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梓图陪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在花园欣赏府中的花草山石。胡大宁在后面跟着伺候。小灵子对曾梓图说道:“曾伯,您就每日闷在家里?”曾梓图听了,微笑道:“小灵子姑娘想出去玩了?哈哈,那老夫就陪你们出去逛逛。蓟州附近可玩的地方很多。”小灵子笑道:“曾伯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我的心思了。”曾梓图说:“城里有几个好去处,最有名的当属独乐寺。独乐寺观音阁,你们去过没有?”小灵子说:“独乐寺的观音阁,还有观音寺的白塔,我们都看过了。”曾梓图想了一下,说:“文庙、关帝庙想必你们在别处也见过,这里的大体相同,就不去看了。公输子庙世间很少,也许值得看一看,离此也不远,你们抽空自己去看一下就行了。我带你们到山上走走吧。”吴秋遇和小灵子欣然同意。四个人便从后门出了曾府,往府君山走去。
府君山就在蓟州城北,四个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曾梓图手里拄着一根木棍,介绍到:“此山名叫府君山,过去原叫作崆峒山。”小灵子惊讶道:“崆峒山?崆峒山不是在西边吗?怎么会在这里?”曾梓图解释道:“据老夫所知,崆峒山不止一处。你说的是平凉的崆峒山,江湖上的崆峒派就在那里。眼前这座崆峒山自古有名。武则天当朝年间,契丹的李尽忠、孙万荣叛乱,著名大诗人陈子昂随军出征,在武则天的侄子武攸宜身边参谋军事。大军行至渔阳,先锋王孝杰率领的十七万将士在一处峡谷里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没。武攸宜吓得龟缩在渔阳,不敢出战。陈子昂自告奋勇,想带领麾下万人为前驱出战沙场。武攸宜觉得他是个书生,没有答应。陈子昂几天后再去恳求,说不能见死不救,结果触怒了武攸宜,被贬为军曹。陈子昂一气之下遍游蓟门和幽州,便曾登上这座崆峒山,留下千古名作《登幽州台歌》:北登蓟丘望,求古轩辕台……尚思广成子,遗迹白云隈。这里面有一段故事,传说黄帝轩辕氏大战蚩尤之后,曾经登上崆峒山,向隐居的圣贤广成子求教修身治国之道。诗中所说的轩辕台便是黄帝拜谒广成子之所,这座山上还建有广成子殿。不过更多人以为,广成子所在的是甘肃平凉的崆峒山。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就不得而知了,也许也只是个传说罢了。”不只是吴秋遇和小灵子,就连他们身后的胡大宁也听得入神。
曾梓图继续说道:“诗仙李白还曾在此山居住,山上至今留有太白洞,独乐寺‘观音之阁’的匾额便是在那时题写。他在《北风行》中还有诗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诗人杜甫和诗人高适也都有诗吟咏渔阳和蓟丘,其中的蓟丘便是这崆峒山。”吴秋遇和小灵子惊叹道:“看来唐朝这些大诗人都很喜欢这里。”曾梓图点了点头:“是啊。可惜这里原属无终小国,又是战略要地,屡经战乱,像他们那样的外地游人不多。写下《太史公书》的司马迁公也没有到过此地,不知有此崆峒山,因此便只写下平凉一处,并把各种传说都归于那里。由于其他的缘故,本地人也渐把此山唤作府君山,而且沿用至今。”小灵子说:“若不是跟人约好,我们也想不到会来这里。曾伯真是学识渊博,小灵子佩服。”曾梓图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山上除了广成子殿,还有文王殿、三官殿和玉皇阁。刚才山脚下的那个塔是赵公塔。那边还有窦公墓,葬的就是那位教五子名俱扬的窦燕山。”吴秋遇和小灵子边听边点头。
胡大宁忽然开口问道:“也有不少老百姓把这座山叫府君山,这个有什么来历么?”曾梓图说:“你们听说过泥马渡康王的故事吗?”小灵子抢着说道:“这个我听说过。说是有一位皇帝被敌人追赶,逃到大河边上,敌人就在后面追上来了,眼看走投无路了,忽然出现一匹白马驮着他过了河。上岸之后,那马不见了。这个皇帝走到附近的一座庙里,发现神像前有一只泥马,跟驮他过河的泥马一模一样。我说的没错吧?难道,这个故事也跟这座山有关系?”曾梓图笑道:“差不多吧。你说的那个庙是崔府君庙,供奉的是神仙崔府君。泥马渡康王之后的第二年,这里发生大旱,民不聊生。恰好崔府君路过这里,便让自己的白马寻找泉水。白马走到山脚下,用蹄子刨出一洼深泉,解出了旱灾。当地百姓便把这洼泉水叫做白马泉,并在山上修建了府君庙,后来便有人喜欢把此山叫做府君山。”小灵子惊叹道:“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曾梓图笑道:“当然只是一个传说。”胡大宁说:“好像周围还有一个黑马泉。”曾梓图道:“那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就在此时,忽听前面山坡后有人争吵。“贼骷髅,你他娘的还真想独吞哪!”竟是蒙昆的声音。另外一个人尖声说道:“蒙昆,你是猪脑子啊!咱们两个一直在一起,我怎么独吞了?”显然是天山恶鬼的声音。小灵子停下脚步,回头和吴秋遇面面相觑。曾梓图已经快步跟了上来。蒙昆说:“这个事儿只有咱们俩知道,不是你,还能有谁?”天山恶鬼说:“还有你!老子想起来了。老子是孤身一人,你可是有徒弟的。一定是你背着老子,让你徒弟偷偷拿了?”蒙昆叫道:“你放屁!你血口喷人!”天山恶鬼骂道:“你才放屁!敢跟老子捣鬼,老子不能轻饶你!”蒙昆也不示弱:“你放屁都比别人臭!老子就不该相信你这个贼骷髅!”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叫骂着,估计就要动手了。
曾梓图已经听出争吵的二人是蒙昆和天山恶鬼,便拄着棍子往那边走去。胡大宁赶紧跟上去,搀扶他。小灵子喜欢看热闹,打架的又是两个熟悉的坏人,她更有兴趣,拉着吴秋遇快步追过去。只见蒙昆和天山恶鬼已经拉扯到了一起,眼看就要动手了。身边有一丛乱石,有刚刚翻找过的痕迹,几块潮湿的石头丢在外面。曾梓图上前问道:“你们为何在次争吵?”蒙昆和天山恶鬼忽然看到曾梓图,都吓了一跳,各自松了手。蒙昆一时不知所措,看着天山恶鬼。天山恶鬼主意多一些,开口说道:“没,没什么。我跟老蒙在城里闷得慌,到这里找点乐子。让曾公见笑了。你们……”
他忽然看到小灵子和吴秋遇走到曾梓图身后,更加觉得惊讶。曾梓图说:“这两位都是我府上的客人。”“哦,哦。”天山恶鬼支吾了两声,没有说什么。曾梓图指着乱石夹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找什么?”天山恶鬼说:“听说蓟州的山里草药多,我们也想挖一些备用。”曾梓图看了蒙昆一眼。蒙昆也赶紧点头道:“是,我们是在挖草药。”小灵子故意高声说道:“石头缝里也能长草药啊?”曾梓图明知有假,也懒得去拆穿,只是淡淡说道:“我陪客人在山上转转。你们不要在这里吵了,成何体统?”蒙昆和天山恶鬼相互看了一眼,冲着曾梓图拱了拱手,匆忙走了。
小灵子走到石缝看了看,笑着说道:“他们该不是偷偷藏私房钱,结果分赃不均吵起来了吧?”曾梓图觉得面上无光,苦笑着说道:“让姑娘见笑了。走,前面还有好去处。”
没走多远,小灵子忽然指着前面叫起来:“那个石洞好有趣呀!”吴秋遇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前面有一个形状奇怪的漏洞(与桂林象鼻山类似)。曾梓图说:“那是穿云洞。前后通透,云雾可以从中穿过,因此得名。”小灵子顾不得听故事,快步向那山洞跑去。吴秋遇怕她跌倒磕碰,急忙追了上去。曾梓图看到他们天真活泼的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带着胡大宁也跟了上去。
穿云洞高七八尺,常人不必低头便可从容穿过。走在洞中,有风吹过,更觉舒爽。小灵子摸摸看看,兴奋地说道:“这种前后通透的石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原来还以为只有假山上才有。”
过了穿云洞,曾梓图说:“前面还有豹子洞。”“这山上还有豹子?”小灵子吓了一跳,“那咱们别去了吧。山里的野狼我们已经见过了,好可怕呀。只怕豹子比野狼更厉害。”曾梓图说:“山上是有金钱豹、野狼、狍子,不过这一带常有人来,野兽不常出没。”小灵子说:“那咱们去豹子洞,不是直接送到人家窝里么?”曾梓图笑道:“我说的豹子洞,原来叫抱子洞。据说原来有某位仙人抱着婴儿在那里避雨,与野兽豹子没有关系。只是后来大家传成了豹子洞。”
小灵子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脑子里始终有野兽的身影,不想再往前走,于是说道:“曾伯,我看前面的山峰也差不多,咱们往回走吧。”胡大宁偷偷笑着,知道这小姑娘是怕了。曾梓图说:“也好。正好老夫也累了,走不动了。那,咱们就回去?”说完,他看着吴秋遇。吴秋遇对游山玩水其实没什么兴趣,既然小灵子想回去,他当然也同意,于是点头道:“好。”
经过穿云洞,小灵子不免又在石壁上顺手摸玩了几把。正要走出洞口,忽见前方洞口外面闪出十几个人,看服饰应该是北冥教旋风旗的人。为首是刚刚接任旋风旗旗主的蒙追,高声说道:“曾梓图,你们走不掉了。”吴秋遇见来者不善,赶紧用身体护住小灵子。胡大宁也挡在曾梓图身前,对着外面的人冷笑道:“呵呵,蒙追,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打架?真是笑话!”蒙追不急不躁,淡淡说道:“胡大宁,我知道你身手不错,我也自知未必是你的对手。不过今日由不得你逞强。你看清楚了,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注意到,蒙追的那些手下每人手里端着一支怪异的竹筒。胡大宁也曾经是北冥教的人,自然识得旋风旗的宝贝,失口叫道:“夺命迷魂雾!”蒙追说:“不错。十二筒夺命迷魂雾,对付你们应该足够了吧。”曾梓图说:“这毒物厉害,不可硬拼。咱们且往后撤。”四个人便往洞中退走。小灵子刚才注意看了一下,嘀咕道:“明明只有十支竹筒,他怎么说有十二筒?”
胡大宁小声道:“他们堵住前面的洞口,咱们从后面出去,先避过再说。”吴秋遇听了,快步走向后面的洞口去查看情况。曾梓图摇头苦笑道:“没用的。他们既然想到在这里埋伏,又怎肯留后门给咱们逃走?”果然,吴秋遇走到洞口一看,这面也已经有一伙人守在那里,为首的竟然是刚由红衣堂堂主升任烈火旗旗主的景素素,不用说,她旁边那些肯定都是烈火旗的人了。景素素看到吴秋遇在这里,也稍稍愣了一下。吴秋遇赶紧回去把情况告诉小灵子和曾梓图。胡大宁惊叫道:“烈火旗的人也来了?他们手里的烈焰枪可厉害。咱们只能先在这躲一阵了。”其他人听了也一筹莫展。这石洞长三丈有余,略有曲折,勉强可以藏身。小灵子说:“前后两个洞口都被他们看住,他们仗着手里的家伙也随时可能攻进来,估计咱们在这里也躲不了太久。”曾梓图稍稍平静了一下,轻声说道:“先看看他们什么意思吧。未必是要取咱们性命,要不然,刚才就不会废话,直接动手了。”三人听了,各自点头。
这时就听蒙追在外面喊道:“谅你们武功再高,也躲不过我们的夺命迷魂雾和烈火旗的烈焰枪。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胡大宁对着外面高声问道:“蒙追,你们到底想咋样?”蒙追说:“我们只是奉命来拿曾梓图,只要他束手就擒,其他人我们可以网开一面。”胡大宁说:“你们休想!有俺胡大宁在,绝不允许你们伤害曾公!”蒙追说:“那可由不得你了!你们心里应该清楚,意气用事救不了他,只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何必呢?曾梓图,你真想让他们给你陪葬?”胡大宁刚好回击,曾梓图拦住他,说道:“既然你们只为老夫一人而来,那老夫跟你们走,绝不连累别人。”“曾公!”胡大宁愣愣地看着曾梓图。曾梓图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此事原本与你们无关,倒让你们跟着受惊吓了,老夫着实过意不去。秋遇呀,日后如果有机会见到婉儿,替我转告她,我这个做父亲的,看不到她成亲那一天了。让她一定要快快乐乐的……”说完,真的迈步出了洞口。吴秋遇愣在那里,竟然忘了阻拦。胡大宁冲上去拉了一把,也被曾梓图推开。
曾梓图走出洞口,对蒙追说:“我跟你们走,请你不要难为我的客人。”蒙追倒是没有想到曾梓图真的会只身出来,只怕有诈,于是将身边的属下分作两伙:一伙继续守住洞口,不让里面的人出来;一伙将曾梓图看住。曾梓图说:“老夫已经在挂月峰自废武功,现在是个废人,你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你们一定不要伤害我的朋友。”蒙追看了看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出手打了他一拳。曾梓图胸前吃了重重一拳,身子一个趔趄,终于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一个旋风旗的属下险些被他撞到,急忙跳到一边。蒙追没想到曾梓图会疲弱至此,也不免愣住。
吴秋遇一惊,便要上前。只听胡大宁惊叫一声“曾公”,便抢先从洞里冲出来。旋风旗的人赶紧用夺命迷魂雾封阻。几缕毒雾射出,胡大宁的衣袖上稍有沾染马上就变了颜色,口鼻吸入一口,顿觉头晕喉痒,一时不敢向前硬闯。小灵子一把将吴秋遇拉住。吴秋遇自忖没有把握避过毒雾把曾梓图救回来,也不敢贸然出洞。
就在此时,只见一团红影落入人群中,一把将曾梓图拉起来。蒙追和手下众人都还没看清那个人的脸,那个人就已经裹挟着曾梓图进了山洞。从闪过的背影可以看出来,那应该是个老和尚。
胡大宁惊愕之中,慌忙让开洞口,跟着进洞。老和尚把曾梓图稳稳放下。吴秋遇和小灵子认出来,这老和尚正是五台山佛光寺的住持无涯大师,前两日才在独乐寺见过。曾梓图稍稍平静了一下,这才看清无涯大师,忙拱手道:“多谢大师。敢问大师法号,宝刹何方?”无涯大师说:“老衲无涯,栖居五台山佛光寺。”曾梓图愣了一下,又惊又喜:“您就是无涯大师?失敬失敬!老夫曾梓图,仰慕大师已久,可惜一直无缘拜会。”无涯大师微笑道:“阿弥陀佛。几年前施主便与老衲有书信往来。不想今日才在这里见到,幸会幸会。”
小灵子在一旁说道:“大师,曾伯,你们先别忙着叙旧了。现在洞外还有人守着呢,咱们先想办法离开吧。”曾梓图听了,叹息道:“唉,只因曾某一时不慎,得罪了北冥教。不想今日却要连累大师和秋遇贤侄被困这里。这些人只为我一人而来,大师,秋遇贤侄,你们自顾离去吧,不必……”吴秋遇说:“伯父,我不走。”无涯大师往洞口外看了看,又瞅了瞅吴秋遇,小声说道:“秋遇少侠,你身手敏捷,功力深厚,应可独当一面。老衲尽全力,或可冲开一处。咱们前后两路同时闯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或可夺了他们的暗器。”吴秋遇点头道:“嗯,我可以试试。”小灵子忽然说道:“不行的。刚才咱们看到的,只是摆在明处的几个。他们在暗处也有埋伏,你们是打不到的。万一有一两个漏网的,使起暗器来,大家还是凶多吉少。”胡大宁问:“你怎知他们暗处有人?”小灵子说:“刚才那个姓蒙的亲口说的,他们有十二筒夺命迷魂雾,可是我仔细数过了,洞口外面只有十个,说明还有两个藏在暗处。”
这时就听蒙追在外面喊道:“不要以为你们武功高便可逃出去,我这十二支竹筒,每一支里面都装满了夺命迷魂雾。就算你们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一下子把十二个人全都打倒。更何况,有人站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你们想打也是打不到的。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还是请姓曾的自己出来吧。”无涯大师和曾梓图都暗自赞叹小灵子的细心和机警。曾梓图自忖难以全身而退,便又要出去受缚。“曾公!”胡大宁赶紧将曾梓图挡住,他猛然一动,忽觉胸中一闷,眼前一黑,身子就倒了下去。几个人都是一惊。无涯大师蹲下身去摸了摸胡大宁的脉搏,眉头一皱,低沉说道:“想是他刚才吸入了毒雾。”曾梓图关切地问道:“还有救吗?”无涯大师说:“他中毒不深,一时气息阻塞,短时间应无性命之忧。老衲这就试着给他调理气息。”说完,无涯大师轻轻把胡大宁扶坐起来,自己坐到他身后,开始给他推拿顺气。小灵子叫道:“夺命迷魂雾果然厉害!”吴秋遇知道,胡大宁此刻气息断绝,就跟死了一样,贺兰映雪是喂不下去的,只能看无涯大师的手段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前后两个洞口都被北冥教的人用厉害的武器守住,暗处还有埋伏,他们哪有办法可想啊?这时,景素素在外面喊道:“吴少侠,我们奉命来拿曾梓图。此事与你无干,你何必趟此浑水?”吴秋遇说:“曾伯在挂月峰已经当众自废武功,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他们也是知道的。他已经这样了,对北冥教没有任何威胁,你们为何还要伤害他?”景素素说道:“你叫他出来,我们自有判断。”吴秋遇说:“我不能让你们伤害曾伯。”曾梓图看着吴秋遇,感激地点了点头。景素素继续劝道:“吴少侠,这不是你讲义气的时候。本来事情很简单,你们卷入进来,一旦动了手,反而不好收场。”曾梓图忽然说道:“秋遇贤侄,我实在不想连累你们。还是让我出去吧!”说着又要往外走。“不要!”吴秋遇赶紧把他挡住。这时,就听蒙追再另一头嚷道:“景旗主,别跟他们废话了!咱们两头攻进去,好歹把他拿下!”景素素忙叫道:“蒙旗主且慢!万万不可!”蒙追说:“你还犹豫什么!烈火旗不敢动手,我旋风旗可要先上了!大伙都给我听好了,一会冲进去,先拿曾梓图。但有阻抗,格杀勿论!上!”
吴秋遇大惊。无涯大师正坐在地上给胡大宁保命,此刻能够进行抵抗的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两面洞口都有北冥教的人,他都不知道该封堵哪一边了。小灵子提醒道:“景素素好歹是熟人,护着曾伯往那走。”吴秋遇胡乱点了一下头,用身体掩护着小灵子和曾梓图往烈火旗把守的洞口走去。小灵子回头叫道:“大师,快走啊!”无涯大师仍然在闭目给胡大宁顺气,动也不动。小灵子心中焦急,就要过去拉他。
这时就听蒙追那边有人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好像还不止一个。有人惊慌喊道:“什么人?”很快听到有人在山洞上方大笑起来:“哈哈,这玩意果然好用,归我了!你们要不要再试试?”吴秋遇愣了一下,继而大喜:“是丁大哥!”
丁不二站在穿云洞顶端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筒夺命迷魂雾,脚下还丢着一筒,正在与旋风旗的人对峙。旋风旗的人都知道夺命迷魂雾的厉害,虽然丁不二手里只有一支竹筒,但是他居高临下,下面的所有人都在他的喷射范围之内,他手里的一支夺命迷魂雾筒和十支的作用是一样的。两个旋风旗的人躺在地上哀嚎。蒙追抬头冲着丁不二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跟北冥教作对!”丁不二故作惊讶:“哎呦,你们是北冥教的人哪?”蒙追轻轻哼了一声:“念你孤陋无知,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赶紧留下竹筒速速离去,免得白丢性命!”丁不二却道:“原来一直听说北冥教很厉害,号称北方第一教派,想不到竟然是靠这种下三滥勾当害人。好不害羞!”“你!你……”蒙追大怒,“看来你是真心找死。”丁不二笑道:“呵呵,吓唬我?谁先死还不一定呢。要不你过来试试?”说完,把手里的竹筒对准了蒙追。蒙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虽然心中气恼,却也知道此刻与丁不二翻脸没有好处,只好强压怒火,忍气说道:“我们今日在此办事,不想与你计较。你只管离去便罢。”丁不二说:“我兄弟在里面,你们趁早撤了,大家相安无事。”双方就此僵持起来。
洞里,胡大宁轻轻嗯了一声,渐渐有了气息。无涯大师扶着他靠上石壁,然后起身说道:“他性命已无大碍,只是还需尽快找到解药。”曾梓图拱手道:“多谢大师。可是解药在北冥教的人手里,咱们现在怎么办?”小灵子在一旁说道:“丁大哥已经把暗中埋伏的人制住了,没有后顾之忧了!大师,你武功高深,现在可以从那边洞口打出去。秋遇哥哥从这边洞口打出去。你们务必快速逼进,让他们没有反应时间。一定要当心他们的暗器!”无涯大师和吴秋遇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分头向两个洞口走去。
蒙追正在抬头与丁不二对话。他手下那几个人也已经把注意力挪到了丁不二身上,生怕他手里的夺命迷魂雾喷到自己。忽然洞口飞出一团红色人影,他们全都措手不及。无涯大师很快冲到蒙追面前,很容易就将他拿住。丁不二在上面开口赞道:“大师好手段!”无涯大师冲他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全赖施主从旁相助。”他又转头对旋风旗的人说道:“各位施主,请你们放下干戈,容许洞中之人离去。”旋风旗的属下见旗主已然被老和尚控制,顿时慌了手脚,不知所措。蒙追说:“老和尚,你不要多事!你这样做就是与北冥教为敌,绝对没有你的好处!”无涯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衲无心与北冥教作对,只求施主们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无辜之人。”蒙追还要嘴硬,已经被无涯大师按住穴道,说不出话来。无涯大师继续说道:“刚才有位施主吸了你们的毒雾,还盼施主大发慈悲,赐他解药。”蒙追身子动弹不得,只能微微摇头,示意不给。
另一边,吴秋遇也已经冲出洞口。由于景素素事先吩咐,没有她的命令不准使用烈焰枪,因此一见吴秋遇冲出来,烈火旗的弟子有些措手不及,烈焰枪也被他夺去几杆。其余众人赶紧将他围在当中。小灵子和曾梓图料想吴秋遇已经得手,也从洞里出来。一见吴秋遇被围,小灵子大惊。曾梓图不忍看到吴秋遇被害,赶紧抢步上前,嘴里大喊:“不要伤他!”慌乱之中,脚下踩到几块碎石,扑倒在地。景素素看在眼里,快步上前将他制住。曾梓图刚要挣扎起来,景素素用剑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曾梓图顿时瘫软在地。吴秋遇见状,急忙打出一记“遍访迷宫”,随着身行旋转,两掌并行在周围扫了一圈。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十招,虽然掌力分散,威力不如其他招式强大,但是可以一气在短时间内逼退周围各个方向的敌人。烈火旗的人受到吴秋遇掌力的攻击,慌忙向后退去。
吴秋遇趁机冲出包围,抢到景素素身后,去抓她握剑的右手。景素素发觉有人从背后扑来,急忙转身,挥剑抵挡。吴秋遇没想到景素素反应如此之快,赶紧闪身让过。景素素见是吴秋遇,没想到他身陷包围这么快就能脱身出来,不由得暗自赞叹,手里的长剑又向吴秋遇刺去。吴秋遇看出景素素这一剑速度不够快,心中大喜,快速出手将剑身捏住,用力一扯。景素素身形不稳,直向吴秋遇撞来。吴秋遇不忍叫她跌倒在地,便用左手轻轻将她揽住。景素素倒在吴秋遇怀里,脸一红,小声说道:“挟持我。我送你们下山。”吴秋遇愣了一下,马上领会了她的好意,心中感动,作势将景素素制住,对烈火旗的人说道:“你们旗主在我手里,都不要妄动。”烈火旗的人愣愣地看着吴秋遇和景素素,都不敢贸然上前。
小灵子看在眼里,不禁一皱眉,但很快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开口说道:“大家不要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旗主的。秋遇哥哥,带着素素姑娘进山洞,咱们从那边下山。”说着便扶起曾梓图向山洞走去。吴秋遇不好意思让景素素留在怀里,便轻轻将她扶正,作势用剑挟持着她,慢慢退入山洞。胡大宁见曾梓图等人平安回来,也站了起来。吴秋遇便押着景素素走在头里,走出穿云洞。小灵子他们也随后跟了出来。
无涯大师见吴秋遇也押着一个人出来,曾梓图等人都平安无恙,微微点了点头:“烦请两位施主送我们一程,老衲担保绝不会伤害两位。”蒙追已经不能说话,愣愣地看着景素素。景素素假装无奈地说道:“既然已经落到你们手里,你们想怎样便怎样。”无涯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然如此,大家不必再动干戈,这是最好的结果。”烈火旗的人也已经穿过山洞,但是旗主在人家手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跟旋风旗的人一起远远跟着,看着两位旗主被押着往山下走去。
丁不二从山洞上面跳下来,招手道:“哎,等等我呀。”小灵子回头笑道:“你脚步那么快,要来便来,还要我们等你?”丁不二快步跟上他们,得意地显摆着手里的竹筒,对小灵子说:“这是个好玩意,我又多了一件防身的宝贝。”小灵子笑道:“这就叫,什么不走空。”“去!”丁不二假装嗔怒地瞅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
路上,胡大宁跟蒙追要解药。蒙追落在人家手里,也只得不情愿地取了一点解药给他。胡大宁服了解药,心里才彻底踏实了。走了一阵,忽然见前面匆匆走来三个人。看到来人,蒙追顿时面露喜色。景素素却不禁微微一皱眉,似是有所担心。吴秋遇和小灵子认出来,那三个都是北冥教的人。其中两个是护教长老,一个是卞通,一个身兼朱雀使的新任长老朱通。另外一个也见过,就是和卞通一起到曾府刺杀胡大宁的那个黑衣人。他也是北冥教的四个巡查使之一,玄武使熊龟年。小灵子低声对无涯大师说道:“大师,他们是北冥教的长老,咱们得多加小心。”胡大宁说:“我看以大师和吴少侠的武功,用不着怕任何人。他们三个挡不住咱们。”曾梓图却道:“能不打还是别打。我不想与北冥教结怨太深。今日之事,也许只是误会。”无涯大师点了点头,已然心中有数,嘴上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曾施主如此想法甚好,但愿北冥教的人也能明了。”
卞通等人也已经看到他们,见吴秋遇也在这里,旁边还有个老和尚,而且景素素和蒙追还在他们手里,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走到近前。吴秋遇等人停下脚步。曾梓图上前说道:“几位长老,曾某这厢有礼了。”卞通冷冷地说道:“曾梓图,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狂妄!日前在挂月峰生事,司马教主宽宏大量饶你不死,你今日又敢拿了我教中两位旗主,看来真的是要与我北冥教作对到底了?”
曾梓图赶紧说道:“挂月峰之事,实属无心之失。老夫一时不慎,卷入其中。我已经自废武功以示谢罪,蒙司马教主宽宏大量,放我下山。刚才贵教的属下又要拿老夫回去,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北冥教的夺命迷魂雾和烈焰枪着实厉害,我等也是迫不得已,才委曲两位旗主送我们下山。万望三位长老不要见怪。大师,秋遇贤侄,既然北冥教的三位长老到了,就请把两位旗主放了吧。”吴秋遇收了剑,递到景素素手里,拱手道:“委曲姑娘了。多谢你……”景素素赶紧微微摇头,给他使了个颜色,希望他不要说露。吴秋遇赶紧住口,目送景素素走到卞通等人面前。无涯大师也把蒙追放了。
景素素躬身施礼:“烈火旗旗主景素素,参见卞长老、朱长老、玄武使。”玄武使熊龟年一愣:“你认得我?”景素素说:“玄武使曾经到红衣堂暗访,属下有幸见过,只是没敢惊动。当时颜祺旗主正好也在,跟属下介绍过玄武使的威名。”
卞通一时没有了指责曾梓图的口实。玄武使熊龟年一眼看到胡大宁,顿时想起自己和卞通长老被假冒的雌雄双煞打败,在他面前折了面子,于是指着胡大宁说道:“胡大宁,那日你故弄玄虚,仗着假冒的雌雄双煞侥幸逃脱。今日看你往哪里走?”胡大宁冷笑道:“你说的事,胡某不记得。不过,听你的意思,我可是一直留在远处,倒是你们来了又走了,不知是谁侥幸逃脱?”熊龟年大怒:“姓胡的!你背叛圣教,今日我便要拿你回去!”胡大宁不屑地说道:“熊龟年,胡某中了夺命迷魂雾,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今日有无涯大师在场,怕也由不得你们放肆!”
他故意把无涯大师卷入进来,就是指望无涯大师能出面解围,这倒是不全为他自己,也是为了曾梓图能够平安下山。“无涯大师?”熊龟年等人自然把目光转移到老和尚身上,上下打量。无涯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便是。老衲无心参与争斗,只是希望各位施主好生解脱误会,不要妄动无名。”熊龟年忽然冷笑道:“姓胡的,你不要知道几句武林歌谣便耍个没完。武林巅峰,散花仙翁,雌雄双煞,了无神僧。这个人人皆知。上一次,你找人假冒雌雄双煞,侥幸保住性命。这次又找人来冒充无涯和尚,你以为还能唬得住我?”胡大宁心中暗笑,熊龟年这是要自己找倒霉呀,于是故意激道:“不信你可以试试。只怕你没有这个胆量!”无涯大师看了胡大宁一眼,稍有不悦。
熊龟年已经认定眼前的无涯大师是假冒的,心里并无顾忌,被胡大宁言语一激,直接上前向胡大宁抓去。无涯大师有意让胡大宁吃些苦头,以戒他胡言乱语,因此并不出手拦阻。胡大宁见无涯大师动也不动,顿时慌了,这才急忙躲闪,他中毒之后身子本来就虚,又在慌乱之中,一下子绊倒在地。熊龟年大笑道:“倒是叫你那个无涯大师来救你呀!哈哈哈哈,拿命来!”说着便向胡大宁的腰间打去。胡大宁无力躲闪,无奈地闭上眼睛,听天由命。熊龟年一拳打到半路,竟然停在那里,再也前进不得。他愣愣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手臂被人牢牢攥住,奋力抖甩竟然无法挣脱。无涯大师轻轻将熊龟年推回原处,笑呵呵说道:“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怎可轻易要人性命?”熊龟年刚才感受到无涯大师的力道,惊诧不已,这老和尚轻描淡写,竟然让他完全无法摆脱,看来这功力不知要胜过自己多少倍。小灵子在一旁说道:“这位无涯大师可是真的哦。”
朱雀使朱通刚才一直没有说话,他一直在留意无涯大师。老和尚的武功虽然没有直接显露,可是刚才玄武使明明是用力打出一拳,到最后却完全使不出力道,显然是老和尚谈笑间将他制住。他自忖武功难以胜过那老和尚,又知道吴秋遇的武功也不在自己之下,那是在莲花岭亲眼见过的,于是开口劝道:“卞长老,玄武使,咱们来此可不是为了打架。既然两位旗主平安无事,又有无涯大师从中说和,咱们就不必在此争执了吧。”卞通先前吃过假的雌雄双煞的苦头,此番遇到真的无涯大师,他也不想自讨没趣,于是说道:“那好。曾梓图,只要你虔心悔过,莫再惹事生非,我们也不为难你。”曾梓图恭敬地说道:“不敢不敢。请三位长老转告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老夫只求安度余生,绝无妄念。以后还要仰仗北冥教的庇护呢。”卞通和朱通、熊龟年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二人也都点了点头。卞通在三人之中位份最高,自是带头之人,他招呼了一声“咱们走”,便带着朱雀使、玄武使和两个旗主继续上山,去召集两旗的属下。
离得曾梓图等人稍稍远了,朱雀使开口问道:“两位旗主,你们怎会落到他们手里?”蒙追说:“本来已经把他们堵在山洞里,我这边带着十二筒夺命迷魂雾,烈火旗有九杆烈焰枪,料想已经万无一失了,没想到那个老和尚突然冒出来……”玄武使说:“那老和尚武功深不可测,遇到他,打你们个措手不及,再多人手也是没用的。”蒙追委曲地说道:“我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招,事先派了两个人到暗处埋伏,他们看不到更打不到。谁知后来……又来了一个人,就是站在胡大宁旁边那个人,他轻功很好,动作也快,竟然上去坏了我布在暗处的埋伏。这才让老和尚有机可乘。”景素素怕长老们看出破绽,于是含糊说道:“我这边也差不多。吴少侠武功厉害,我们挡他不住,我也被他拿住了。”朱雀使说:“我见识过他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而且他身法极快,你们很难防住。”卞通叹气道:“想不到这姓曾的竟有如此运气,先后有那么多人出来帮他。早晚还是咱们的心腹之患。”
熊龟年说:“要是咱们早来一些就好了。咱们在场,他们没那么容易得手。至少暗处的埋伏不会被人端掉。”蒙追说:“也怪属下犹豫。如果不跟他们废话,一开始就用夺命迷魂雾攻进去,早就把姓曾的拿下了。”景素素说:“咱们奉命下山,并不是直接要取曾梓图的性命。临行前,路大长老说得明白,如果曾梓图的武功有恢复的迹象,则立即除掉他。所以咱们才要试探。我看曾梓图的武功是真的废了,走路快两步都会跌倒。我用剑身轻轻拍了他一下,他就爬不起来了。他武功已经废了,咱们动手杀他,未必是教主的本意。”蒙追说:“我也打了他一拳,他确实扛不住。废是废了,不过,那又怎样?我想着这次把他除掉了,以后就没有了后患,所以后来才命人动手。”熊龟年不耐烦地说道:“现在还扯这个有什么用?赶紧召集你们的属下,回山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