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起子带路,吴秋遇和小灵子去追赶胡达。小乞丐路很熟,很快三个人便找到了胡达的住处。
陈起子自告奋勇,要翻墙进去开门。小灵子笑道:“不用那么麻烦。秋遇哥哥,你用短剑把门闩直接削断了就行。”
吴秋遇取出定心剑,插入门缝,上下一削,那门闩便断作两截。有一截门闩滑落到地上,发出叭嗒一声。
吴秋遇推开院门。三个人闯了进去。
里面有两间屋子仍亮着灯。胡达已经听到动静,手持钢叉蹿了出来,看清来人,大怒道:“好小子,你还敢追到这儿来送死!”
吴秋遇直问道:“孟姑娘在哪儿?快点把她放出来!”
胡达哼了一声,冷笑道:“就凭你们三个,一个傻小子,一个黄毛丫头,一个小叫花子,也敢来救人?哈哈,我看你们就是来送死的。老子叫你们走不出这个门去!看叉!”说着便举叉朝吴秋遇打来。
对方手里有兵器,吴秋遇不敢怠慢,施展小腾挪身法,小心应对。
这胡达貌似凶狠,本事却着实不济,不出十招,就被吴秋遇把钢叉夺去。肋下又被吴秋遇重重踢了一脚,跌撞到墙上,头脸戗出血来。
吴秋遇只想救人,不想伤人,因此也没追过去再打。胡达爬起来,怯怯地溜到门口,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小灵子叫道:“秋遇哥哥,别叫他跑了!如果这里找不到孟姑娘,咱们再抓他就难了!”
“哦!”吴秋遇应了一声,急忙丢掉手里的钢叉,追了出去。他跑了几步,又回来,取出定心剑,交给小灵子让她防身,才又快步去了。
胡达武功不行,跑得倒挺快。吴秋遇紧追不舍。只因路途太近,使不得追风架子,便只得用实力奔跑相追。
一伙北冥教青衣堂的人正在连夜赶路,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旁边有人问道:“康堂主,咱们这次能见到路大长老吗?”
康堂主点头道:“你们这次有福气,正赶上路大长老到了楼烦,还说要接见你们呢。”那些人听了自然高兴。
忽见一人迎面跑来,康堂主不想平生事端,便让人把道路给他让开了。
胡达回头见吴秋遇追得紧,心中惶恐,慌乱中差点撞上北冥教的人。
康堂主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并不气恼,只想让他过去便了。
胡达稍稍愣了一下,忽然说道:“众位好汉,救救我呀。后面有歹人要杀我,要杀我呀。”也不等众人醒过闷来,他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跑出了七八步,他又停下脚步,故意回头大声喊道:“兄弟们,拜托了!改日咱们再一道喝酒!”
吴秋遇眼看着前面多出了一伙人,又看到胡达先是跟他们嘀咕了几句,临走又大声喊着要一道喝酒,心中便认定他们是熟人,不由得暗自加了小心。
北冥教青衣堂这伙人,仍是不愿多事,纷纷把路让开。胡达跑出几步,回头见了,再次大声喊道:“那小娘子就送给你们了!咱们两清!可要记着兄弟的情,改天请我喝酒!”说完便匆匆逃走了。
北冥教的人一头雾水,起先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有个人低声说道:“看来是这俩人在争夺一个女子,翻了脸,在这喊打喊杀的。瞧他们这点出息。”其他人也一个个跟着哄笑起来。
吴秋遇刚跑到他们近前,听到胡达那一句“小娘子送给你们”,又见众人哄笑,马上想到孟兰英是在他们手上,便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一伙人。
康堂主旁边的人说道:“小子,你不快追,在这乱看什么?”
吴秋遇想起当初跟师父下山时,在感生祠见过的青衣堂的李袖,嘀咕道:“又是北冥教青衣堂的人。”他这么一想,嘴里竟然说了出来。
康堂主一愣,上下打量着吴秋遇,问道:“这位兄弟,你还在哪里见过我青衣堂的人?”
吴秋遇不会撒谎,随口说道:“灵丘县莫家湾。”他说完就后悔了。
康堂主惊诧道:“你见过李袖?那他人去了哪里?”
吴秋遇说:“我不跟你们说这些。我只想知道,你们把孟姑娘弄到哪儿去了?”
“什么孟姑娘?”康堂主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追问道:“我问你,李袖去了哪里?”
吴秋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他死了。”
康堂主直盯着吴秋遇:“你说他死了,又知道他叫李袖。难道说你是看到他怎么死的了?”
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又说道:“求你们把孟姑娘放了吧。”
“不知你在说什么。”康堂主强忍着性子,盯着他问道:“这么说,李袖的死跟你有关喽?”
吴秋遇先是点了一下头,然后又赶紧摇头。他心思再单纯,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时候,北冥教青衣堂的人都围了过来。康堂主一把攥住吴秋遇的右臂,阴沉地说道:“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当时的情形说清楚。”
吴秋遇用左手掰开他的手,说道:“我不想跟你说那个。我只想找回孟姑娘。你要把孟姑娘放了,我可以跟你讲,你问什么都行。”
康堂主只道他是在装傻充愣,有些动怒:“小兄弟,你要是不说实话,怕是过不了今天这关。”
“你想怎么样?”吴秋遇盯着他,“我只求你们放了孟姑娘。你要是放了孟姑娘,问什么我都说。”
康堂主白了他一眼,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冷冷说道:“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也亮亮本事。你要能在我康奇手下挺过三招,我放你回去,绝无二话。你若坚持不了三招,我再问话,你要是还这么装傻推搪,可别怪我以大欺小。”
吴秋遇摇头道:“我不跟你打架。我只要找回孟姑娘。”
康奇堂主见他一门心思只顾磨叨“孟姑娘”,显得有些不耐烦,拉开架势说道:“小子。你先动手吧。”
吴秋遇还是那两句话反复说。青衣堂的人都听不下去了,在一旁叫道:“堂主,别听他废话了,打吧。”
康奇也实在听不下去了,手上运力便迎面打了过来。吴秋遇本无心打架,也就随便抬手一挡。
两人手臂一碰,吴秋遇惊叫不好,这康奇骨头很硬,力气也大,震得他手臂发麻,向后倒退了两步。不过好歹算挡过了一招,接下来可不敢再怠慢了。
康奇一招打过去,没觉得吴秋遇有多大本事,也就更加放心,手上还稍稍减了些力气,只怕伤了这个年轻人。
吴秋遇第一招吃到了苦头,马上集中了注意力,施展小腾挪身法跟对方周旋。
康奇又打出两招,都被吴秋遇灵活躲过,竟然连他身子都碰不到,不禁暗自称奇。
吴秋遇说:“三招打完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孟姑娘在哪了吧?”
康奇不明不白就使完了三招,心有不甘,听他又问起“孟姑娘”,便乘机说道:“我刚才只答应你,能挺过三招就放你走。你要问那个孟姑娘的事,得再接我十招。”这次他留了余地,增加到十招。
吴秋遇无奈,说道:“要是我坚持过了十招,你可得说话算话,告诉我孟姑娘在哪儿。”
康奇只道刚才是自己一时失误,对新一轮交手是信心十足,便满口答应:“好,我答应你。如果你挺不过十招,就得告诉我李袖的事,也不能反悔。”
吴秋遇说:“好。一言为定。”
再次交起手来,康奇终于发现,刚才并非自己一时失误。这年轻人身上的功夫着实不弱,那身法是出奇地灵活,叫人完全接近不得。其实,他还不知道,吴秋遇是不想和他拼杀,才一味闪展躲避,吴秋遇根本没有主动打出过一招攻势。
眼看过了第七招,还丝毫没有取胜的机会,康奇暗自着急。旁边的人自然也看得出来,无不惊奇这小子的奇异身法。有两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有心暗中帮堂主一把,便悄悄靠近,上前封堵吴秋遇的退路。
吴秋遇见康奇又是一记重拳当胸打来,急忙向后退闪。哪知后路已被人堵住,在一个人身上撞了一下,被推了回来。吴秋遇大惊,眼看康奇的拳头已经到了,急忙攀拉住他的手臂,身子就势向旁边一跃。由于他是半途改变路子,就稍稍迟了一些,拳头贴着胸前挤蹭过去,打在右肩,疼得他几乎叫出来已经,身子也是向侧后一个趔趄。这是第八招。
康奇大喜,不等吴秋遇站稳,抬起一脚便踹了出去。吴秋遇左手刚要揉肩膀,康奇的脚就来了。他不敢怠慢,刚要后退,就惊觉后退无路,急忙出右手去抓康奇的脚腕,试图阻挡他踹来的力道。
吴秋遇的手很快,是把康奇的脚腕给抓住了,怎奈康奇腿上的力道太大,根本拦不住。吴秋遇只得绷着右臂支撑身子,随着康奇的腿脚向后撞去。他身后之人猝不及防,硬生生被撞了出去,仰面摔出好几步远。待到康奇的腿伸直没了力道,吴秋遇才松了手,转身观看。
被撞出去那个人倒在地上,揉着胸口翻滚。吴秋遇一惊,便要过去给他推拿。
此时已经过了第九招,只差最后一招便要有人兑现承诺。
康奇见吴秋遇正背对着自己,哪肯错过机会,他上前一步,双手运足了力气,猛地奋力推出。
吴秋遇惊觉背后有风声,暗叫不好:怎么还在交手之中,就想着帮人推拿的事了?情急之下,他手上运力,左臂向后一挥,打出一招“干拍鬼影”。这是“降魔十三式”中的第二招,济苍生曾经用他打伤无际和尚。
康奇双手还没碰到吴秋遇的后背,自己便先中了一掌,向旁直飞了出去,正撞在一人身上,二人先后摔倒在地。
在一旁观战的青衣堂弟子本以为康堂主胜券在握,就等着拍手叫好了,哪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个个目瞪口呆。
康奇在地上卧了一会,才愣愣地欠起身来,仍觉得半个身子酸麻,胳膊都抬不起来。幸亏吴秋遇那一掌是仓促打出,只有两三成的功力,不然恐怕康奇的半个身子就要废了。
吴秋遇急忙走过去,一面伸手想要扶他,一面抱歉道:“前辈,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我给你赔礼了。”
此时青衣堂众人才如梦方醒,有的人去扶康奇,有的拉开架势防范吴秋遇。
康奇吃力地站起来,自己摸着那酸麻的半个身子,羞愧道:“小兄弟,你功夫了得,在下佩服!”
吴秋遇说:“前辈,十招已经打完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孟姑娘在哪吗?”
康奇苦笑道:“我真的没见过什么孟姑娘。你怎么就认定我们知道呢?”
吴秋遇说:“那,刚才,那个,他说送给你们,还要请他喝酒……”
康奇这才恍然大悟,对吴秋遇说道:“嗨,小兄弟,你误会了。咱们都叫那个秃头给耍了。我还以为他在跟你喊话呢,没想到,你反倒认为我们跟他是一伙。”
“啊?”吴秋遇明白了真相,痛心疾首,悔不该在此耽误了时间,叫那个胡达给跑了。
康奇说道:“小兄弟,按说我败在你手上,没资格再问你话。可是,我们真的很想知道李袖兄弟是怎么死的。”
吴秋遇只顾痛心疾首,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忽然想到小灵子还在胡达住处,也顾不得跟众人道别,便急忙回去找小灵子了。
康奇望着吴秋遇的背影发呆。旁边有人问道:“堂主,咱们要不要追过去?”康奇说:“这年轻人武功甚高,咱们奈何他不得。等我先请示了路大长老再说。”
胡达的住处。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里。
孟兰英手脚都被牢牢捆着,在床上侧躺着。
胖少爷侯财旺在旁边死猪一样的睡着,酒气熏天。
刚才孟兰英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吴秋遇和小灵子就在外面,只是她的嘴被堵着,叫不出声来。后来,听到小灵子叫吴秋遇去追胡达,她心里着急,生怕他们就此去了,错失了解救自己的机会。于是她千方百计要弄出点动静来,无奈手脚被捆,嘴也堵着,只能用头往炕上撞。
偏巧此时小灵子和那个小乞丐陈起子跟着吴秋遇到了门外,看着他去追胡达。小灵子手里拿着吴秋遇留给她的短剑,心中高兴:这一回,他倒细心。
侯财旺一觉醒来,仍是醉醺醺的,似是口渴了,迷迷糊糊要爬起来找水喝。他坐起来,挪动肥大的屁股下了地,猛然看到炕上还有个人,吓了一跳。
孟兰英见侯财旺醒了,已经发现她了,更是惊慌。她奋力扭动着身子,但无济于事。
侯财旺揉了揉眼睛,见那里捆着的竟是孟兰英,喜出望外,酒劲也顿时醒了三分。他晃晃悠悠走过来,摇头晃脑地说道:“小娘子,你怎么在这?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姐夫……把你弄来了。我这个姐夫啊,人长得难看,对我倒……真是不错。我谢谢他。你……不要害怕。我来了。”
孟兰英极力挣扎,但是丝毫没有逃闪的余地。她只能瞪大着眼睛,拼命地摇头。
小灵子和陈起子见吴秋遇追着胡达去远了,又回到院中,一面呼喊着“孟姑娘”,一面挨屋寻找。
孟兰英听见小灵子的声音,又用力把头往炕上撞。
侯财旺仍有几分醉意,又一门心思都在孟兰英身上,对外面的动静竟然没有在意。他伸出两只肥手,慢慢上前摸来,嘴里还叫着:“小娘子,我来帮你!”
小灵子正走到门口,听到侯财旺的声音,一脚踹开房门,闯了进来。
侯财旺醉醺醺反应迟钝,又仗着是在他姐夫胡达的隐秘住处,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救孟兰英,只当是胡达的手下进来。他两手继续在孟兰英身上乱摸着,头也没回就骂道:“混蛋!你们吵什么?都给我出去!别打扰本少爷的好事。”
小灵子冲过来,伸手揪住胖子的耳朵,用力往旁边拉。
侯财旺疼得直叫:“谁呀?快放手!哎呀,疼,疼!”
这时候,小乞丐陈起子也冲了进来,用打狗的棒子看住侯财旺,对小灵子说:“小灵子姑娘,这个交给我吧。你去救那个姑娘。”
侯财旺这才看清进来的两个人,一个乞丐,一个把自己弄到河里的小姑娘。他一惊之下,酒劲又去了三分,傻呆呆没有话说。小乞丐一脚踢在他的小腿弯,按着他跪下。
小灵子赶紧去把孟兰英扶了起来,用定心剑把绳子割了。
侯财旺家里富裕,又跟飞叉门有来往,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他见到那短剑如此之快,仍颇为惊讶。小乞丐陈起子已经见过吴秋遇用短剑削断门闩,当时只道是吴秋遇力大,现在见小灵子也能轻易地挑断绳索,才意识到是短剑锋利,开口问道:“小灵子姑娘,这是什么宝剑?这么快!”
小灵子一面帮孟兰英解脱绳索,一面说:“这是定心剑。”她说完就后悔了,马上想到,这消息一旦走露出去,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她紧张地看了看侯财旺和陈起子。
好在那二人都是江湖上的小角色,根本没听说过定心剑的事,一时也没什么反应。小灵子才稍稍放心。
孟兰英来不及跟小灵子道谢,先快步走到侯财旺面前,扬手要打,可她恨恨地瞪了一会,终究下不去手。
小乞丐陈起子笑道:“姑娘下不去手,我来!你说打几下,我替你打。”
孟兰英说:“你随便吧。”
“好嘞。”小乞丐反正闲着无事,乐得帮孟兰英这个忙。
陈起子在汾河渡口受过这个胖子的气,因为自己是乞丐,被他拦着差点上不了船,又亲眼目睹了这胖子在渡船上的所作所为,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再加上他是胡胡达的小舅子,那便连胡达刺伤崔长老的仇也一并发泄在他身上。
小乞丐一连打了七八下,而且每一巴掌打在侯财旺脸上都是啪啪作响,疼得胖子哎呦惨叫。
孟兰英毕竟心软,看不下去,低声道:“行了。”
小乞丐正好手疼了,也便停了手,对侯财旺说:“你还不谢谢姑娘?”
侯财旺把手从脸上拿开,作揖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孟兰英懒得理他,走到小灵子面前,说:“谢谢你,小灵子!”
小灵子一笑:“你不用客气,孟姐姐。还好我们来得及时。等秋遇哥哥回来,咱们就一起回去。”
小乞丐问道:“这个胖子怎么办?”
小灵子抓起炕上的几段绳子丢过去,说:“先捆上再说。”
小乞丐把绳子接了,吩咐侯财旺爬上炕沿趴好,然后高高兴兴地把他的手脚反绑到一起。又从屋里随便找了点东西,把他的嘴堵了。
忽听外面脚步声响。吴秋遇在院中喊道:“灵儿,你们在哪儿?”
小灵子急忙应道:“我们在这个屋里,秋遇哥哥。孟姑娘也在呢。”
吴秋遇走进门来。孟兰英一下子扑了上去,抱住吴秋遇,痛哭起来。吴秋遇看着小灵子,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灵子默默地转过脸去,叫上小乞丐一起出了屋子,轻声说道:“我们在外面等。”
过了一会。吴秋遇和孟兰英从屋里出来。
他们刚出门,就听屋里“扑通”一声。
小灵子笑了:“想是那胖子在炕沿上待不住,掉到地上了。”孟兰英此时也破涕为笑。
四个人一起出了院子。
小乞丐刚才打侯财旺出了气,心情很好,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我是丐帮阳曲分支的弟子,这次奉孙长老调动,从飞叉门解救他们抢来的女子。如今都已救出,算是圆满了。除了在本地谋生的弟子以外,我们都要跟着崔长老去太原面见孙长老。两位近期有空到太原,记得还有我这个熟人。”
吴秋遇和小灵子与他作别,陪着孟兰英一起回云来客栈。
兰英问:“我二叔怎么样了?”小灵子说:“他只是昏倒了,应该没什么事。你放心吧。”兰英说:“今天多亏了你们,要不然……”小灵子说:“孟姐姐,你就不要客气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吴秋遇也说:“是啊。”
小灵子把短剑递给吴秋遇:“秋遇哥哥,这个还是你收着。我可不愿意身上带这么个东西。”吴秋遇伸手接了,把短剑别在腰间,又用衣襟盖了。
看到两个人熟悉默契的样子,孟兰英若有所思。
云来客栈门口。
孟五斤正在心急如焚地往街头张望。忽见那位买马的公子朝客栈走来。“只怕是嫌马太贵了,来要银子的。”他想到这里,急忙跑进去准备躲起来。
老叫花子正在房中躺着,见孟五斤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一下子坐起来,问道:“怎么了?又来歹人了?”
孟五斤把他拉下床,就往门口推。老叫花子叫道:“你干什么?坏人来了我可挡不住!”孟五斤说:“没有坏人。你出去走走,先让我一个人待会。”
“哎呀,我鞋,鞋还没穿呢。”老叫花子吵嚷着,硬是被推出了门口。
孟五斤把破鞋给他丢了出去,咣当把门关了,上了栓。
老叫花子敲了一阵子,见孟五斤始终不开门,只得到隔壁吴秋遇的房间里去歇着。
孟五斤拿着两锭银子,不知藏在哪里好。这试试,那瞅瞅,觉得搁在哪里都不安全。
曾可以在柜台描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的样子,询问他们住在哪里。掌柜的警惕地看着他,犹豫着该不该说。曾可以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说:“我是他们的朋友。他们的房钱我先替他给了。少了再找他们要,多的就不用找了。”掌柜的收了银子,高高兴兴地说:“原来是朋友来访,那便没的说。那位公子住在地字二号房,转过去就看见了。”
曾可以按门牌找到吴秋遇的房间,轻轻敲了两下。
老叫花子刚躺下,以为又是孟五斤来骚扰,不耐烦地说道:“你有完没完啊?我都躲开你了,还来吵啥?”
曾可以稍稍愣了一下,说道:“秋遇公子,是我,蓟州曾可以。”
老叫花子也是一怔。他记起来了,在宁武野外那个庄稼地里的小屋,自己被小灵子拉去冒充丐帮帮主时,见过这个曾可以。他赶紧起来,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好了,才一本正经地说道:“门没关,你自己进来吧。”
曾可以走进门来,见只有老叫花子一个人在房里端端正正地坐着,不禁愣在那里。
老叫花子假装咳嗽了一下。曾可以才醒过神来,忙躬身施礼,口中说道:“晚辈曾可以,拜见丐帮倪老前辈。”
老叫花子说:“黑天半夜的,你不在家好好睡觉,怎么跑到这来了?”
曾可以解释道:“听说秋遇兄弟住在这里,便想着过来看看。怕他白天出去游玩,见不到,这才深夜造访。不成想在这里见到倪老前辈,晚辈真是三生有幸。”
“哦,这样啊。”老叫花子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他打发走,免得时间长了露馅。他想了一下,说道:“嗯,他们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先回去睡觉吧,明天晌午再来,我叫他们等你。”
曾可以说:“既然有幸在这里见到老前辈,晚辈正有事要跟您请教。”
老叫花子支吾说:“啊,什么事啊?”
曾可以说:“武林至尊失踪多年,如今中原武林是群龙无首,散漫堕落,更有北冥教时时刻刻都在威胁。家父梓图公深以为虑,一直渴望和其他武林同道共谋大事,早解中原武林的危局。晚辈和家父梓图公久仰丐帮的声威和倪帮主的大名,有意结交。不知老前辈以为如何?”
老叫花子说:“这种事,你们自己折腾就行了。我一个要饭的花子就不跟着起哄了。哈哈。”
曾可以说:“老前辈武功高深,自是不必为自身忧虑。难道,您就不为丐帮千百万弟子的安危着想吗?”
老叫花子笑道:“他们的事用不着我费心。好像也用不着你操心吧?”
一句话堵得曾可以没了话说。
吴秋遇、小灵子、孟兰英回到云来客栈。
客栈的伙计和掌柜的看到他们回来,一个个惊讶不已。先是小灵子负气出走,午后吴秋遇去找小灵子,后来小灵子一个人回来,听说孟兰英丢了,又出门去找。现在三个人竟然一起回来,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掌柜的说:“客官,刚才有朋友来找你,已经到你房间去了。”
吴秋遇一愣。小灵子急忙问道:“是什么人?”
掌柜的说:“也是一位年轻公子,说是跟你们相熟的,还帮你们把店钱给了。”
小灵子一时想不出来会是谁,拉着吴秋遇就往后面走。孟兰英也在后面紧紧跟着。
曾可以跟老叫花子话不投机,久留无趣,便拱手告辞。老叫花子继续到床上躺着。
曾可以从房间里出来,正见到吴秋遇和小灵子回来,忙迎上去说话:“秋遇兄弟,小灵子姑娘,你们回来啦。我正在这等你们呢。”
小灵子只盯着曾可以,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着:“他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儿?”
吴秋遇说:“曾公子,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曾可以回头往房里看了看,低声说道:“倪老前辈休息了,咱们借一步说话。”说着便请吴秋遇往院子里走。小灵子怕吴秋遇吃亏,便也跟了过去。
孟兰英不认识曾可以,想着他是吴秋遇的朋友,便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到孟五斤的门口,说:“二叔,我回来了。”
孟五斤听到侄女的声音,急忙跑过来把门开了,上下打量着孟兰英,急切地问道:“兰英,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你要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你爹交代呀。”
孟兰英说:“我没事。多亏了秋遇公子赶走坏人,小灵子姑娘及时赶到,救了我。”
“小灵子……”孟五斤一脸羞愧。孟兰英看在眼里,忙问道:“二叔,你怎么了?”
孟五斤摇着头,叹了口气:“唉,我对不起小灵子,叫她受委屈了。”孟兰英先是一愣,马上想到了早间争论偷马的事,盯着孟五斤问道:“二叔,难道……真的是你把马拉去卖了?”孟五斤点了点头,继续摇头叹息。
“二叔,你好糊涂啊!”孟兰英知道了真相,也觉得脸红,“咱们明天就去把马找回来,然后好好赔罪。”
孟五斤说:“把马找回来倒也不难。只是我这老脸没处搁了。唉,谁让你这病需要花钱呢。我也是一时糊涂啊。”他东一句西一句的,孟兰英只记住了第一句:“你知道买马的人住在哪儿?”孟五斤说:“就是刚才的那位公子。”
孟兰英说:“那赶紧把银子拿出来,现在我就去找那位公子说。如果他不愿意,咱们就算把所有的钱都赔给他,也要把马赎回来。”
院子里。
曾可以对吴秋遇说:“秋遇兄弟,你将来作何打算?”吴秋遇说:“我没什么打算,跟小灵子在一起就行了。”曾可以笑道:“跟小灵子姑娘在一起自然是好事,但是总得有所归依吧。总这样在江湖上漂着,不是个事。”吴秋遇说:“你说的也许有道理。”
见吴秋遇并不排斥谈话,曾可以继续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家父梓图公热心武林公益,喜好结交英雄。我曾家虽说算不上武林正宗,但是近年来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如果秋遇兄弟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去处,不如暂且到我曾家安身。”
不等吴秋遇作答,小灵子急忙开口说道:“公子你为人和善,像是个好人。只是你手下的蒙昆和天山恶鬼之流,怕是容不得我们。我们都不过他们,也不想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你的好意呀,我们心领了。”吴秋遇也冲着曾可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小灵子的说法。
曾可以知道蒙昆、天山恶鬼等人与他们有过节,小灵子的话是有道理的。不过令他心中暗喜的是,他们虽然没有答应,但是并没把话说死。既然他们顾忌的是蒙昆和天山恶鬼,将来只要设法让这些人与他们见不着面,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于是又试探着问道:“你们一直跟着倪帮主,难不成是要加入丐帮么?”
小灵子说:“加入丐帮有什么不好?”
曾可以笑道:“哈哈。丐帮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适合你们。秋遇兄弟去了,没的说,顶多日子艰苦一点,忍一忍也能凑合着过。可是姑娘你呢,小灵子。你想想,天天周围都是一群叫花子,恐怕还都是男叫花子,是不是多有不便?你受得了么?”
小灵子想想也觉得可怕,但是嘴上却说道:“那有什么,总比整天提心吊胆过日子强。哎,对了,你怎会知道我们住在这儿?”吴秋遇暗赞赞叹,她脑子转得够快的,自己也一直纳闷呢,只是刚才一直听曾可以在说话,没来得及问。
曾可以说:“我与秋遇兄弟心有灵犀。他在哪里,我自然就能知道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都知道他在开玩笑,既然他不愿意说,也不好再问。
这时候,孟五斤和孟兰英走了过来。
孟五斤手里捧着两锭银子,上前对曾可以说道:“公子,我就是白天卖马的老汉。那马我们不卖了,这是你那两锭银子,还给你。求求你,让我们把马牵回来好不好?”
曾可以看了看他,问吴秋遇:“他不是替你们去卖马的?”吴秋遇摇了摇头。
孟五斤面带羞愧地说:“不是他们要卖,是我偷偷牵去卖的。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这马不是我的。我把银子还给你,公子你高抬贵手,让我把马领回来吧。”
曾可以听罢,仰面大笑,用手指了指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哎呀,真是……一报还一报。你们……哈哈,要不是他偷着去卖马,我还不知道你们在这。我看这马呀,你也别打算再赎回去了。”
“公子。我求求你了。”孟五斤便要下跪。吴秋遇急忙把他扶住。
小灵子指着曾可以说:“哦,原来你是跟着他找来的。还说什么心有灵犀,好会骗人。”她又对孟五斤说道:“孟二叔,那马卖就卖了,卖给他咱们不亏。白马本来就是他的,就当是还给他了。这银子咱们不还了。曾公子,你没意见吧?”
曾可以笑道:“没意见,没意见。只是以后这白马我可得看好了,不能再被你们拿去卖一回。”
吴秋遇和小灵子也都跟着笑了,心里也认定他是个好人。
曾可以一拱手:“秋遇兄弟,小灵子姑娘,天色不早,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的话,希望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我曾家随时欢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