说:“虽说咱们行走江湖的时间不长,但是也得罪了好些人,像是铁拳门、邵家父女、飞叉帮的胡二秃子、黄河帮上下,还有蒙昆和天山恶鬼之流。万一撞见,被他们缠上,又要惹来许多麻烦。”
吴秋遇点了点头,问:“你跟马铁腿说,怕遇见熟人,说的就是他们吗?”小灵子说:“他们虽然讨厌,却也没什么好怕的。我怕的是遇见好人。”吴秋遇疑惑不解。小灵子说:“咱们是来找如梦姐姐的。可是有人不希望你们见面。咱们一旦公开露面,被他们或手下人看到了,他们还不把如梦姐姐藏起来?那时候,咱们就更难找到如梦姐姐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吧?”吴秋遇轻轻点头:“灵儿,还是你想得周到。”
过了少林河,东边的山谷果然有人扎营。帐篷外面有五六个人,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正在那里架火烧水。吴秋遇和小灵子躲着他们,远远绕了过去。
没走出多远,看到前面有个人,头发蓬松散乱,看打扮也像是个习武之人。只见他手里拿着树枝随意甩晃着,慢慢往前走着。吴秋遇和小灵子脚步比他快,很快追上他。那人嘴里念叨着:“人都没了,第三天了。呵呵。他没来,我要死了,我死了。”小灵子小声说:“好像是个疯子。”吴秋遇也感觉到了,从旁边经过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
那个人看到吴秋遇,盯着他瞅了一会,忽然伸出手就要抓他。吴秋遇急忙抬手挡开,并用身体护住小灵子。那人望着吴秋遇,迫切地问道:“你认不认识丁大侠?他说了给我解药的!”吴秋遇一愣:“你说的是哪个丁大侠?”那人说:“他和柳师兄在一起!说好了要来找我的!”
吴秋遇马上想到了丁不二和柳正风。柳正风是嵩山派的大弟子。丁不二此前也到过登封,就是他把柳正风葬在柳家老宅的。吴秋遇问:“你是嵩山派的弟子?”那人语无伦次地说:“我没有杀柳师兄!第三天了,他没来送解药!我要死了!”小灵子说:“柳师兄已经死了,我们也不知道丁大侠在哪。你赶紧回嵩山派去吧。”“嵩山派没了。我要死了。呵呵,呵呵。”那人疯疯癫癫地走了。
几个人迎面走来。其中一个摇头叹息:“想不到诺大一个嵩山派,就剩下一个疯子。”另外一个人说:“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就他那个师父,金大坚,贪婪吝啬,小肚鸡肠,没少挤兑其他弟子。听说韩禅本来是打算把掌门之位传给大弟子柳正风的,可惜还没交接,韩禅就意外身亡。金大坚怂恿盛四海抢了掌门之位。金大坚师徒盗抢贡珠,还串通一气,诬陷柳正风,害得柳正风家破人亡。好在苍天有眼,金大坚藏匿贡珠的事败露,柳正风终于陈冤得雪。金大坚死于非命,盛四海等一竿人等被官府擒拿,说起来也算是报应不爽。”
第一个人说:“嵩山派被查封了。除了金大坚被柳正风一刀毙命,其余自掌门盛四海以下,悉数被官府擒拿。不知这个游杰是怎么逃脱的?”第二个人说:“游杰是金大坚的徒弟,常跟他师父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对嵩山派的犄角旮旯都很熟,能够侥幸逃脱搜捕也不奇怪。”第一个人说:“嗯,这倒是。他虽然逃过追捕,却莫明其妙地疯了,也算是得到应有的报应。”
吴秋遇和小灵子让开道路,看着从他们从身边走过去。吴秋遇慨叹道:“柳大叔当年是嵩山派的英雄,不幸遭人陷害,带着香儿母女亡命天涯。好不容易洗清冤屈,却又不幸去世。嵩山派也忽然败落了。真是可惜。”小灵子说:“秋遇哥哥,那个疯子是嵩山派的人。咱们要不要跟着他到嵩山派的旧址去看看?”吴秋遇点头:“嗯,走吧。说不定如梦也会想到去那看看。”
两个人远远跟着疯子游杰,来到太室山的一处高崖。路边的巨石上刻着“嵩山派”三个大字,前面有个高大的院落,应该就是嵩山派的所在。疯子游杰站在贴着封条的大门前面念叨了一阵子,又转头走回来。吴秋遇和小灵子给他让开道路。游杰疯疯癫癫地往山下走去。
墙上贴着一张告示,二人走过去刚要细看,忽然听到有人说话。东边墙根转出两个年轻人,看打扮和游杰一样,应该也是嵩山派的弟子。小灵子轻声嘀咕道:“嵩山派不是被查抄了么?除了那个疯子,竟然还有漏网的?”
那两个人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似是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们。吴秋遇和小灵子不认得他们,便也没放在心上,继续看告示,上面说的正是嵩山派盗藏贡珠被查封的事。其中一个嵩山弟子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做甚?”小灵子说:“我们是上山的游客,见这里有张告示,就过来看看喽。你们又是什么人?”那个嵩山弟子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你们没事不要乱闯。”
这时,另外一个嵩山弟子也走过来,对着刚才那个说道:“师弟,不得无礼。”然后又转向吴秋遇和小灵子,轻声劝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下山去吧,免得遇上坏人。”小灵子见这个人言语客气,便也缓和了语气说道:“还是你比较和气。我们听你的,看完了,走了。”说着,她冲着吴秋遇使了个颜色,便转身走在前面。吴秋遇冲着那两个嵩山派的弟子点头笑了笑,也赶紧跟上小灵子。
两个人刚走出几十步,忽见对面走来一伙人。那伙人大约有十来个,看打扮应该是同属一个门派的。为首之人身形健硕,脑袋却显得有点小。他带人快步走来,见到对面有人,仍然无所顾忌地往前直走。吴秋遇和小灵子不想惹事,便闪身让到路旁。
眼看那伙人已经来到近前。带头之人身边的家伙抢上两步,骂了一声“滚开”,便往吴秋遇身上随手推了一把。由于山路狭窄,避让的空间有限。吴秋遇知道小灵子就站在自己身后,他怕小灵子受到冲撞,便暗中使了些力气,挡在那里。
吴秋遇江湖识浅,自然不认识这伙人。他们是甘肃平凉崆峒派的人,为首的正是崆峒派的掌门沙四海。刚才上前推搡吴秋遇的那小子,是沙四海的二徒弟崔兴茂。
崔兴茂推了吴秋遇一把,没推动,稍稍愣了一下,双手用力再推,仍然推不动,气得叫道:“好小子!你成心挡道是不是?”沙四海本来没把吴秋遇和小灵子放在眼里,此刻才看了吴秋遇一眼,见他衣着扑通,相貌平平,仍然没太当回事。
吴秋遇无辜地说道:“我们已经让到路边了,没有挡路啊。”崔兴茂又用力推了几下,始终不能推动吴秋遇分毫,自觉在师兄弟面前丢了脸,有些气极败坏,扬手要打。吴秋遇抬手将他的手臂轻轻拿住,慢慢推送回去,说道:“山路狭窄,大家各自小心一些,彼此都能过去,何必伤了和气。”崔兴茂刚要说话,沙四海轻声喝道:“兴茂,不要多事。”他又看了一眼吴秋遇,继续迈步向前走去。“算你小子走运,今天先饶了你!”崔兴茂梗着脖子小声发了一句狠,才快走几步,跟到沙四海的身后。其他崆峒弟子也都好奇地看了看吴秋遇和小灵子,一一走了过去。
小灵子在他们身后轻轻“呸”了一声,小声说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吴秋遇小声劝道:“灵儿,不要惹事了,小心被他们听见。咱们往山下走吧。”小灵子说:“别急着走啊。只怕这里会有热闹。”吴秋遇不解:“什么热闹?”小灵子抬手一指:“你看,他们冲着嵩山派的人去了。只怕那两个受不了他们的气,早晚动起手来。”吴秋遇往那边看了一眼,说:“那是他们的事,跟咱们没有关系。咱们走吧。”小灵子说:“看一下也耽误不了多久,我倒想知道那伙人是什么来历。走,咱们靠近了去看看。”说着便拉着吴秋遇往那边走。吴秋遇知道她是好热闹的人,只好说道:“不要去招惹他们了,咱们从旁边绕过去吧。”小灵子调皮地笑了一下,说:“好,听你的。正好那边可以过去。”两个人便悄悄从旁边的摸了过去。
两个嵩山派的弟子认出那伙人的服饰,知道他们是崆峒派的人,又见他们人数不少,便有意避让。沙四海故意大声说道:“听说嵩山派的贼匪已经被官府一网打尽,想不到却是虚言。这里明明还有嵩山派的高手嘛!”两个嵩山派的弟子闻言,脸色大变,但见对方来者不善,也不敢轻易惹事,又往旁边退让了几步。
沙四海笑道:“两位不必紧张。崆峒派虽与嵩山派没什么交情,可还不至于断了人家的香火。你们说是不是啊?”崆峒派众弟子齐声应道:“师父说的对呀。”年岁稍小的那个嵩山派弟子有些按捺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另外一个赶紧拦住他,小声说道:“刘师弟,不可鲁莽。他们人多,咱们惹不起。”然后冲着沙四海拱手说道:“原来是崆峒派的掌门沙四海前辈,嵩山派晚辈陈青、刘一虎有礼了。沙前辈刚才所言极是,嵩山派与崆峒派素无恩怨,井水不犯河水。晚辈还有事在身,也不敢打扰沙前辈游玩的雅兴,就此告辞了。”说罢,给师弟刘一虎递了个颜色,二人便拱手告辞。
沙四海对门下弟子高声说道:“嵩山派也曾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武功自有出奇之处。你等今日有幸遇到嵩山派的高手,还不过去虚心请教几招?”当下从他身后闪出两名弟子,跳到陈青、刘一虎身前,拱手说道:“崆峒派卢上崖、崔兴茂,向两位讨教。”
陈青看了沙四海一眼,见他嘴角露出一丝诡笑,知道他用意不善,忙堆笑说道:“崆峒派有沙前辈在此,晚辈怎敢造次?晚辈确有要事在身,还望前辈行个方便。”莫看这陈青三十来岁,说话却是老道。他一语带双关,进退有据。若沙四海肯放他们走,自然大家无事;若双方非要动手,先点明了沙四海是崆峒派的长辈,只要他顾及名声不出手,自己倒也未必输给崆峒派的弟子。
沙四海又怎会听不出来,从嘴角哼笑了一声,说道:“我门下弟子虚心向两位请教,你们只管放心切磋便是,不必碍着我的面子。”崔兴茂见陈青不搭理自己,却只顾与师父说话,心中不忿,指点着叫道:“老子看得起你,你倒一味罗嗦什么?”刘一虎眼睛一瞪,待要回骂,被陈青拦住。陈青使个眼色,示意他克制,以免闹将起来,自己人少吃亏。刘一虎这才气哼哼忍下。
陈青对沙四海再一拱手:“既然沙前辈吩咐了,晚辈自是不敢不从。我等就冒昧与两位仁兄过上几招,还请沙前辈从旁指点。”他又刻意点了“从旁”二字,好叫沙四海不便出手帮忙。沙四海微微点了点头,简单应道:“去吧。”陈青这才转身对崔兴茂说:“请。”
小灵子在暗处听得明白,不由得低声赞叹道:“那个陈青好会说话。”吴秋遇不解其中玄妙,问道:“好在哪里?”小灵子给他解释了,吴秋遇又想了一下,才终于明白。
那边崔兴茂早已按捺不住,逼上前来。“师兄,我来。”刘一虎说着,便上前与崔兴茂打在一处。二人斗了十几个回合。刘一虎突然变招,一记“反敲山门”,将拳背朝崔兴茂面门砸下。崔兴茂没想到他变招如此之快,慌乱中竟举手去抓他拳头。陈青一惊,如疾风般抢上,同时将二人的手臂抓住。
刘一虎一愣,不解地看着陈青。陈青将刘一虎的拳头从崔兴茂手中拿开,推到一边,对崔兴茂堆笑说道:“崔师兄果然好手段,佩服佩服。”崔兴茂只觉手臂酸麻,手掌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他也不敢再打,正好有陈青的话作台阶,便悻悻地退到一旁。沙四海眉头一皱,没有吱声。
吴秋遇心中疑惑,不知陈青为何在胜负未分之时出手将二人分开;更不解崔兴茂为何真的就乖乖退开了,全不似开头那般嚣张。
卢上崖早按捺不住,将腰带紧了紧,摆开架势,只待对手也摆开阵势,便上前争斗。却见陈青仍然垂手站立,只淡淡地看着他,竟似全不在意。卢上崖大怒,两手向上一捞,提了力气,直奔陈青打来。陈青并不与他斗力,只使出嵩山派的简易擒拿手,与他周旋。过了二十余招,卢上崖的力气已在连番的猛攻之中消耗得差不多了。陈青轻舒猿臂,一手将卢上崖的右手腕拿住,捏住他臂上的经脉。那卢上崖再也动弹不得,眼睛瞪得老大,只有呼呼地喘着气。
沙四海不由得一惊,没想到嵩山派的两个年轻晚辈竟有如此手法。吴秋遇见了陈青那几招手法,也不禁暗自称奇。他模仿着比划了几下,觉得倒也有些玄妙。
陈青将卢上崖的手轻轻放开,拱手说道:“承让了。”又转身对沙四海说:“沙前辈,方才与你的高徒过招,真是不分胜负。我们确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多陪前辈。晚辈告辞。”沙四海见他始终这般有礼,一时也找不到借口发难,只得点头说道:“好,好。你们去吧。”
刘一虎暗自佩服师兄的见识和手段。陈青给他递了个眼色,二人便赶紧快步离去。他们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崔兴茂哀叫起来:“哎呦,我的手!啊……”刘一虎刚要回头观看,陈青赶紧小声催促道:“还不快走!”说完,拉着他便跑。
沙四海一惊,上前看时,只见崔兴茂的一只手掌已经碎了,几根手指只有皮还连着。原来刚才刘一虎的硬拳将他的手掌打断,陈青怕惹出大祸,忙出手将其手臂穴道封了。崔兴茂的手掌没了知觉,暂时也就不知道疼痛。可是时间一久,那断指的疼痛哪里还掩盖得住,此刻便疼得像杀猪一般嚎叫。吴秋遇和小灵子想明白其中缘由,更是对陈青佩服不已。
沙四海一把将崔兴茂的手臂攥住,再度封了穴道,对众弟子吼道:“还不快追!”崆峒派众弟子如梦方醒,留了一个人照顾伤者,其余的便随着师父一起追赶嵩山派的陈青和刘一虎。
陈青见情势不妙,忙对刘一虎说道:“他们人多,我们很难一起脱身。师弟你先走!我去挡住他们。”刘一虎说:“要走一起走!”陈青道:“师弟,大局为重!我也不知道能抵挡多久,你快走,越快越好!日后找到师叔祖,重振嵩山派,就靠你们了。”刘一虎还要争辩,已被陈青双手一推,送出老远,他只得含泪说道:“师兄,我走了。”说完,心一横,头也不回地去了。陈青见刘一虎去远,稍稍松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从石头后面探出头来,不禁为陈青捏了把冷汗。
两个崆峒派弟子绕过陈青,欲奔刘一虎追去,被陈青左挡右拿,掀翻在地。沙四海骂道:“小子,你好不嚣张!竟敢坏我弟子手掌,老子岂能饶你?”崆峒派众弟子趁势将陈青围住,却不敢贸然上前,只待师父沙四海发落。陈青此刻仍不忘抱拳施礼,缓缓说道:“沙前辈此言差矣。晚辈有多大胆量,怎敢和崆峒派沙掌门结怨?刚才与贵派弟子切磋,实是奉了前辈之命,不得不从。至于高徒的手伤,也是我等无心之失,并非有意冒犯。晚辈一直以为崆峒派是江湖名门,沙掌门亦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必能洞察一切,定不会与我等小辈一般见识。不知晚辈所言是也不是?”
陈青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大套,本欲拖延时间,倒真一时把沙四海给蒙住了。沙四海本来就要出手了,被他一番连捧带哄的,气势上就弱了下来。虽然对方只有一人,但自己门下弟子甚多,沙四海被捧得也自视为武林名门正派的前辈,不得不顾及些颜面,听他说得有理,于是便有些语塞:“这个,啊……”崆峒派众弟子面面想觑,不知师父怎么忽然就软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在远处看着,没有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见陈青喋喋一番言语之后,沙四海竟然冷了下来,不禁暗自称奇,又觉好笑。
陈青眼看沙四海中计,忙趁机说道:“晚辈就此告辞,所到之处,定将崆峒派和沙前辈的威德四处播扬。晚辈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不等沙四海反应过来,便深深一躬,转身走了。崆峒派的弟子见师父无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挡在陈青面前的崆峒派弟子见他靠近过来,都扭头望着师父,身子却向后退了,任陈青从容离去。
恰在此时,崔兴茂忽又哀叫起来。卢上崖叫道:“师父,崔师弟被他们打成那样,就这么算了不成?”沙四海如梦初醒,大喝道:“你站住!老子险些被你骗了!”陈青哪里还敢站住,撒腿便向东跑去。沙四海毕竟是江湖前辈,脚力亦非同寻常,噌噌噌几个箭步便赶了上去。崆峒派众弟子被甩在后面,只得大声叫喊以壮声势。
小灵子和吴秋遇忍不住追出几步,藏身在大树后面,要看陈青如何应对。
沙四海赶上陈青,自半空中踢出一脚,直踢陈青后脑。陈青暗叫不好,没想到他步法如此之快,待听得脑后风响,急忙向前一滚,避过这突然一脚。沙四海左脚踢空,身体一倾,便已落到陈青身旁。陈青大惊,急忙向旁滚出几步,翻身而起,准备拼死一战。沙四海叫道:“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在我手下撑过几招?”陈青并不答话,只凝神看着他。
沙四海也不再罗嗦,迅即飞身欺上,右拳直取陈青前胸。陈青也不躲闪,翻左手去拿他手腕。沙四海早已料到,却故意仍将手臂送出,待陈青手来,左臂用力一挡。陈青一惊,自己若是撤手,前胸必定中拳;若不撤手,左手定被他左臂打中。情急之下,忙出右手,向沙四海咽喉戳去,竟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打法。
沙四海竟不躲避,左臂一挥,势将陈青的右手挡开,右臂虽被陈青的左手拿住,拳头仍打在陈青的胸口上。陈青右手尚未触到沙四海的咽喉,身体已吃了一拳,向后倒去。本来以为自己的擒拿手可以将沙四海的拳头止住,不料对方实在力大,竟仍被他打在胸口上,呼的喷出一口血来。小灵子不禁“啊”了一声,幸亏近处无人。
沙四海右臂也是一麻,一拳击出之后,竟也暂时动弹不得。崆峒派的弟子赶到,又将陈青围了。卢上崖见师父表情异样,忙上前问道:“师父,怎么样?”沙四海强装笑脸,吩咐道:“快将那小子拿了!”旁边早有弟子冲上去。沙四海的手臂忽然酸麻阵痛,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卢上崖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弟子扶着崔兴茂赶来。崔兴茂挤进人群,尖声叫道:“好小子,看你跑到哪里去?师父,给弟子报仇啊!”沙四海假意弹着右臂上的尘土,背着众人说道:“就将他交给你们处置。”崔兴茂手掌疼得厉害,自然没有力气下手。于是唤过身旁的一个师弟:“休四,你去替我出气!”休四挽起袖子,走近陈青,冷笑道:“小子,认命吧!”
陈青卧在地上,知道就算再打伤他几个弟子也是无益,也懒得再费力气,便闭了两眼,听天由命了。反正师弟刘一虎已安然走脱,便再无牵挂。小灵子看了一眼吴秋遇,吴秋遇当然明白她的心思是让自己去救陈青,点了点头,便提气在手。
休四举起手中的铁尺,便要朝陈青的手臂打下。吴秋遇正要跳出相救,忽听得一声大喝:“住手!”崆峒派弟子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个人。吴秋遇先是一惊,继而大喜。那三个人正是乡野三奇。
丘壑走到沙四海面前,开口问道:“敢问尊驾可是崆峒派的朋友?”沙四海不认得来人,淡淡说道:“正是。”胡大夫见他手臂抬着半晌不动,已猜出其中缘由,出手在他右臂上捏拍了几下,笑道:“哪来的这许多尘土?”沙四海只觉手臂微微一痛,穴道竟然解了,不禁暗自称奇。
休四见有人出来拦阻,仗着自己人多,大声叫嚣道:“谁在哪里挡横?活的不耐烦了?”陈康笑道:“年纪轻轻,何必那么大火气?”只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休四手里的铁尺便掉在地上。休四和其它崆峒派弟子顿时目瞪口呆。陈青也是一惊,愣愣地望着来人。
沙四海见来者不凡,忙拱手说道:“崆峒派沙四海,敢问三位尊姓大名?”陈康说:“在下陈康,这是我两位哥哥,丘壑,胡大夫。”“乡野三奇!”陈青看了看他们,脱口叫了出来。沙四海刚才已将三人打量了一番,单凭胡大夫那一手解穴的功夫,便知道这三人来历不凡,只是他并不知道乡野三奇的名头,便堆笑说道:“原来是乡野三奇到此,失敬失敬。”
陈康问道:“沙掌门,你们崆峒派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年轻人。这个只怕有点……”沙四海刚要编造借口,却听陈青抢先说道:“不是不是,都是误会。方才晚辈误伤了那位崔兄弟的手掌,他师兄弟要替他出口气倒也应该。”听陈青如此开脱,又见他识得乡野三奇,沙四海当即应道:“是,是。都是误会。你们还不快扶陈兄弟起来。”崆峒派的弟子谁也不愿上前。
陈青自己慢慢站起来,拱手对丘壑说道:“晚辈嵩山派弟子陈青,见过丘大侠,胡大侠,陈大侠。久仰乡野三奇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胡大夫先给陈青服下一粒药丸,让他暂且休息。丘壑对沙四海说:“沙掌门,令徒手上的断骨,我二弟可以试着给他接续看看。若能侥幸成功,看在丘某兄弟三人面上,大家了却这一番过节如何?”沙四海刚才被陈青点穴制住手臂,已是颇感意外,见现在又多了三个高手在场,哪敢再生事端,连忙说道:“如此再好不过。”
吴秋遇知道,以胡大夫的手段,处理崔兴茂手上的伤势应该不成问题。有乡野三奇在场,陈青应该是不会再有危险了。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野神仙胡大夫给崔兴茂接了手上的断骨,包扎停当,笑着说道:“你回去好生养着,不出百日,应可痊愈。”崔兴茂自然惊喜,连声道谢。崆峒派其他弟子也颇感惊奇。沙四海自知多留无益,便拱手说道:“今日相见,三生有幸,本该畅叙一番。可惜沙某刚到嵩山,还没作任何安顿。三位大侠,咱们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丘壑淡淡点了点头。沙四海便带着一干弟子去了。
陈康问陈青:“听说嵩山派已经被官府查封了,你怎么还敢穿着嵩山派的衣裳在此招摇?”陈青说:“前辈有所不知。嵩山派数十年前分作两支。留在嵩山的是韩禅师叔祖一脉,就是近年来人们所熟知的嵩山派,被官府查封的也是他们一支。另外一支下山复仇,出师不利,便没有再回来,散落各处。近闻盛四海主持的嵩山派一脉被官府查封,另一支散落各处的弟子不忍看嵩山派就此败落,便相约集结。听说师叔祖鲁千山尚在,可以主持大事,我们便四处寻找。等找到他老人家,便可到官府阐明情由,重振我们嵩山派。我和刘师弟一同到此,不想今日遇见崆峒派的人,被他们打散了。”
丘壑惊喜道:“鲁千山老前辈还活着?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吗?”陈青说:“我们也是去年才意外得知,尚不曾见到。是一位与嵩山派有多年旧交的老前辈告知的,想必不会有假。”乡野三奇大喜。丘壑说:“那可太好了。嵩山派曾经盛极一时,为武林安定做了不少事。如今复兴有望,可喜可贺。”陈康道:“走。咱们去喝几坛,庆贺庆贺。”
陈青说:“晚辈急着去找刚刚失散的刘师弟,在此与几位前辈告辞了。还望以后我嵩山派重新开张,能够都到众位前辈的支持。”丘壑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你去吧。他日贵派复兴,我等定来捧场。”陈青告辞,转身离去。
丘壑说:“他年纪轻轻却如此干练,难得,难得。看来是老天不绝嵩山派。”陈康吵嚷着喝酒去,丘壑和胡大夫便由着他,说说笑笑地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