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遇扮作农夫,留下小灵子,自己去接柳如梦。他虽然来到蓟州已有多日,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曾府,闷在自己的房间里,在蓟州城中行走不过四五次,所以他对蓟州城并不熟悉。第一次是从曾家出走,寻找疯子胡大宁时走到独乐寺。后来分别跟着曾婉儿出城去给如梦找墓地以及去石场验看石碑,基本是在城外和城边活动。后来跟着邵九佳去见如梦,先后去过小竹林和渔阳客栈。
吴秋遇想的是去小竹林后面的白墙院里找如梦,可是他上次是从曾府后门出来,跟着邵九佳一起去的,这才要想独自找去还真是不易。向人打听小竹林和白墙院子,别人听了也都摇头。吴秋遇转来转去,心里着急。后来他终于想到可以先打听曾府,再绕到曾府后门重走一遍。这回容易多了,曾家是大户,知道的人多。吴秋遇很快找到了曾府,顺着院墙绕到后门,凭记忆向小竹林走去。
等他找到那处院落的时候,却发现大门竟然锁着。吴秋遇愣了一下,失望地靠在门上,不知道如梦是不是来过,更不知她还会不会再回到这里。他无奈地拍了拍门板,准备离去。
这时候,从旁边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位老者。吴秋遇赶紧上前问道:“老伯,您知道住在那家院里的姑娘去哪了吗?”“姑娘?”老者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院里住着一位吃斋念佛的夫人,没听说里面还住着什么姑娘啊。倒是有位小姐经常会来看看她,不过她好像不住在这里。不知你说的是不是那位小姐?”吴秋遇此刻还不知道这是曾婉儿的母亲卢夫人的住处,也想不到老者说的应该是曾婉儿,只是他觉得老者所说的不像是如梦。如梦住在这里的时候一定是很少出门,老者不知道这里住过一位姑娘,应该是没见过如梦。
吴秋遇谢过老者,茫然地往小竹林走去。回想起两天前与如梦意外重逢的情景,如今人又不见,难免失落。他独自转了一会,打定主意,冒险去曾府外面打听一下消息。
曾府的大门紧紧关闭着,门外也没有家丁把守。吴秋遇更加吃惊,怎么一向热闹的曾府也忽然关门了?
附近有个卖果子的,吴秋遇赶紧上前打听:“大叔,这家怎么忽然关门了?”卖果子的汉子告诉他:“嗨,谁知道呢。今天一大早,我刚摆上摊,就看府里出来不少人,成群结队往那边走了,光是东西就装了两大车。”吴秋遇问:“走的都是什么人?”卖果子的想了一下,说:“先是一个女的,气哼哼地出来,骑着马走了。然后是这家的公子,带着一大伙人,乱哄哄的,一个个看着都挺凶的,押着大车走了。这家的曾老爷……没注意,那时候我在卖果子。后来,大门就关了。”
吴秋遇知道,独自骑马走的女子应该是邵九佳,因为柳如梦不会骑马,而曾婉儿出门一般都会有郝青桐等人跟着保护。曾可以带着蒙昆、柯老三等人出门,应该是那种乱哄哄的样子。于是他又问道:“除了骑马走的那个女的,您还看到有别的姑娘出门吗?”卖果子的说:“你说的是曾家的大小姐吧?这个我想想,好像是没有看到,不过也可能是走了。我这也有买果子的,我一搭话兴许就没注意。”吴秋遇心中纳闷,如果是搬家,那曾婉儿一定也得跟着呀,怎么会没有一起出门?如果只是曾可以带人出门,那为何要关门啊?卖果子的忽然一拍脑门:“哎,我想起来了。曾小姐昨天就出门了,带着好几个人,也是骑马走的,往那边去了。他们身上有包裹,像是要出远门。”吴秋遇暗自惊讶:曾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呢?曾可以和曾婉儿同时带人走了,还都带着行李。
他正在愣神。卖果子的问道:“小伙子,你是什么人哪?跟这家有亲戚?”吴秋遇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像个大户人家,大白天的关着门有些奇怪。”卖果子的笑道:“呵呵,你倒是个好事的人。”吴秋遇笑了笑,知道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转身离开,去找小灵子。
小灵子一个人等着无聊,就戴上斗笠,将置办的旧衣裳好歹披了,开始在附近溜达。
一个驼背的老婆婆正在街头卖花。灰白的头发散乱着,遮住了侧脸。偶尔有路过的人上前问问,她咿咿呀呀地比划几下,人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就摇头走了。她看到小灵子,低着头往这边缓缓走来。
小灵子觉得那老婆婆挺可怜的,驼背不说,还是个哑巴。看她站了半晌一朵都没有卖出去,小灵子心中不忍,便想着上前去接济她一下。她从钱袋里取出一点碎银子,上前说道:“老婆婆,我买花儿。随便给我拿两支就行。”说完把钱递到老婆婆手里。卖花婆婆看到银子,激动地不断给小灵子鞠躬。小灵子说:“老婆婆,你不用这样。”
卖花婆婆伸手从花篮里拿出两支山菊,递到小灵子面前,花瓣几乎触到小灵子的脸上。小灵子觉得花香甚好,便接过来,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忽听那卖花婆婆小声说道:“姑娘,这花够香吧?”小灵子一惊:她怎么开口说话了?还是个男人的声音!她……他……背也不驼了!
忽然眼前一黑,小灵子昏了过去。
吴秋遇回到和小灵子分开的地方,却见小灵子不在那里。“灵儿,灵儿!”他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不禁心中纳闷,“灵儿去哪了?”等了一会,仍不见小灵子出现,他只好再到周围寻找。走到街上,忽然发现地上丢着一顶斗笠,和自己戴的应该是一样的。他捡起来看了看,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四下寻找:“灵儿!灵儿!”
西边不远处,地上丢着一件衣裳,吴秋遇捡起来一看,正是小灵子先前给她自己置办的那件。灵儿的衣裳怎么会在这?吴秋遇更加不安,快步向西找去。一直跑到蓟州城的西门,也没看到小灵子的身影。
一个叫花子靠在城墙根晒太阳。吴秋遇上前问道:“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往这边来?这么高……”他把小灵子的样子描述了一遍。叫花子伸了个懒腰:“刚才看到有个男的,肩上扛着一个小丫头,跟你说的挺像,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吴秋遇急忙问道:“他们往哪走了?”叫花子一指城门:“出城了。”吴秋遇把两顶斗笠留给叫花子算是答谢,身上的旧衣裳碍事也脱掉扔了,快步出城向西追去。叫花子望着吴秋遇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对丢在地上的斗笠和旧衣裳却不屑一顾。
吴秋遇一口气追出四五里,前面出现了岔路口。他正在犹豫该往哪条路追下去,忽听西北方向的小路上有个瓜农吆喝道:“甜瓜!新摘的甜瓜!”吴秋遇跑过去问道:“大叔,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被人挟持过来?”瓜农一边用蒲扇往肚皮上扇着风,一边说:“有啊。往那边去了。”说着顺小路往西北方向一指。吴秋遇施礼谢过,赶紧又顺着小路追了下去。他使起“追风架子”,速度飞快。那瓜农看得呆了,手里的蒲扇也忘了扇。
前面有个村庄,村头又有岔路。吴秋遇放慢脚步,又想找人打听。一个放羊的男娃看到吴秋遇跑来,惊奇道:“哥哥,你跑得好快呀!”吴秋遇正好问他:“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姐姐被人带着往这边来?”放羊的男娃说:“嗯,是有一个。一个大个子扛着她,往村后去了。”吴秋遇问:“这是什么地方?”男娃说:“这是采花庄啊,你是外地来的?”
“采花庄?”吴秋遇大惊。当年跟丁不二跟他说过,贼有几种,有偷钱的,有盗宝的,还有一类是专门祸害女子的,叫采花贼。这个村庄叫采花庄,莫非有很多采花贼在此落脚?
他顾不得跟孩子多问,快步向通往村后的小路跑去。放羊的男娃嘀咕道:“那大个子说得还真准,还真的有人追来。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呀?”
村后有个偏僻的小院,吴秋遇悄悄摸了过去。墙头不高,吴秋遇稍一踮脚就能探头看到里面。七八个汉子在院中坐着,看打扮都像是庄稼汉,可一细看他们的身形气质,应该都是身负武功的江湖中人。吴秋遇猜想,小灵子很有可能就是被他们劫了。可是小灵子不在院中,应该是被他们藏到屋里了。他正在盘算如何进去营救小灵子,忽听院外大树上一声口哨,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急忙做好应战准备。
院门开了,两个汉子走出来,其中一个对吴秋遇说道:“少侠别动手,请到里面说话!”吴秋遇愣了一下,对方不动手自己也不能冒然出手,于是跟着他们进了院子。刚才那汉子对着屋中喊道:“乔三哥,人来了!”吴秋遇心中纳闷:“听他的口气,好像他们已经知道我要来似的。”
那个乔三哥从屋里走出来,一见到吴秋遇便笑呵呵说道:“吴少侠,你来得好快!我还以为得等上一天半日的呢。”吴秋遇愣愣地看着他:“你认得我?知道我会找来?那小灵子一定是被你们挟持来了?”乔三哥笑着点了点头。吴秋遇问:“她现在在哪儿?”乔三哥说:“少侠不用紧张。我们对她并无半分歹意。她正在屋里睡着,不信你可以进去看。”吴秋遇顾不得多想,快步走到门口,就要迈步进去。小灵子在屋中轻轻“嗯”了一声。吴秋遇忽然停下脚步,冷静了一下,想到屋中可能会设有埋伏,便回身把乔三哥的手臂攥住,捏了他手腕的两处穴道,让他在前面走。乔三哥只得走在前面,带着吴秋遇一起进到屋中。
小灵子在炕上躺着,轻轻有了动静,看样子就要醒了。乔三哥说:“人完好无损,少侠放心了吧?”吴秋遇暂时不敢放开他,既然小灵子看似无恙,倒也不急着去看她,于是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挟持小灵子?”乔三哥说:“我们先把小灵子姑娘请来,对她绝无半分歹意,无非是想请少侠你过来一见。”吴秋遇不解:“你们要见我,直接找我好了,为什么要挟持小灵子?”乔三哥说:“有些话暂时不便对少侠明说,不过你放心,我们并无恶意。”
这时候,小灵子醒了过来,睁眼看看房顶,又四下看看,有些惊愕。“灵儿,你醒了?”吴秋遇松开乔三哥,过去扶起小灵子。“秋遇哥哥你也在?”小灵子看到吴秋遇,一下子踏实了,“这是哪儿啊?”吴秋遇说:“你被他们挟持了。我刚刚找来。”小灵子说:“我想起来了,我一个人等着无聊就想着到街上走走。看到一个卖花的哑婆婆,花卖不出去,我有心照顾她一下的买卖,没想到闻了她的花香就昏倒了。”乔三哥上前说道:“小灵子姑娘,刚才多有得罪。”小灵子惊叫道:“是你,你就是那个哑婆婆?”乔三哥抱歉道:“正是在下。让小灵子姑娘受委曲了。”小灵子不满地说道:“我一片好心,你为什么算计我?”
乔三哥说:“在下有命在身,要请吴少侠跟我们走一趟,又知道他武功太高,我们直接请不动他,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请两位不要见怪。”小灵子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让我们去哪里?”乔三哥说:“这个我暂时不能说。等到了地方,你们就都明白了。”小灵子说:“那我们为什么要跟你去?”吴秋遇也是这么想的,他扶着小灵子下了地,知道那伙人根本拦不住自己,便对小灵子说:“灵儿,咱们走。”乔三哥倒也不拦着,等他们到了门口,才开口说道:“吴少侠,我知道你武功很厉害,你要走我们肯定拦不住。不过,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说,刚才在小灵子姑娘睡着的时候,我给她吃了一颗小药丸。据说那个药丸很厉害,由几十种毒草提炼而成,吃下去二十个时辰左右便开始发作,先是轻微的头痛腹痛,然后头痛欲裂、腹痛难忍。如果七天之内没有解药,就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
吴秋遇大惊,急忙出手去抓乔三哥。乔三哥向后一跳,勉强躲过。吴秋遇身法比他快得多,抢上一步,左手一扳他的肩膀,右手便掐到他的喉头上:“解药呢,快拿出来!”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冲了进来。乔三哥很冷静:“你们都出去。吴少侠跟我开玩笑,这里没你们的事。”众人愣愣地看了看吴秋遇,又出去了。
吴秋遇说:“我是认真的,快把解药拿出来!要不然……”乔三哥平静地说道:“吴少侠,实在不好意思,我身上只有毒药,没有解药。”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搜出毒药,让他也吃一颗,看他有没有解药。”吴秋遇一听有理,便开始在乔三哥身上摸找。乔三哥说:“小灵子姑娘,你想想,我们为什么委曲你来呀?我们知道吴少侠武功厉害,我们打不过他,也知道他有能力从我们身上抢走解药。那我们敢把解药带在身上吗?”
吴秋遇果然没搜到解药,恨恨地瞪着乔三哥:“你们好狠毒!”乔三哥说:“吴少侠息怒。其实我们并不想伤害小灵子姑娘,只是怕万一请不动少侠你,才出此下策。只要少侠和小灵子姑娘跟我们走一遭,少则三五日,多则六七天。到时候你就知道大家都是朋友,自己人。我自然也会找人拿到解药,担保小灵子姑娘不会受到一点痛苦。”吴秋遇仍是愤恨难平。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我不想死,咱们就跟他们去一趟吧。”吴秋遇放开乔三哥:“你可要说话算话!我们只跟你去几天,到时候你要给小灵子吃解药!”乔三哥大喜,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好了,不打扰两位休息了。咱们在这里修整两日,待命起程。”说完,就迈步出去了。
小灵子问:“秋遇哥哥,如梦姑娘呢,接到了吗?”吴秋遇说:“我找到她以前住的地方,发现大门锁着,邻里也不知道情况。我又悄悄找到曾府,居然大门也关着。找附近的人问了一下才知道,今天一早府里的人就成群结队走了,包括邵九佳、曾公子、婉儿小姐他们,好像没有如梦的身影。”说到这里,他不禁摇头。小灵子不忍看他难过,忙岔开话题问道:“秋遇哥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吴秋遇说:“我看到你丢下的斗笠和衣裳,知道你出事了,赶紧追。在城门口,听晒太阳的乞丐说有个男的扛着你出城了,我就一路往西追。到了岔路口,有个卖瓜果的,告诉我看到你们往这边来了,我就追了过来。后来又有个放羊的孩子,说你们往村后走了,我就找来了。”
这时候听到外面有马蹄声响,越来越近。两个人进了院子。其他人招呼道:“你们怎么才回来?人家吴少侠靠两条腿都已经到了。”吴秋遇从窗子望出去,惊讶地发现那两个人竟然是在城门口晒太阳的乞丐和路口的瓜农,只不过衣裳已经换了。那“乞丐”说:“唉,他跑得太快了!我骑马都赶不上他。”“瓜农”也不住地摇头苦笑。吴秋遇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能如此顺利地找到这里,原来都是人家安排好的,所以每到岔路才恰巧有人指引。
院里的人闲着无事,围在一起喝起酒来。小灵子听吴秋遇一说,苦笑道:“看来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说完伸展了一下腰肢。吴秋遇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小灵子说:“哦,没事。他不是说了么,那个药得二十个时辰才发作呢。我不会那么快有事。”说完,她轻轻把门关好,示意吴秋遇不要出声,然后从怀中摸出装有贺兰映雪的小瓷瓶,小声说道:“他们不知道,咱们有这个。”吴秋遇大喜,刚才一时气愤,竟然把这个给忘了。乔三哥说得很明白,他给小灵子吃的毒药由几十种毒草提炼而成,贺兰映雪正可破解。
吴秋遇打开瓶塞,让小灵子服了适量。小灵子说:“这下可以不受他们挟制了。凭他们这些人的本事,根本拦不住咱们。咱们走吧。”吴秋遇摇头说:“还不行。你刚刚服了贺兰映雪,还不能确定能否完全解毒。咱们最好再忍两天,看看效果。”小灵子点头道:“嗯,你想得真周到。那咱们就不走,跟着他们,看看到底谁要见你。”吴秋遇说:“我也想知道背后的主使是谁。”两个商议之后,决定先留下来,跟着那些人看看情况再说。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只是在院中吃喝闲聊。乔三哥吩咐下去,大家要随时待命,谁也不准多喝酒,并安排人轮流放哨。他们对吴秋遇和小灵子倒也客气,饮食照顾周到,也基本不去打扰他们。
两日之后,吴秋遇对小灵子说:“灵儿,已经二十多个时辰了,你有没有头疼腹痛的感觉?”小灵子闭上眼睛细细体察了一会,睁眼说道:“头不疼,肚子也没事。”吴秋遇又给她把过脉,点头道:“确实没有毒发的症状,看来贺兰映雪已经起作用了。”两个人大喜,从此不用再顾忌那个毒药的事了,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离去。
小灵子问:“秋遇哥哥,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人?”吴秋遇说:“我跟师父下山以后,在遇到你之前,只跟铁拳门的人有仇。后来就是邵家。再后来就是跟北冥教、黄河帮、丐帮还有曾家的人打过交到。”小灵子说:“丐帮要找咱们,用不着这样。我还是他们的八袋长老呢。铁拳门跟黄河帮不会对咱们这么客气,而且也都不在本地。在蓟州这一片,我看不是曾家就是北冥教的。”吴秋遇说:“咱们刚刚跟彭大哥他们告别。司马教主和路长老也都在,咱们还帮过他们,北冥教的人应该不会纠缠咱们吧。难道是婉儿小姐……”小灵子笑道:“说不定就是。她如果知道你没死,当然是要把你找回去。”吴秋遇说:“可是,她怎么知道咱们没死呢?”小灵子说:“你别忘了,蓟州可是人家曾家的地盘。有什么事还能瞒得过他们?”经小灵子一说,吴秋遇越想越觉得像是曾婉儿的手段,尤其是那些人对他和小灵子的态度。
小灵子说:“咱们可以找他们来问问。”吴秋遇说:“他们不会说的。”他想起在曾府的时候,丫鬟秋香就是如此,怎么问都不肯说出主人是谁,如果这些人真是曾婉儿的手下,应该也是如此。小灵子说:“就算他们不直说,也总能套出几句话来。走,找他们去问问。”吴秋遇点了点头,他当然相信小灵子的本事。
两个人开门出去。乔三哥等人以为他们要走,很紧张,赶紧上前拦道:“吴少侠……”吴秋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说道:“我们不走。”乔三哥这才放心了,问道:“两位这是……?”小灵子说:“你们这里有酒有肉,吃得热闹。我们俩在屋里待得闷了,出来看看。”乔三哥笑道:“哦,这样啊。那好啊,如果两位有兴致,咱们大家一起吃喝。”其他人也跟着招呼起来:“来呀,一起坐。”吴秋遇不知怎么开口,就看着小灵子。
“好啊。”小灵子往桌上看了看,找了个位置,真的坐下来。旁边的人倒也自觉,主动给吴秋遇也让了个地方。大家边吃边聊,很快又热闹起来。小灵子见众人已经习惯和他们闲聊,于是转向旁边那个曾经扮作瓜农的汉子:“这位大哥,你怎么称呼?”那人说:“哦,我叫巩威,叫我老巩就好了。”“是巩大哥呀。”小灵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巩大哥,咱们过几天去哪儿啊?”巩威根本没多想,随口说道:“盘山,挂月峰。”乔三哥轻轻一拍桌子,瞪了那人一眼。巩威知道自己失言了,尴尬地笑了一下,赶紧站起来躲到一边去了。
吴秋遇转向乔三哥:“挂月峰?那不是北冥教的地盘吗?你们是北冥教的人?”乔三哥支吾道:“哦,呵呵,咱们是要去挂月峰不假。至于我们是什么人,吴少侠暂时不用多问,到那里你自然就知道了。总之,我们没有恶意。”小灵子说:“听说北冥教很厉害。如果你们是北冥教的人,那当然没问题了。如果你们不是,咱们去挂月峰不是太危险了?我们可有点害怕。”说完偷偷盯着乔三哥的反应。乔三哥笑道:“北冥教确实很厉害,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滥杀无辜。比如像小灵子姑娘这么可爱的人,他们怎么忍心伤害呢?”
小灵子问:“乔三哥,看样子你对北冥教很了解呀。”乔三哥说:“北冥教就在附近,我们长年住在蓟州,怎么会不了解?周围的老百姓都很了解。你们说是不是?”其他人纷纷点头响应。小灵子说:“这样啊。我们刚到蓟州,不了解情况。乔三哥,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北冥教的事。”乔三哥想了一下,说:“也好。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就把我知道的跟你们说说。这里太乱,咱们到那边说话。”说完,他站起身来,走到院中的大树下。吴秋遇、小灵子跟了过去,其他人好像也想听,也都围了过去。大家围成一圈,席地而坐。
乔三哥缓缓说道:“北冥教总坛在挂月峰。现任教主司马相武功盖世。身边有左右两位尊者,俗称护法大长老。下设十位护教长老,督导教中各种事务;四方巡查使,负责巡查各方堂口的状况。总坛设有内八旗,也叫内八堂。外地还有八个堂口,统称外八堂,分别由内八旗对应管理。”吴秋遇和小灵子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北冥教居然有那么多长老和堂口。连巩威等人也都听得入了神,似乎以前并不是很了解。
小灵子好奇地问道:“内八旗,外八堂,有趣。都是哪些?”乔三哥说得兴起,介绍道:“内八旗驻守总坛,对应八卦中的乾离震巽坤艮坎兑,分别是青云旗、烈火旗、奔雷旗、旋风旗、阔土旗、丘岳旗、碧水旗、广泽旗。外八堂分散各地,分以不同颜色,分别是蓝、紫、红、灰、黄、青、绿、褐,各由总坛一旗管理。比如,在沧州一带活动的蓝衣堂便属总坛青云旗下管理,在涿州一带活动的红衣堂便属总坛烈火旗下管理。其他依此类推。”吴秋遇暗自推算:“这么说,彭大哥所在的青衣堂应属总坛的丘岳旗管理。”他心里这么想,嘴上竟说了出来。乔三哥点头道:“嗯,正是如此。”
吴秋遇心中暗想:教主司马相我们已经见过,两位护法大长老之一的路桥荫也打过几次交到,只是不知他是左面的还是右面的。说到十位护教长老,我小时候见过其中两个,一个是幽冥鬼手秦全鹤,一个是手拿链子锤的赖保昌。当年他们去找我师父索要武功秘笈,先后丧命山中。青衣堂的前后两任堂主,彭玄一和康奇,也都认识。尤其是和彭大哥,还曾经一起历险对付过赐熊双怪。看来自己跟北冥教还真是“有缘”。
吴秋遇算了算,还有不知道的,于是问道:“巡查使呢?他们在哪儿?”乔三哥说:“那个,除了教主和护法大长老,恐怕没人知道。他们负责巡查督导、纠正过失,一般都是神出鬼没的,很少有人能找到。”
吴秋遇忽然想起曾梓图的话,开口问道:“北冥教真的有十殿阎罗和十八层地狱吗?”乔三哥愣了一下,忽然笑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民间确实有这种说法,不过这是讹传。北冥教的冥字正是幽冥地府的冥,因此很多人就把北冥教总坛说成是幽冥地府。十殿阎罗说的应该是十位护教长老,他们的姓名地位确实与十殿阎罗有关。至于十八层地狱,我想应该是通往挂月峰总坛的十八重机关。”小灵子惊讶道:“居然还有十八重机关?”乔三哥说:“是。十位护教长老、内八旗的八位旗主各自负责把守一道关口。有了这十八重机关,外人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到北冥教总坛。对于妄图进攻北冥教总坛的人来说,这些机关确实像十八层地狱。”众人听了,无不惊叹。
乔三哥已经没有更多可以介绍的。小灵子坐累了,伸了个懒腰:“乔三哥,你果然见多识广。谢谢你说了这么多。”乔三哥说:“不用客气。就算我不说,早晚你们也能知道的。”小灵子站起来,忽然叫道:“哎呦,头疼!”吴秋遇大惊,赶紧起身扶她:“灵儿,你怎么样?”乔三哥起身说道:“实在对不住,开始两天也不会太疼的,小灵子姑娘先委曲一下吧。等办完了大事,乔某再向你赔罪。”小灵子说:“乔三哥,我们能不能到外面去走走?透透气兴许能好些。”乔三哥见毒药已经见效,料定他们不会走,便放心说道:“也好,不过两位最好不要走太远。咱们随时可能起程。”小灵子说:“放心吧。我这个样子,也走不了多远。我们很快就回来。”吴秋遇刚要说话,忽见小灵子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赶紧住口。小灵子捂着头,让吴秋遇扶着,出了院子。
乔三哥刚想送他们,巩威等人围住赞道:“乔三哥,你真厉害!知道得真多!再给我们讲讲!”乔三哥多少有几分得意,却又矜持道:“这个没什么。大家只要多留心,都能了解不少事情。”
出了那个院子,吴秋遇关切地问道:“现在怎么样?很疼吗?”小灵子回头看了一眼,偷偷笑道:“我骗他们的。要不他们怎会放咱们出来?”吴秋遇恍然大悟,心里也踏实了,想起刚才乔三个的话,感慨道:“北冥教果然庞大,居然有那么多堂口和机关。”小灵子说:“确实长见识了。”吴秋遇忽然问道:“你问出什么了吗?”小灵子笑道:“乔三哥那些话,寻常人编都编不出来。就算是无意中听了,也不会记那么全。他了解那么多北冥教的情况,不是北冥教的人,就算北冥教的敌人。你猜是哪一个?”吴秋遇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不过,如果他们真是北冥教的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带咱们去挂月峰呢?”小灵子说:“他也说了,挂月峰那十八重机关,对于外人就是十八层地狱。如果他们不是北冥教的人,去挂月峰不是白白送死么?”吴秋遇觉得小灵子说的也有道理。
小灵子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但愿不是有人想进攻挂月峰,听说你武功高,故意请你前去帮忙。”吴秋遇愣了一下,马上就想到了曾梓图。曾家忽然关门闭户,众人不知去向,会不会是去攻打挂月峰了?见吴秋遇发呆,小灵子问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吴秋遇支吾道:“没,没什么。”小灵子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吴秋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的忧虑如实跟她说了:“我在想,曾家的人忽然不知去向,会不会是去挂月峰了。”小灵子冰雪聪明,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担心那位曾小姐呀?放心吧,他们没那么糊涂,不会傻到去招惹北冥教的。”吴秋遇摇了摇头,忧心地说道:“有这个可能。”小灵子不解地看着吴秋遇。
吴秋遇解释道:“按他们的说法,蓟州城距离挂月峰不足百里,曾家能在北冥教总坛附近扎根多年,显然是有一定的实力可以跟北冥教抗衡。曾公子身边常年有蒙昆、白鹿司、裘如龙、柯老三等人跟着,就连婉儿小姐出门都有郝青桐他们四个高手随行保护,还不知曾公手下另有多少高手呢。而且,曾公子还四处结交武林门派。听如梦说,在嵩山的时候,黄河帮的帮主海通天也去柳林堡的客栈见过曾公子。还有山西的邵家门,据说那个邵九佳都要跟曾公子定亲了。看样子,他们跟很多人都有勾连,势力在不断壮大。”
小灵子点了点头:“照这么说,他们还是有些实力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与北冥教为敌呀?”吴秋遇整理了一下思路,细细说道:“婉儿小姐的父亲曾梓图对北冥教的印象不好,双方也确实有怨仇。你还记得吧,在楼烦柳条巷,有人冒充丐帮害死了北冥教青衣堂的好几个人。”小灵子点头道:“嗯,记得。后来聂是非在五丈窑台招认,是柯老三所为。”吴秋遇继续说道:“我从楼烦赶奔太原去找你,在汾河湾黑土岗碰巧遇见曾公亲自带人劫杀路桥荫长老,是我给救了。前不久在独乐寺,鲍大勇他们试图劫持婉儿小姐和她母亲,虽然被我搅了,但是难免让曾家对北冥教心生怨恨。”小灵子说:“黑土岗那次,你救了北冥教的路大长老,算是得罪了曾家。独乐寺这回,你救了婉儿小姐和她娘,又成了北冥教的敌人。哎呀,真是……不过这样也好,你左帮一下,右帮一回,正好扯平了。两家对你的恩怨也都可以抵消了。”
吴秋遇说:“还有前几天,蒙昆、白鹿司他们去山洞偷袭,显然是冲着司马教主去的。”小灵子点头道:“嗯,这个是大事。虽然他们没有得手,但是下手谋害人家教主,这个仇在江湖上已经很大了。”吴秋遇有一点没想明白:“要说结了大仇,应该也是北冥教更恨曾家,曾家应该犯不着主动去打挂月峰吧。”小灵子说:“这个你就不懂了。如果他们得手了,真的害死了司马教主,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们当然可以偷着乐去。可惜没得手,让人家知道了。北冥教那么大势力,一旦群起报仇,恐怕没那么好对付。所以他们才要先下手为强,趁北冥教没有防备,前去偷袭。”小灵子说到这里,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是曾家要去攻打挂月峰!”吴秋遇点了点头,更加忧虑。
小灵子边走边说:“司马教主跟你交过手,他已经知道你的武功。那个曾……就是曾公子他爹,他了解你的武功吗?”吴秋遇说:“在黑土岗,我救路桥荫长老时,他亲眼看见的。后来在黄河岸边,他还亲自出手试探过我的武功。”小灵子点了点头:“看来他们双方都很了解你,都有可能请你帮忙。如果真是他们双方打起来,你会帮哪一边?”吴秋遇叹气道:“我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这种场面。”
两个人默默往前走了几步,吴秋遇有点心烦意乱,忽然停下脚步对小灵子说道:“灵儿,你主意多,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小灵子想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应该会帮曾家。”吴秋遇不解:“为什么?咱们跟彭大哥、路桥荫长老、司马教主也很熟啊。”小灵子说:“是,没错,咱们跟北冥教的彭大哥、路长老、司马教主都相处不错。可是你不要忘了,每一次都是你在帮他们,他们没有理由对你不好。”吴秋遇一愣,小灵子说的竟然跟曾梓图的说法如出一辙。
小灵子继续说道:“你再看看曾家。在黑土岗,你救下路长老,破坏了曾公的计划。在五丈窑台,咱们跟丐帮站在一起,帮他们对付了曾公子。说起来咱们跟曾家的过节还更深一些。但是他们不计前嫌,不管真心也好,要利用你也罢,好歹他们对你是有恩的。曾小姐救了你的命,曾公子救了如梦姑娘,这总是事实。”吴秋遇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现在如梦还跟他们在一起呢。”小灵子说:“所以,如果真出现那种场面,我觉得你还是会帮曾家。”
吴秋遇说:“我可不希望看到他们两家打起来。要不,咱们走吧,不去挂月峰了。反正你的毒已经解了。”小灵子看着他:“你想好了?”其实吴秋遇并不确定,只是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小灵子看出来,安慰道:“你先别着急。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这种情况。我想,咱们还是跟着去看看。如果不是曾家最好,万一真有曾家,至少你可以问问如梦姑娘的下落。如果有机会,也可以报答一下那个曾小姐,了却一段恩怨。大不了,你不跟北冥教里认识的人打就好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不会有错。”小灵子笑道:“跟我在一起好吧?”吴秋遇也笑了,心情放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