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秋香在场,兄妹二人不便继续深谈。曾婉儿跟哥哥说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的话,便带着秋香走了。曾可以煞费苦心,终于得知了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可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曾梓图要一直故意瞒着他。刚才跟妹妹谈话,又被白鹿司偷听,也不知道他到底听了些什么。万一司马相被囚禁的消息传出去,招来北冥教的报复,那便是天大的祸事。曾可以惴惴不安,妹妹一走只剩他一个人,独自在屋中坐了一会,更觉得心烦意乱。他忽然想到了柳如梦,便起身出门,要去母亲和如梦那里寻求一些安慰。
柳如梦跟着卢夫人做了两天法事,为吴秋遇超度,虽然心中仍然悲痛,但是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持续啼哭了。这会正陪着卢夫人在床头做针线活计。奶娘和丫鬟阿绣门里门外地的擦拭洒扫。听到有人敲门,问知是曾可以,夫人吩咐开门。柳如梦也从床边站起来。
奶娘和阿绣知道是公子和小姐想办法把她们释放出来的,见到曾可以,自然要拜谢一番。柳如梦觉得很奇怪。卢夫人也开口问道:“你们为何这般谢他?”曾可以偷偷给二人使了眼色。奶娘和阿绣慑于胡大宁的威胁,自然不敢把实情说出。到底是奶娘岁数大,主意也比阿绣多一些,她赶紧说道:“嗨,夫人,是这样的。我们在府里伺候那些男人,终究不习惯。我和阿绣就想着,啥时候找个机会过来伺候夫人,那多好啊。我们的心思哪敢跟老爷说呀?后来是公子和小姐心细,看了出来,就帮我们把这个事办成了。您说我们能不感谢公子吗?”阿绣暗自佩服奶娘脑子转的快。
曾可以听罢,心中暗笑,于是也顺着奶娘的话说道:“这个不算什么。正好我娘也需要你们呢,我也乐得尽一份孝心。是不是啊,娘?”卢夫人笑道:“难得你们都想着我。我呀,只有高兴。”这件事总算是轻松遮掩过去了。曾可以怕说多了露馅,便对奶娘和阿绣说道:“你们先出去忙活吧,我想跟娘和如梦姑娘说会话。”奶娘和阿绣知趣地走开了。
曾可以坐到床边,陪着卢夫人闲聊了几句。柳如梦倒了一杯茶,端给曾可以。曾可以激动地看着柳如梦,手都顾不得接稳茶杯,竟胡乱摸到了柳如梦的手上。柳如梦手上轻轻颤了一下,茶水洒出来,烫在曾可以的手上。曾可以轻轻“啊”了一声,赶紧甩落手上的水滴。柳如梦一惊,赶紧把茶杯放到桌上,掏出手绢一边给曾可以擦手,一边说道:“都是我不好,连个茶水都端不好,烫到公子了。”曾可以忙说:“是我不好,不怪姑娘。刚才吓到你了吧?”
卢夫人仔细看了看曾可以的手,说:“嗯,不碍事。以儿啊,你怎么这么不稳重?妹妹给你递杯茶,你都不说接稳了。”曾可以和柳如梦刚才只顾“公子”、“姑娘”的叫,听卢夫人一说,这才想起来,卢夫人收了如梦作义女,他们现在已经是兄妹了。柳如梦说:“娘,这个不怪哥哥,是我……”曾可以也抢着说:“妹妹,是我不好。”卢夫人笑道:“看到你们兄妹这么谦让,为娘的心里高兴。好了,不说这个了。如梦,你把咱们做的点心,给他拿点尝尝。”曾可以惊讶道:“娘,你们还做了点心?”卢夫人说:“是你如梦妹妹,她不知从哪里学来,也已经教会我了。一会给你尝尝怎么样。”
柳如梦去厨房拿点心。曾可以便坐到桌边等着。一旦闲坐下来,曾可以心中忽又想起了司马相的事,不由得又发起呆来。卢夫人见了,并不去打搅他,开始做自己手里的针线活。柳如梦端了一碟点心进来,轻轻放在桌上,见曾可以在发呆,轻声说道:“点心来了。你尝一下吧。”曾可以太入神,竟然没有听到。卢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冲着如梦微笑。柳如梦也偷偷笑起来,她伸出手,轻轻捅了捅曾可以的手臂。曾可以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哦,妹妹,你……哦,点心是吧,我尝一块。”说着赶紧抓起一块点心,整个放进嘴里,把腮都撑得鼓鼓的。柳如梦掩口笑了起来。卢夫人也笑了。曾可以胡乱嚼了几口,点着头呜呜地说道:“嗯,好吃,好吃。”卢夫人说:“以儿,你平时倒也稳当,今天怎么毛毛愣愣的?”柳如梦递过茶水。曾可以这回小心地接了,先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又喝了一口茶水,擦了擦嘴,才说道:“孩儿今天失态了,让如梦……如梦妹妹见笑了。”柳如梦说:“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呀。”
卢夫人问道:“以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有心事?”曾可以摇头道:“没,没有。”卢夫人说:“唉,从你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刚才还在发呆呢。你有什么事,不妨跟娘说说,虽然娘未必能帮得上忙,但是总好过你一个人憋在心里。”卢夫人深居简出,从不过问江湖事。以往曾可以心中有烦恼,也经常会到母亲这里念叨念叨,听母亲轻声劝慰几句,心中确能宽慰不少。柳如梦也是个温柔善良的大家闺秀,跟卢夫人是同一类型,自然对江湖上的事也没什么兴趣。曾可以看了看母亲,又瞅了瞅如梦,想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唉,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件事,爹爹有意瞒着孩儿,让我一时想不通。”卢夫人也有些惊讶:“你爹不是向来鼓励你跟着他做事么?什么事还会瞒着你?”
曾可以说:“以前爹有什么事都会跟孩儿说,就算不跟孩儿商量,也不会瞒着我。但是这次却像是故意不让我知道。”柳如梦在一旁说道:“也许是伯父觉得那件事给公子没关系,用不着让你知道吧。”柳如梦虽然认了卢夫人做义母,但是还不习惯与曾府其他人建立联系,所以仍管曾梓图叫伯父,还偶尔管曾可以叫公子。卢夫人说道:“如梦说得对。你爹自有他的主张,你何必事事都要过问?别想那么多就行了。”曾可以说:“可是,这次的事,事关重大,我觉得爹应该让我知道。”卢夫人问:“到底是什么事啊?让你这么当真。”
曾可以说:“爹爹抓住了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就关在咱们家里。”“司马相?”卢夫人似乎愣了一下。曾可以没有注意母亲的反应,继续说道:“他只让胡大宁遮掩看守,却故意不让孩儿知道。甚至我试着问过,他也只字不提。您说,爹是不是信不过了?”卢夫人呆了一会,放下手里的活计,从床边站起来,缓缓走到曾可以的面前,盯着他问道:“你刚才说,你爹抓了谁?”曾可以说:“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卢夫人无力地坐下来,半晌没有言语。柳如梦关切地问道:“娘,您怎么了?”卢夫人转过脸去,轻轻摆手道:“我没事,没事。”曾可以和柳如梦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卢夫人转过身来,问道:“你刚才说,你爹一直瞒着你。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就能断定那个是……是司马相?”曾可以说:“我先是发觉胡大宁行动诡异,后来就调开他,这才发现了关押的地方,那个……”“这么说,你见过他了?”卢夫人打断曾可以的话,盯着他问道。曾可以点头道:“见过了,我偷偷去过两次,后来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卢夫人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曾可以说:“他高高大大的,说话声音很响。至于长什么样,洞里太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倒有几分英雄气,不愧是一教之主。”
卢夫人沉默一会,说道:“以儿,你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这个人!不要让你爹伤害他!”曾可以一愣:“娘,您一向不过问这种事的。今天怎么……”卢夫人解释道:“你和你爹做的事,娘是没有兴趣知道的。不过你刚才说这个人,他……他是什么教的教主嘛。”柳如梦提醒道:“是北冥教。”卢夫人说:“对,他北冥教的教主。娘虽然不知道北冥教是怎么回事,但人家好歹是一教之主,一定也有不少的手下。你们一旦把他害了,惹到了北冥教,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你和你爹都有麻烦。”曾可以点了点头:“娘说的极是。我想我爹也知道其中的轻重,所以才没有直接把他杀了,而是暂时关在府中。”卢夫人继续说道:“你爹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咱们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想法。所以你要多留心,千万不要让你爹做傻事。”曾可以看母亲也开始担心此事,赶紧安慰道:“娘,您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卢夫人还是不放心,又说道:“你可一定要记住娘的话,千万保住那个人。不然娘这心里就不踏实了。”曾可以为了让母亲安心,只得再三保证:“好的,孩儿都记下了。您就放心吧。”
柳如梦见卢夫人似是有些累了,便扶着她走到床边。卢夫人轻轻捏着太阳穴,似是有些难受。柳如梦赶紧扶她坐下,关切地问道:“娘,您怎么了?不舒服么?”卢夫人说:“忽然有些头疼,不要紧,我躺一会就好了。”说着便慢慢躺在床上。曾可以暗自后悔,早知道说出司马相的事会惊扰母亲,就不说了。他走到床边,刚要开口问候。卢夫人见了,轻声说道:“你不用大惊小怪的,回去也不要跟你爹说。我没事,躺一会就好了。你不用在这里陪我了,赶紧回去吧。记住娘的话,千万要保住那个人!”曾可以顺从地点了点头,又勉强安慰了几句,便告辞回去。
柳如梦送曾可以出门。曾可以嘱咐道:“如梦,辛苦你好好照顾我娘。”柳如梦说:“公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咱娘的。”听她说出“咱娘”,曾可以心中一荡,深情地望着柳如梦。柳如梦羞怯地低下头去。曾可以发觉自己又失态了,赶紧说道:“妹妹快进去吧。我走了。”说完,转身快步走了。柳如梦目送他离去,关好门,回到屋中继续照顾卢夫人。
一直没有柳如梦的消息,吴秋遇心里着急,又无意中发现司马相被曾梓图囚禁,心中又多了一件事,有点闷闷不乐。小灵子看出吴秋遇的心事,开口问道:“秋遇哥哥,你又在想司马相的事了?”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想也没用,可是又总忍不住去想。”小灵子说:“这个事古怪太多,你是想不明白的。”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解释道:“你想啊,为什么司马相会忽然来到城里?他本该留在北冥教的挂月峰总坛坐镇的。为什么他要一个人来?连他最信任的路大长老和彭大哥都不带着。他为何要亲自去偷袭卢夫人的住处?这种事派一两个长老带人去就够了。还有,他武功那么高,怎么会被曾梓图轻易擒住?曾梓图怎么知道司马相会来,还提前做了埋伏?更加不可思议的,在小竹林,司马教主为什么要对青衣堂的人下手?那可是他的亲信属下。”
吴秋遇刚才只顾着想司马相的被囚禁的事,听小灵子这么一说,觉得其中确实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小灵子劝道:“秋遇哥哥,这个事你就不要多想了,咱们弄不明白,也管不了。倒是如梦姑娘的事,咱们得另想办法。每次咱们问起,曾家的人就支支吾吾,我看咱们也问不出什么。既然指望不上他们,咱们干脆自己去找吧。”吴秋遇看着小灵子,点了点头。小灵子说:“咱们现在就走吧。免得在这里左右为难,空耗时间。”吴秋遇也同意。两个人便简单收拾了东西,去向曾梓图辞行。
曾梓图正在大厅和胡大宁谈事情,见吴秋遇和小灵子进来,赶紧招呼他们坐下。吴秋遇和小灵子只是来告辞的,因此相互看了一眼,并不就座。曾梓图愣了一下,开口问道:“秋遇呀,你们有事?”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把要走的事说了。他们两个已经多次提出要走,曾梓图这次不再强留,好歹客气了几句,便带着胡大宁给他们送行。吴秋遇临走还特意拜托曾梓图,请他代为向婉儿小姐转达感谢之意。
曾婉儿正在房中看书。秋香急急忙忙跑进来,一进门就喊道:“小姐,不好了。”曾婉儿起身问道:“怎么了,秋香?出什么事了?”秋香仍喘着说道:“秋遇公子……秋遇公子和小灵子,他们……他们要走了。”曾婉儿一惊,抓住秋香的胳膊问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快带我去!”秋香说:“他们已经去向老爷辞行了。”曾婉儿顾不得多说,急急忙忙跑出门去,连手里的书都忘了丢下。
吴秋遇和小灵子离开之后,胡大宁问曾梓图:“曾公,这次为何不再留住他们?”曾梓图说:“他们早就要走,恐怕是心意已绝,咱们不便强留。”胡大宁惋惜道:“秋遇公子走了,咱们少了个得力帮手啊。”曾梓图望着吴秋遇他们离去的方向说道:“他已经帮了咱们不少了。北冥教的朱通已然来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大的威胁,咱们暂时不需那么多帮手。他们不是江湖中人,就由他们自在去吧。”胡大宁说:“我只是觉得,他有这样一身好武功,整天只是跟着那个小丫头闲逛,可惜了。”曾梓图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小灵子聪明伶俐,好奇心盛,在府里待久了难免节外生枝。”胡大宁也忽然想到了,小声问道:“您是怕他们发现……”曾梓图赶紧示意他不要说出来,然后轻声说道:“此时不便留他们在此。日后若有用处,再找他们回来就是了。”胡大宁暗自佩服曾梓图考虑周全。
这时,曾婉儿急匆匆赶来,不见吴秋遇和小灵子,只见曾梓图和胡大宁站在大厅门口,于是上前问道:“爹,秋遇公子呢?”曾梓图说:“他们有事,一起来道了别,刚刚走了。”曾婉儿一跺脚:“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曾梓图笑道:“秋遇公子心里想着你呢,刚才还特意托我向你转达感激之意。”曾婉儿问:“他们走了多久了?”曾梓图说:“刚走,估计还没出大门吧。你看我们还没来得及进去。”曾婉儿顾不得再跟爹爹多说,急匆匆去门口追赶吴秋遇。
吴秋遇和小灵子刚出大门口。曾婉儿从后面追上来,看到吴秋遇,急忙喊道:“秋遇公子——,等一等——”小灵子停下脚步,嘻笑道:“人家曾小姐舍不得你,已经追来了,看你怎么办吧。”吴秋遇回身看着曾婉儿跑上来,嘴上说道:“婉儿小姐,我们要走了。刚才去找你道别,你不在。我们刚刚跟伯父辞行。”曾婉儿微微喘着,气息未平就忙着问道:“你们怎么忽然要走?什么事这么急?”吴秋遇说:“我们要去找如梦。”曾婉儿一听是这个事,稍稍安心了一些,赶紧劝道:“你们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慢慢打听啊。为何一定要走呢?”小灵子怕吴秋遇一时说不清楚,最后再被迫留下来,于是抢着说道:“我们已经在府上住了这么多天了,承蒙曾小姐和伯父收留照顾,实在不好意思再打扰了。一直没有如梦姑娘的消息,秋遇哥哥很着急,我们想出去找找。”
曾婉儿明知柳如梦在哪却故意不说,心中是有亏的,因此不好在这个事情上多劝,于是问道:“那你们打算在何处安身?”吴秋遇刚要说出渔阳客栈,小灵子赶紧抢着说到:“嗨,我们走到哪里算哪里,哪有固定住处。如果今日找不到,说不定就离开蓟州城了,后面去什么地方还不知道呢。”曾婉儿听说他们要离开蓟州,心中万般不舍,但是又找不出很好的理由挽留,情急之下望着吴秋遇问道:“秋遇公子,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我……”吴秋遇不知如何回答。小灵子说:“我们都在外面闯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见了。”曾婉儿道:“希望你以后还到蓟州来,我……等着你。”
吴秋遇看了一眼小灵子,点头道:“嗯,我们还会来的。”小灵子微微一皱眉,在一旁说道:“秋遇哥哥,咱们该走了。”然后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别叫曾小姐在门口难过了。”便转身先走出两步。吴秋遇冲着曾婉儿一拱手:“婉儿小姐,你回去吧。我们走了。以后咱们还会再见面的。”曾婉儿心中不舍,眼里几乎转出泪花来,几乎是哽咽着说道:“你一定要再来,我等着你。”吴秋遇点了点头,说了声“小姐回去吧”,便转身去追小灵子。曾婉儿目送二人走远,直到他们消失在街头的人流之中,才揉了揉眼睛,快步跑进门里。
曾可以从母亲那里回来,心情好了许多,一路上回想着柳如梦温柔的声音和甜美的笑容,心里有说不尽的欢喜,脸上始终笑容灿烂。被如梦劝了几句,他已经不再那么纠结父亲瞒着自己的事了。进到府里,他忽然想起白鹿司偷听的事,特意去白鹿司的住处查看虚实。白鹿司正跟蒙昆等人谈笑,见曾可以进来,若无其事地上前打招呼。曾可以不便多问,便在那里与众人随便闲聊了几句。他正要回自己的房间,蒙昆忽然问道:“公子,吴秋遇跟那个小灵子真的走了?”曾可以一愣:“你们听谁说的?”蒙昆说:“柯老三说的,他说他们刚刚跟曾公辞行。怎么,公子也不知道这个事?”曾可以道:“我刚刚出去了一趟,还没听说这个事。那好,你们继续聊着,我去前面问问。”说完,便转身出来。
曾可以一直担心柳如梦万一见到吴秋遇就会随他而去,如果吴秋遇真的走了,那自己和柳如梦的事就少了最大的威胁,所以他马上就去找爹爹核实此事。在曾梓图那里确认了吴秋遇已经离开的消息,曾可以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得表面上假装惋惜一阵子。从大厅一出来,他就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刚刚从母亲那里回来,现在去找如梦,显然是说不出理由,可是他此刻正在兴奋之中,一心要找人说说,于是就向妹妹的住处走去。
吴秋遇和小灵子走了,曾婉儿正在房里伤心难过。秋香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一旁耐心地照顾着,并尽力劝慰小姐。曾可以走进门来,见婉儿在屋里,便开口问道:“妹妹,秋遇公子走了,这个事你知道吗?”曾婉儿扭头看了他一眼,悻悻地说道:“他走了,你当然开心了!”曾可以稍稍愣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暗怪自己太冒失了,竟然一时兴奋,忘了妹妹对吴秋遇的心思。他尴尬了一会,赶紧改口安慰道:“妹妹先别忙难过,我是来问问,你有没有派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要去哪里。”曾婉儿刚才只顾着急了,还真是忘了这个,于是急忙说道:“哥哥,你手下人多,帮我安排吧。求求你了。”曾可以说:“妹妹放心,包在我身上。”曾婉儿起身推着哥哥,催促道:“你现在就去嘛!”曾可以笑道:“好,我现在就去。”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
曾可以正愁没处打发白鹿司呢,从婉儿那离开以后,就去找了白鹿司,让他带人去寻找吴秋遇和小灵子的下落。不过他的心思跟妹妹并不相同,他嘱咐白鹿司一旦找到那二人便盯住他们,目的是防止他们会撞到卢夫人和柳如梦的住处去。当然了,他并没有把母亲的住处告诉白鹿司,只是让他注意吴秋遇的去向,一旦他在城中活动太多,便及时派人回来报信。白鹿司简单准备了一下,便带人走了。曾可以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卢夫人自从得知曾梓图囚禁了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心中一直忧郁不安,竟似病了一般,卧床不起。柳如梦在旁边照顾着,好言劝慰:“娘,那些事让他们去管就好了,您何必跟着操心?”卢夫人说:“旁的事我可以不管,可是那个人……他……他是北冥教的教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担心……北冥教的人结伙找上门来,曾家就会有大祸。”柳如梦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想当初吴秋遇带着她护送马铁腿夫妇上嵩山,遭遇黄河帮的劫杀,虽然当时把黄河帮的人打退了,但是也就此结怨,后来一次又一次地被黄河帮的人追杀算计,连翻遇险,好几次险些丧命。北冥教听上去也像是一伙不小的势力,如果他们的教主被害了,那肯定要全伙来寻仇,到时候可真是不小的祸事。柳如梦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嘴上不敢这么说,还得尽力安慰卢夫人:“公子办事向来稳重,伯父也谨慎持重,我相信他们会有分寸的,应该不至于出事。”卢夫人看着如梦,安静了一会,忽又叹道:“唉,我还是不放心。”柳如梦说:“娘要是还不放心,过两天再叫人把公子找来,再嘱咐嘱咐。您现在只管好好保养。”
吴秋遇和小灵子离开曾府,正在街上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来了一伙人。吴秋遇认出是他们是海鲨帮的人,在曾府墙洞里见过那个孙承也在其中,他赶紧拉着小灵子躲到一个瓜果摊旁边。孙承瞥见了闪过的身影,还往那边看了一眼。眼看着海鲨帮的人走了过去,吴秋遇和小灵子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见孙承忽然停下脚步,回头仔细看了几眼,也认出了吴秋遇和小灵子,马上对身边的人招呼道:“停下,抓住那两个人!”吴秋遇和小灵子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赶紧从瓜果摊旁转出来,撒腿就跑。孙承带人紧紧追赶。
此时是午后,街上人多。吴秋遇和小灵子使不出追风架子,又得避免撞到行人,一时也甩不脱后面的人。海鲨帮的人可不管那么多,在街上横冲直撞,撞翻了无数的货摊,推倒了不少的行人。吴秋遇和小灵子与两个人擦身而过,匆匆跑了过去。那两个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女的正是在穿芳峪救过小灵子的颜秀清。她身旁的是个老者,看上去骨骼硬朗,气宇不凡。颜秀清回头看了看,认出了小灵子和吴秋遇,不禁轻轻叫了一声“小灵子”。不过小灵子并没有听见,已经跑远了。
这时候,海鲨帮的人已经追了上来。看到颜秀清和那老者走在路中间,跑在最前面的人骂了一声“滚开”便直接向二人的中间撞了过去。颜秀清急忙向旁边闪开,左手握着剑鞘,右手就握到了剑柄上。那老者却并未躲闪,只抬手将那人拦住。那人是跑着撞过来的,没想到胸部被老者的手掌一捂,竟然向前动弹不得。老者微微一笑,冲他说道:“朋友,走路小心些。撞到人可不好。”那人愣了一下,抬手便要打出。老者手上轻轻一推,那人便后退出去,险些和后面的人撞到一起。
孙承一惊,上下打量了老者几眼,又看了看颜秀清,见她手里已经把宝剑拔出了一半,知道这父女二人都是武林中人,而且刚来老者那一手看似轻描淡写,但是其功力不可小觑。不知对方是何来路,也不敢贸然冲撞,孙承便招呼众人从旁边绕了过去,继续追赶吴秋遇和小灵子。
吴秋遇和小灵子一路跑上府君山。城外人少,二人使起追风架子,马上健步如飞。看看后面海鲨帮的人已经被甩掉,二人渐渐放慢脚步,停了下来。小灵子说:“想不到那个孙承还没走。海鲨帮的人到这里干什么?”吴秋遇想了想,说道:“也许是上一次勾结裘如龙他们事情没有办成,自己还被关到墙洞里,这次是带了人来找曾家的人报仇。”小灵子摇了摇头:“我看不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家虽然一度解散了,但是现在人都回来了。他们就那几个人,也太自不量力了。”吴秋遇说:“也许他去叫人的时候,还不知道曾家的人都已经回来了。”小灵子不想在这个事上再花心思,于是说道:“好吧,就算是这样吧。秋遇哥哥,凭你的本事,根本用不着怕他们呀,咱们刚才跑什么?”吴秋遇说:“我不想跟他们打。而且,一旦打起来,婉儿小姐他们又该知道咱们的去向了。你不是说要防着她派人跟踪咱们吗?”小灵子听了,惊喜地笑道:“秋遇哥哥,你变聪明了!”吴秋遇被她一夸,也得意地笑了。小灵子问:“那你说说,咱们现在去哪儿?”
吴秋遇想了一下,说:“灵儿,我教你一些武功吧。万一咱们走散了,也好保护你自己不受人欺负。”小灵子说:“好啊。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学会。”吴秋遇说:“你那么聪明,一定能学会的。追风架子不就是很容易就学会了吗?”小灵子笑道:“那是逃跑的本事,我当然用心了。练武功,我也不学那些打人的,你只教我怎样不被人打到就好了。”吴秋遇说:“我师公创立的那套随心所欲手,讲究身法灵活,闪转自如,在得到师公亲自指点之前,我不懂发力,只会躲闪,倒也可以作为保命的本事,现在正好教你。”小灵子欣喜道:“我就要学那个。我看过你跟蒙昆他们周旋,果然好用。”
两个人找了一块隐蔽而且平坦的地方。吴秋遇便开始教小灵子一些基本的身法。小灵子天资聪明,而且相当用心,因此很快掌握了其中的要领,不到半日,已能连贯地耍上几招。吴秋遇见小灵子学得如此之快,便一口气多教了她几个动作。小灵子一一学了,渐渐对武功招式有了感觉。吴秋遇很高兴,知道用不了几天就可以让小灵子开始学随心所欲手的招式了。
天黑了,两个人才悄悄回到城里,住进了渔阳客栈。那里有他们订好的房间。由于在城里发现了海鲨帮的人,两个人便住在一起,以防不测。接下来的几天,吴秋遇继续到府君山传授小灵子武功。小灵子进步很快,几天下来,至少有两个招式已经用得很顺手。小灵子很开心,吴秋遇也很高兴。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吴秋遇也给小灵子说一些打坐吐纳的事,小灵子觉得好奇便盘坐尝试,没想到竟然渐渐能有感觉。原来,在挂月峰下,吴秋遇给北冥教红衣堂的小红运功治病的时候,由于男女有别不便直接接触,便由小灵子在中间传递。吴秋遇送出的真气经过小灵子身上的时候,无意中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使小灵子具有了很多人需要修行多年才能有的便利。当然,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吴秋遇只当是小灵子聪明,悟性高,是她自己学会了。
小灵子在休息的时候突发奇想,拿起一块带尖的石块,在旁边的巨石上划下几个字。由于她力气小,字迹不是很清楚。她看了看,觉得不满意,又让吴秋遇用力刻深了一些。吴秋遇看着那几个字念道:“秋灵练功处。”小灵子得意地问道:“怎么样?”吴秋遇问:“为什么叫秋灵练功处?你原来姓秋?”小灵子看了他一眼,说:“我是灵,你是秋,咱们两个在一起就叫做秋灵。这可是我让着你的。”吴秋遇一听,恍然大悟,也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