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旁。吴秋遇轻轻给柳如梦揉着脚,问:“还疼吗?”柳如梦说:“好多了。你歇一会吧。四处找我,跑来跑去的,也该累了。”吴秋遇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丢下你,离开那么久。”说到这里,柳如梦忽然问道:“哎,一心哥哥,我还觉得奇怪呢。你今天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老去……”
吴秋遇心存愧疚,此刻也不想再瞒她,便如实说道:“其实我没什么事。就是见到那个婉儿……小姐……”柳如梦见吴秋遇提到曾婉儿,还吞吞吐吐,更觉得奇怪:“婉儿小姐怎么了?你认识她?”吴秋遇点了点头,说:“我们在山西见过两次。我得罪过她,她一直想把我抓去当跟班。我可是怕了她了,见到就想躲。所以……”
柳如梦听了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呵呵。你为何不早点跟我说。你要是先告诉我了,我就不跟她说那么多了,直接把她送走不就行了?”吴秋遇说:“我也是突然看到她,一时慌了,来不及跟你说了。”柳如梦说:“老这么躲也不是办法。哪天我再见到她,替你说个人情,过去的事也就算了。她也叫我一声姐姐,我的话她或许能听几句。”
吴秋遇“嗯”了一声,起身去捡柴草,回来在火堆旁铺软了,叫柳如梦躺下休息。柳如梦挪动的时候,又碰到了脚,轻轻“啊”了一声。吴秋遇赶紧过去帮她:“轻一点,来。都怪我!我离开你几次,每一次你都遇到危险。我没有保护好你。”这倒是实情。
在登封的归来客栈,吴秋遇救马铁腿夫妇的时候,柳如梦被丁不二带走,幸亏丁不二不是坏人,又给送回来了。护送马氏夫妇上嵩山的路上,吴秋遇去追击田七等人,柳如梦被黄河帮的郑三劫持,幸亏曾可以路过救了她。今日吴秋遇为了躲避曾婉儿,把柳如梦一个人留在马车上,结果连人带车被蒙昆劫走了,也幸亏有曾可以假装英雄救美,才逃过一劫。
柳如梦说:“一心哥哥,我不怪你。这些都是意外。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吴秋遇扶着柳如梦躺好,自去给火堆添柴。
柳如梦侧身望着吴秋遇,沉默了良久,忽然轻声说道:“一心哥哥,我现在很怕你会离开我。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吴秋遇回头望着柳如梦,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放心吧,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以后要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担惊受怕。”柳如梦微微笑了一下,仰面躺平了,笑容很快又散去:“我知道你对我好是真心的。我是怕以后,以后……”吴秋遇转过身来,说:“以后,我也一样会对你好的。咱们一直在一起。”
柳如梦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以后见到了小灵子,你还会对我这样好吗?”吴秋遇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大家在一起,更开心啊。”柳如梦微微欠起身子,看着吴秋遇,盯着他问道:“那如果小灵子不喜欢我跟你们在一起,你怎么办?”吴秋遇一愣:“怎么会呢?小灵子是很好的人,你也是很好的人,你们在一起应该很开心啊。小灵子怎么会不喜欢跟你在一起呢?”柳如梦轻轻摇了摇头,躺了下去,不再说话。吴秋遇呆呆地望着柳如梦,不知道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天亮了。柳如梦渐渐醒来,发现吴秋遇身穿单衣、手扶着脚踝蜷坐在已经熄灭的火堆旁边,仍在闭目睡着。柳如梦轻轻坐起来,发现吴秋遇的外衣盖在自己身上,心中一暖。她支撑着站起来,轻轻走到吴秋遇的身后,准备把衣裳给他披上。吴秋遇忽然睁开眼,回手便将身后那人的手臂抓住。柳如梦吓了一跳,“啊”了一声。吴秋遇见是如梦,赶紧松手,站起来问道:“弄疼你了吧?”柳如梦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没事,没事。你的衣裳。”吴秋遇看到柳如梦手里的衣服,憨憨地笑了,顺手接了过来:“我还以为来了坏人。”柳如梦自己揉着手臂,说:“一心哥哥,你的反应好快。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就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
吴秋遇突发奇想:“如梦,要不我教你武功吧。这样就没人能欺负你了。”柳如梦说:“好啊。我行吗?”吴秋遇说:“试试吧。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的。”柳如梦很开心:“嗯。时姐姐可以那么厉害,我要是努力一些,说不定也可以。”
吴秋遇便就地教起了武功。柳如梦学的倒很认真,只是这些年她一直是任家的大小姐,连体力活都没干过,完全没有任何的基础,体力也不行。两个人一边赶路,一边教习武功。柳如梦连续重复那几个简单的入门动作,一时看不到进境,没几天就丧失了兴趣。
这一天,柳如梦随便耍了几下,就对吴秋遇说:“一心哥哥,我还是不学了。看来我不是练武的人才。”吴秋遇也不勉强,安慰道:“没关系。反正有我保护你,不会武功也没妨碍。”柳如梦笑道:“那你可得一直保护我呀。”吴秋遇认真说道:“我会的。我不会再让你孤身遇险。”柳如梦很开心:“嗯,我相信你,哈哈。咱们走吧。哎呦!”她又一时不慎,扭到了脚上的痛处。
吴秋遇见状,赶紧上前扶她,说:“你腿脚不便,我背着你走吧。”说着,便蹲下身子,等柳如梦伏上来。柳如梦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了上去。吴秋遇背起柳如梦,大步向前走去。柳如梦心中甜蜜:“一心哥哥,你真好。”吴秋遇笑道:“没办法呀,要是像你那样走,咱们得什么时候才能到蓟州啊?”柳如梦娇嗔道:“哈,你背我,原来是嫌我走得慢,说到底,还是为了早点见到小灵子啊。”“对喽。走喽。”吴秋遇说着,竟加快脚步跑了起来。柳如梦轻轻哼了一声,但有吴秋遇背着她狂奔,享受着一心哥哥的关照,她还是很开心。
吴秋遇背着柳如梦,一路走一路打听,向东向北赶奔蓟州。晓行夜宿,走了几日,来到开封地界,据说前面不远就是黄河。柳如梦说:“一心哥哥,你放我下去吧。过了这么多天,我的脚已经不疼了。”吴秋遇说:“等前面有了镇店,咱们歇一下,到时候你走几步试试。”柳如梦将头轻轻贴在吴秋遇脑后,心中充满了甜蜜。
一伙人正坐在林子里歇息,旁边树上拴着几匹马。为首的正是在登封城归来客栈带人去杀马铁腿夫妇的黑衣人头领,也就是黄河帮陆上门的门主段青。其中几名手下是跟着他骑马从登封赶来的,另外一些就是在本地临时召集的,所以马匹的数量比人数要少。
忽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门主……来了……他们……来了……”这个人叫田七,曾经在嵩山脚下劫杀马铁腿,趁机把马车赶走的就是他。后来他们被吴秋遇追上,还被点了穴道,回来时发现郑三的尸体,认定也是吴秋遇所为,急忙回去禀报。段青两次安排袭杀马铁腿都失败,还损失了一名得力的手下,自是愤恨之极,于是召集他陆上门最得力的十几名好手,发誓要找那人报仇。田七等参与嵩山脚下劫杀的几个人见过吴秋遇,被分头派往不同方向打探消息。田七负责东面搜索,首先发现了吴秋遇的行踪,马上飞鸽传书陆上门。门主段青这才亲自带着一干手下骑马赶来追杀。听说仇家已经到了,段青立即吩咐田七带路,众人提前去设埋伏。
走着走着,吴秋遇忽然停下脚步。柳如梦抬起头来,问:“一心哥哥,怎么了?”吴秋遇说:“我在看,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刚才还人来人往,怎么前面老远都不见行人了。”柳如梦举目看了一下,也觉得有点奇怪。
前面不远处,黄河帮的段青正带着十几个人在路边埋伏着。田七用手指着吴秋遇小声说道:“就是他!”眼看两个人渐渐走近,众人全都做好了杀出去的准备。见吴秋遇忽然停下脚步,这些人开始暗自着急。其中一个小声嘀咕道:“他怎么不走了?是不是发现咱们了?”段青瞪了他一眼,继续紧紧盯着吴秋遇。
吴秋遇仍在东张西望。刚才说话的那个又忍不住小声问道:“门主,咱们快马加鞭跑了一路,才刚刚赶到这里。他们没车没马,那小子还背着一个女人,他们怎么走这么快?”段青也正纳闷呢,仔细一看,认出了吴秋遇,不由得稍稍一愣,自语道:“是他?我早该想到的。哎呀,这回……”他在归来客栈被吴秋遇打了一掌,至今还没全好,此刻见了吴秋遇,真后悔没有多请一些本地高手来。
吴秋遇张望了一会,也没发现其他的路,只有继续往前走。埋伏的众人全都攥紧了手里的家伙,只等门主一声令下,便要冲出去将那人乱刀砍死。眼看吴秋遇背着柳如梦已经来到近前,段青仍有些犹豫,但众人都在焦急地望着他,已经容不得后悔了,他只好心一横,手一挥:“杀!”十几个人一发跳出来,直向吴秋遇扑去。
柳如梦大惊:“啊,有人!”吴秋遇也看见了,小声嘱咐道:“如梦,你抱紧了。”这些人虽然是设了埋伏,但是他们仗着人多并没有布下特殊的机关陷阱,只是突然冲出来而已。吴秋遇多少有了一些江湖经验,倒也没太惊慌。
十几个人围住吴秋遇乱杀乱砍。吴秋遇力大体健,虽然身上背着柳如梦,但是仍能闪避自如。他一时没明白这些人的来历,因此只是躲闪,并未下重手伤人。柳如梦哪见过这种阵势,每有刀枪靠近,便会发出惊叫。吴秋遇忽然意识到,如此纠缠下去,如梦难免受伤,正好此时他认出了段青,又瞥见了田七,马上知道这都是黄河帮的杀手,因此心里再无顾忌。
段青知道吴秋遇的厉害,因此开始只是在外围偶尔进攻,不敢太靠近。但见吴秋遇一直躲闪,只道是他身上背着人不便发力,于是胆子越发大了,渐渐冒上前来。吴秋遇虽然憨直,但跟着小灵子时间长了,也大致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为了尽快带着柳如梦脱身,他暗自提气在手,让过几刀之后,忽然打出一记“震断心魔”,还是上次他打伤段青的那招。段青暗叫不好,但是已经躲闪不及了,胸前重重地挨了一下,仰面跌将出去,向后翻落到路旁的水沟之中。田七等人大惊,一时呆住。有几个先反应过来的跳下水沟去拉救门主,其他的也不敢再冒然上前。吴秋遇看了一眼田七,又作势要打。田七和他身边的那两个,慌乱地后退了几步,自己跳下水沟去了。
吴秋遇趁机冲出包围,发足狂奔,一口气跑出二三里,才敢停下来稍歇。刚才背着柳如梦与十几个人周旋,又一气跑出老远,吴秋遇已经是气喘吁吁。柳如梦心疼地说:“一心哥哥,把我放下,你歇一会吧。后边没人追来。”吴秋遇回身看了一眼,果然远近没人,这才轻轻把如梦放下,开始调理气息。柳如梦掏出绢帕,给吴秋遇擦着汗:“累了吧,出了这么多汗。是我拖累你了。”吴秋遇笑了一下,说:“没有,没有。我说过要好好保护你的。”
稍稍歇了一会,吴秋遇气息均匀了,打开水囊喝了几口水,对柳如梦说道:“来,上来,咱们继续走。”柳如梦说:“我的脚好了,可以自己走了。”吴秋遇坚持道:“来吧。我背你走得快些。”柳如梦:“我不想你那么累。我真的可以的。”吴秋遇说:“没事。你想想刚才的情形,要是我没有背着你,一旦被他们冲散了,他们那么多人,我怎么顾得过来。我可不想你有什么意外,还是背着你踏实一些。”柳如梦一阵感动,过去轻轻伏在吴秋遇的背上。
路上,柳如梦问:“一心哥哥,你说他们还会追来吗?”吴秋遇想了一下,说:“暂时不会了吧。他们那个带头的已经受了伤,其他人也不是很厉害,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追来。”柳如梦:“那他们会不会还有同伙来纠缠咱们?”吴秋遇:“我也不知道。如果还有,你就抱紧我,自己别掉下去。我还背你冲出去。”
柳如梦说:“嗯,我知道了。不过你得答应我,如果遇到特别难缠的,你就放下我,自己先去了,然后再想法回来救我。千万不要被我拖累了。如果你受了伤或是……,我……”吴秋遇明白她的心意,赶紧安慰道:“放心吧。我跑得快,他们拦不住我的,好歹能带你逃出去。”柳如梦说:“一心哥哥,我是认真的。我可不想连累你受伤害。”
吴秋遇说:“那你就乖乖听我的,好好跟着我,小心别被他们伤着。你想想,要是他们抓了你,拿你作人质,逼我做这做那,咱们还能有好吗?”这种情形,他可是经历过的。那日在天百山庄,邵青堂拿住了小灵子,逼迫吴秋遇自废手臂,幸亏祁少城带着祁翁及时出现,他才躲过一劫。柳如梦没有江湖经历,但是她心里明白,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吴秋遇为了救她,肯定也会听从坏人摆布。想到这个,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将鬓角轻轻贴在吴秋遇的耳后,开始胡思乱想。
前面已经能够看见黄河。吴秋遇忽然停下脚步。柳如梦抬头看去,只见前面站着一个黑衣人,蒙着脸,似是故意拦住去路。此人正是魔女幽灵时秋风找到马铁腿那晚,在少林寺菜园外偷窥的那个蒙面人。
见吴秋遇站住,蒙面人开口说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吴秋遇一愣:“我们见过的吗?”蒙面人笑道:“你忘了?在汾河北岸黑土岗,是你坏了老夫的好事。”吴秋遇仔细看了两眼,终于想起来了。当初他从楼烦镇赶奔太原去找小灵子,途经黄土岗时正见北冥教的大长老路桥荫被人用天蚕罩网困住,一时义愤便跳出来帮忙,打倒拉网之人并用定心剑割破天蚕网救了路桥荫。当时带头围攻路桥荫等人的也是个蒙面人,看来就是眼前这个人。这么说,他也是来寻仇的?吴秋遇盯着那蒙面人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蒙面人说:“我佩服小兄弟少年有为,所以当日并未与你动手,也因此留下遗憾。今日专程等你,就是想与你切磋一下武功。”吴秋遇说:“不用了。我们还要赶路。”蒙面人说:“老夫诚心在此等候,小兄弟不肯赏脸?那,我挡在这里,这条路恐怕你是绕不过去的。”吴秋遇拱手道:“那天我救人心切,是得罪了前辈。但是我真的不想跟你打架。请前辈宽容一下,放我们过去吧。”蒙面人说:“你只要跟我过几招,不论输赢,我都让你走。要是你坚持不肯动手,那怕是过不去的。”吴秋遇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别的主意,于是说道:“那好吧。不过咱们说好了,只是切磋一下,我可不是要跟前辈打架的。”蒙面笑道:“好,好,我知道。你这小兄弟果然有趣。”
吴秋遇轻轻拉开架势,准备应战。蒙面人忽然说道:“哎,等等,我不急着动手,你先把姑娘放下来再说。”吴秋遇摇了摇头:“不用。”说着往四周扫视了一下。蒙面人大致猜到了他的心思:“你还怕我埋伏了人把这姑娘抢走不成?”吴秋遇憨憨地点头道:“嗯。”蒙面人笑道:“小兄弟,你看看,这周围一马平川,连棵树都没有,哪里能藏得住人的?”吴秋遇四周看了一下,确实如此,可还是嘀咕道:“我信不过你。”蒙面人说:“难得小兄弟如此谨慎。你不信我没关系,可是你想想,咱们俩交起手来,万一老夫一时失手,伤到那位姑娘怎么办?我叫你放她下来,无非是不想伤及姑娘,本是好意呀。”吴秋遇见过这个蒙面人跟路桥荫交手,他的武功很高,绝非黄河帮的段青等人可比。想了想,也有道理,吴秋遇便回头看着柳如梦。柳如梦说:“他看上去不像是奸猾的人。先信他一回吧。不过,你要小心。”吴秋遇点了点头,轻轻将柳如梦放下。
蒙面人等吴秋遇准备好了,这才上前与他交手。两个人你来我往斗了几十个回合,都暗自佩服对方的武功。吴秋遇真的是切磋武功,毫无伤人之心,因此只是施展小腾挪身法,与蒙面人周旋,却很少又凌厉的进攻。蒙面人惊讶于这少年的身法奇绝,自知有所不及,全凭连续进攻维持,但是也极少下狠手。蒙面人接连变换了不少武功路数,试图破解吴秋遇的身法,结果都不灵。柳如梦开始还为吴秋遇担心,后来看吴秋遇一直没有吃亏,便渐渐地看起了热闹。
吴秋遇忽然回退了一步,叫道:“前辈,可以了吧?”“你只一味躲闪,还未使出功力,不算!”蒙面人说着又抢步上前,与吴秋遇斗在一处。吴秋遇始终不肯大力进攻,蒙面人存心要试探他的功力,于是加紧了进攻的步伐,出招也渐渐狠辣。吴秋遇当然也感受到了,只好更加小心应付。蒙面人暗自赞叹:这少年的身法确实玄妙,几路不同的招数使出去,竟然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自己纵横江湖几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吴秋遇闪展腾挪,偶尔阻挡、进攻,也都是轻描淡写。
蒙面人已经见识了吴秋遇的身法,就想着怎样逼他显露内功和实力。忽然瞥见柳如梦,有了主意,蓦地向那边扑去。柳如梦大惊,“啊”了一声,摊坐在地上。吴秋遇完全没想到蒙面人会去偷袭柳如梦,大惊之下来不及多想,急忙提气在手,右手向前用力一甩,打出一记“破除迷雾”,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九招,也是吴秋遇最拿手的一招。
蒙面人的目的就是引逗吴秋遇出杀招,虽然是奔着柳如梦去的,但是对吴秋遇早有提防。他耳听风响,回身双掌一迎,正撞上吴秋遇的掌力,身子飘了出去。吴秋遇快步冲了过去,挡在柳如梦的身前。蒙面人退出了几步,站定身形,拍掌大笑道:“哈哈,好,好。小兄弟果然好功夫!老夫今日见识了。”
吴秋遇愣愣地望着蒙面人:“你……我……没有伤到前辈吧。”蒙面人说:“不妨事。刚才惊扰了姑娘,老夫在这里赔罪了。”柳如梦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蒙面人笑道:“我要是不出此下策,恐怕小兄弟还不肯显露真本事。”吴秋遇见他看上去安然无恙,也明白了他偷袭如梦是假,憨憨地问道:“前辈,我们算是打完了吧?”蒙面人说:“打完了。哈哈。小兄弟身法奇绝,功力深厚,不知师从何人?”吴秋遇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师父不让我说。前辈不要问了。”蒙面人笑道:“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只是我今日先不说破。咱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希望到时候咱们能成为朋友。老夫告辞了!”吴秋遇拱手道:“恭送前辈。”蒙面人一边走,一边摇头道:“小兄弟武功好,有情有义,只可惜与北冥教有染,可惜啦,可惜啦……”
蒙面人渐渐远去。吴秋遇把柳如梦扶起来,心中纳闷:为什么他说自己与北冥教有染可惜了?听他的口气,好像跟北冥教来往不是好事。忽然又想起少林寺了改大师的话,了改大师也把加入北冥教说成是自甘堕落。难道这北冥教真的有什么问题吗?可是路桥荫大长老、康奇和彭玄一两位堂主看上去都不像是坏人哪。好像丐帮的倪帮主对北冥教的印象也不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秋遇背着柳如梦继续赶路,沿着黄河南岸一路向东。柳如梦问:“一心哥哥,你觉得刚才那个蒙着脸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吴秋遇说:“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他倒是讲信用,没有继续难为咱们。”柳如梦感慨道:“看来行走江湖也不容易,老会遇到各种麻烦。幸亏有一心哥哥你,要不然……要不然我也不会出来行走江湖了,呵呵呵呵。”吴秋遇听柳如梦笑得开心,也跟着笑道:“这么说,是我害你当不成大小姐了。罪过罪过。”柳如梦笑道:“呦,你说话怎么跟老和尚似的?还罪过罪过的。”吴秋遇说:“你忘了?我本来就是小和尚啊。”柳如梦伸手摸了摸吴秋遇的头发,嘻笑道:“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这头发是真的还是假的。”吴秋遇说:“我要还是和尚,就不能背着女施主四处行走了。”柳如梦说:“那可说不定。”笑够了,柳如梦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一心哥哥,你可不能甩了我。要不然,我就真成了孤儿了。”吴秋遇停下脚步,回头对柳如梦说:“虽然你现在改名叫如梦,但是你永远是我的香儿妹妹。我不会丢下你的。”“嗯。我相信。”柳如梦说完,又把头紧贴在了吴秋遇的头上。吴秋遇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赶路。
柳如梦听到吴秋遇肚子里传出咕噜噜的声音,关切地问道:“一心哥哥,你饿了吧?背着我走了这么久,也该累了。你放我下去吧。我可以走的。”吴秋遇说:“没事。一会找到客栈酒馆就好了。我只要饱餐一顿,就又有力气了。”柳如梦抬头望见前面有几间茅屋,门外杆子上挂着幌子,惊喜道:“你看,前面不远就有个酒馆。”吴秋遇定睛看了,也是大喜,下面就加快了脚步。
酒馆不大,因为守着不远处的黄河渡口,生意倒不错,老远就听见猜拳行令之声。吴秋遇轻轻放下柳如梦,扶着她走了进去。掌柜的看见他们进门,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吩咐伙计上前招呼。伙计带他们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又推荐了几个好菜,问他们喝什么酒。吴秋遇说急着赶路,不要酒。伙计便进后厨吩咐做菜,很快提上一壶茶来,并殷勤地给二人倒上。吴秋遇让如梦先喝茶稍坐,自己去旁边桌上找人问路。问起蓟州,旁边桌上的几个人都摇头,说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吴秋遇只好再到邻桌去问。那一桌的客人也说不知。
吴秋遇无奈,只得回来,却见柳如梦趴在桌上。轻轻叫了一声,没有响应,似是睡着了。吴秋遇知道她累了,不敢打扰她,便坐下来,轻轻端起茶杯。茶杯送到嘴边,刚要喝,无意中瞥见掌柜的和伙计正在盯着他。吴秋遇心中纳闷,不由得往那边看了一眼。掌柜的和伙计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转过脸去。吴秋遇心头一惊,马上想起了什么。他不露声色,再次把茶杯送到嘴边,假装打了个哈欠,顺势就用另一只大手遮掩着把茶水灌入袖中,然后摇晃了几下,也趴在桌上睡了。
很快听到一阵杂乱之声,像是店里的客人都在往外跑。过了一会,就听掌柜的催促伙计前来查看。那伙计却在嘀咕:“他睡着了吗?要不再等等?”掌柜的小声骂道:“废物。那蒙汗药是你亲手放的,药力够不够你不知道?”伙计说:“我知道。可是,听说那小子武功很高,我怕……”“少废话!快去!”掌柜的骂着,似是还踹了一脚。然后就听见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应该是伙计被掌柜的推过来了。那伙计蹑手蹑脚地走到吴秋遇的身后,用颤抖的声音小声问道:“客官,醒醒啊,给您上菜了。客官,客观……”叫了几声没有应答,伙计确信吴秋遇已经被麻翻了,也不再害怕,大声说道:“老大,没问题。这回咱们可发了。别愣着了,赶紧的!咱们把他捆了领赏去!”“我就说嘛。你小子就是胆小。”那掌柜的找了绳子跑过来。
二人上前捆绑吴秋遇,手刚伸出去,却见吴秋遇猛地坐起来,将他二人的手臂攥住。二人大惊。吴秋遇刚要说话,却听门口有人高声喝道:“果然是黑店!爷们儿前几次丢东西,只道是喝多了被贼偷了,没想到却是你这黑店捣的鬼!今天我绝不饶你!”吴秋遇循声望去,见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面容显得比较文静,但是身板很强壮。那人说着就冲了过来。掌柜的和伙计对着那人求饶:“大爷,我们错了。我们把银子还你,我们再也不敢了!”那汉子上前将二人揪了过去,便是一顿拳脚。吴秋遇一时愣住,松了手,在一旁默默看着。
那汉子打累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二人骂道:“你们两个黑心肝的。爷们儿今天来,不是为了那点银子,我要将你们送官,再烧了你的黑店。”掌柜的和伙计趴在地上就磕头:“大爷,您行行好,饶我们这一回吧。要多少银子我们给。我们也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那汉子说:“你们要从新做人,可以。但是这个黑店非烧不可,不然你们不长记性!”说着那汉子进到后厨,很快拿了一枝火把出来,又砸碎了几只酒坛子,将火把往上一扔,这店里便着起火来。
吴秋遇没心思看热闹,揪住那伙计的衣领问道:“你刚才下的什么药?”伙计哆哆嗦嗦说道:“蒙,蒙汗药。睡一会就好了,没毒,没毒!”吴秋遇不放心,抓起桌上的茶壶递给伙计,你把这个喝了,我就信你。伙计不敢推辞,捧着茶壶,咕咚咚一股脑喝了,睡倒之前不忘喊道:“老大,别忘了拖我出去!”很快,就迷糊过去了。
眼看火势已起,吴秋遇抱起柳如梦,大步出了店门。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此时酒馆的大火已经烧到屋顶,几间茅屋都陷入火海之中。掌柜的好不容易才把那个迷倒的伙计拖到安全之处,望着在大火中即将变为灰烬的家当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