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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远徙海南 (2)

龙蛇英雄诀 洪许良 9782 2024-07-11 13:41

  赵信离开酒楼后,秦桧再害忠良之事不断传来,他心下郁闷,不待天色尽黑,来到了皇宫外墙下,隐隐听得宫里传出阵阵丝竹之声,遂轻轻一跃,落进了皇宫里。

  宫里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好不热闹。宫女和嫔妃、太监等穿廊过殿,进进出出。赵信绕开侍卫,飞身落在了一殿顶上,径往丝竹声处潜去。只见一片开阔的歌台处玉树银花,数百盏宫灯飘浮在湖面上,岸上垂柳翠竹等亦披挂上了花花绿绿的灯饰,一阵阵清风吹送来荷叶和脂粉的香气。歌台处,数十名宫娥翩翩起舞,四周丝乐阵阵,当真“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赵构和众嫔妃宫娥坐于北首,一个个喜逐颜开,笑靥如花。群臣分坐在两旁,右首下侧是秦桧。各人桌前摆满了美酒珍肴,时令果蔬。秦桧举杯和赵构对饮,群臣又一阵歌功颂德,杯光交错。

  赵信心如刀绞:“那林士人写的不错:‘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靖康之耻犹未雪,中原百姓仍在金兵铁蹄下饱受蹂躏,想不到九皇叔却在这儿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一名侍卫走到秦桧身边,向秦桧耳语了什么。秦桧点了点头,便向赵构告辞,然后乘上了殿外的一辆马车,出宫而去。三名白衣人和三名怪衣人分列马车两旁,另有五六十名侍卫紧紧护卫着。

  赵信暗惊道:“这三个白衣人不就是清风尸老的梵音使么?我治好眼睛后曾见过,难道他们也偷了解药得不死?另外那三名怪衣人是摩尼教的三佛,额头前凸一团肉的是肉佛,高高瘦瘦如竹杆相似的是骨佛,满面红光的是血佛。想不到秦桧能找来这六人保护,连杨湖主也不能杀他。”

  赵信知那六人武功了得,便不尾随而去,自顾赶往秦桧府中。此时月亮升至中天,月光皎洁如银,倾洒在皇宫里,一片安谧静穆。赵信大袖飘飞,乘光泻月而行,不多时到了秦桧府中,又伏在一殿顶上。

  只听得秦桧道:“费管家,请到什么名医了?”费管家忙道:“找到了一个,叫姚百圣。”秦桧道:“怎么只找到一个?”费管家道:“两湖江浙一带的名医不是隐匿起来,便是举家外逃了,小人实在无法找到他们……,不过这个名医医术高明,也可抵得上十个名医了……”

  秦桧勃然大怒:“我堂堂一国丞相,竟找不到一郎中治病?”当下又要命令各地官府缉捕郎中,一并押往京城处决,但背后一阵大痛,已惨叫一声昏倒在地。

  众人大惊,秦熺急道:“快传姚大夫。”

  不一会,费管家急匆匆领着姚百圣进了殿。赵信也悄悄落到殿后,探头往厢房里瞧去。秦桧斜靠在一张梨花椅上,脸色苍白,汗珠从额角处渗出,神情痛苦之极。秦熺和秦桧之妻王氏惊慌失措的蹲守在秦桧两旁。

  姚百圣忙给秦桧行了一礼,秦桧哼哼哈哈说不出话。姚百圣遂小心翼翼地揭开他背后衣衫,见他后心处生着一只碗口般大的毒疽,疽口不住流出脓血,恶肉已烂,污秽难闻,吓了一跳。

  姚百圣取出些麻沸散,敷在他疽口上,然后再欲以针石刀片割开他疽口,除去他腐肉。但针石刚一碰中他疽口,秦桧即疼得大叫起来:“啊……痛死我了,啊……”姚百圣心里一阵发毛,脸上渗出了汗珠。三名梵音使急忙围坐在秦桧身边,以真气传进他体内,助他抗痛。

  秦桧忽然大叫:“啊,岳元帅饶命,张将军饶命,啊……岳公子饶命,赵丞相饶命……啊,啊……”惨叫声不绝,听得众人寒毛倒竖。

  赵信抬头看了看四周,但见一片清光朗月,烛光明亮,并无岳飞、赵鼎等人影子,暗道:“莫非他神志已迷了么?”

  三梵音使不停运气,秦桧的叫声慢慢弱了下去,浑身被大汗湿透,如从水缸里捞出来一般。秦熺和王氏不住拿毛巾给他擦汗。姚百圣医了一阵,也已浑身是汗,双手颤抖,突然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请罪:“丞相之疽毒血连住心脉,是心脉所生,草民难以医得……”

  那费管家一听,顿时傻了眼,也忙跪下不住请罪。

  过了一阵,秦桧方醒,浑身无力,脸上苍白,王氏和下人扶他坐直了身子,秦熺则跑进房中给秦桧取来了一件长衫换上。秦桧才哼哼哈哈的道:“姚大夫,我的恶疽如何了?”

  姚百圣已磕得额头起了一个大青包,道:“请丞相恕罪,草民已然尽力了,不能医得丞相之疾……”秦桧道:“你将本相弄得一番生不如死,却说难以医得?”语气陡地严峻。

  姚百圣听得浑身起毛,道:“请丞相恕罪……”秦桧闭上了眼睛,道:“拉出去斩了,诛十族。”姚百圣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大喊求饶:“丞相饶命,丞相饶命……姚某儿子尚幼,妻子还在给他哺乳,请丞相饶过一命……”但几名家将已将他拖出去了,饶命之声在府中凄厉回响,良久不绝。

  赵信暗道:“别人避秦桧唯恐不及,此人不学无术而要滥竽充数谋求富贵,假冒名医来招惹秦桧,他一人死也就罢了,却连累了十族人的性命。依我大宋刑律,灭九族已是大刑之极,这秦桧却要再加一族,那是将他的父亲四代母亲三代妻子两代外加门下学生杀得干干净净了。”

  秦桧又向费管家看去,费管家不住磕头,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秦桧命将他施以黥刑。

  赵信低头凝思除秦桧之计,忽听得一人喝道:“什么人?”六人一齐跃上屋瓦,正是摩尼三佛和三梵音使。赵信不愿让人将他认出,转身疾奔,六人如六支射出的利箭相似急追。

  赵信看六人果然武功不弱,便奔出了城去,离城数里远才停下。六人一转眼也追到了,分东、西、北三个方位守住赵信。

  赵信暗觉诧异,随之明白他们的站位是按照摩尼教教义来站,教义是说世界并存着光明与黑暗两个王国,光明占据东、西、北三方,黑暗占据南方。众人将赵信置于南面,便说赵信是黑暗王国之人,这一站位,摩尼教之人尽皆明白是生死大战。

  那骨佛瘦得皮包骨头,如一具干尸相似,旁人只道他是饿或病的,却不知他的武功练得越高越瘦,只听他阴恻恻的道:“从未有人能从丞相府中活着出去,阁下是谁?”赵信并不出声。骨佛从臂上解下一只铁圈打向赵信后心。赵信回手一拨,那铁圈飞得无影无踪,持刀叉的肉佛道:“莫非阁下便是前朝太子?”

  赵信道:“正是在下。”六人神色一变,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回来也好,省得我们奔波一趟去找你。”赵信道:“六位要去海南杀我吗?”

  持血盆的血佛道:“不错。”

  骨佛身形一晃,拿着两只锁圈向赵信拦腰攻来,赵信退身让过他这一击,忽头顶一暗,血佛已从背后拿着盆子当头罩下。

  赵信决意要除这六人,当下奋起一掌击在大盆上,只听“当”地一声大响,大盆裂开成了两半。那血佛受他掌力所震,手臂一阵麻痛,但仍拿破盆一招“翻江倒海”向赵信脖子处划了过来。他号称“血佛”,果然是招招取人血脉之处,欲让人失血而死。赵信抓住骨佛锁圈,“啪”的将之拗断,向那血佛挥了出去。血佛身影奇快闪开,方知今日遇上了大敌。

  赵信暗道:“移形换位神功?”想不到除林灵素外,三人尚学到了这门神功,原来这门武功是摩尼教所有,林灵素不过从王念经处偷去。

  三梵音使一拿铁琵琶,一拿铜镲,一拿锦瑟相继扑上。持锦瑟者从瑟里拉出两根弦线,铮铮的拔动了两下弦,弦声激越刺耳。铁琵琶者抡指拔弹,琵琶声急如疾雨,拿铜镲者则在赵信两耳猛击,轰轰如雷。赵信一阵恶心,暗吃一惊。

  三佛相视一眼,便一齐坐下念诵起摩尼教的经典《下部赞》“叹明界文”来:“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这声音念得抑扬顿挫,虽无八梵音使的如歌如海,震彻四野,然辅以三梵音使的乐器,赵信也闻得一阵头晕烦乱,知他们三念三弹奏也是经过苦练来的,忙撕下两片衣衫塞住了耳朵,收摄心魂,伸手向肉佛抓去。肉佛展开了移形换位身法,竟坐在原地挪开,赵信这一抓落了空,再向余两人抓去时,也是抓之不着。三梵音使还不住移换身法弹奏,快若闪电,赵信只觉一阵眼花缭乱,兼之经咒不绝,魔音迷惑,心下大乱,才知杨幺等群雄无法杀得了秦桧的原因,遂断喝一声,一记“南海大龙旋”向三梵音使追袭去。

  三人展开步法,大龙旋掌力自然击不中三人,不过那股掌力形成一道气旋,向三人追袭卷去,三人移向左,赵信一推掌,气旋卷向左,三人移向右,赵信又往右拍出一股掌力,让那道气旋卷向右。三人从未被掌力追过,一时手忙脚乱。

  赵信继而也对着摩尼三佛拍出了三掌,吓得三人腾地而起闪避,三道掌力如旋风般也向三人追卷去。六人一时奔走不休。

  赵信又加数掌掌力,让那六道掌力更猛,六道掌力顿时如龙卷风般追袭六人,六人已顾不上念经和弹奏。

  被追了一阵后,六人有些气喘,心想若是一味逃走,只有输的理,哪能杀得赵信?遂不再逃,立定任那股掌力追上来将自己裹住。各人身边顿时狂风和沙石四起,无法睁开眼,急忙使了一个千斤坠定住身形,不让气旋拔动。

  赵信又“呼呼”连发了几记大龙旋掌裹去,气流更加猛烈了,落叶和沙石尘土绕着六人飞转,六人满嘴尘沙木叶,念诵和弹奏之声早已止息,只有不停运气与之相抗,使身子不随气旋转动起来。

  赵信又连发了十多掌,气旋飞转,令人窒息。六人大悔不已:“我们被他气旋裹住,更加只有挨打的份,不但不能出招,连逃跑也跑不了了。若他出招攻我们,如何是好?”赵信不停加掌力,六人有些定不住身形,欲转起来,更是心慌:“我们要是身子旋转起来,会不会转昏死过去?”急忙慢慢移近,双手互抵紧紧抓住,不让气旋带转身子。

  赵信暗道:“这六人为恶甚深,若是留着,只怕要伤及更多各派人马,只好对不起王教主了。”当下伸手进气旋中,在各人后颈处击了一掌。

  六人被风沙所迷,眼睛无法睁开,两耳风声呼呼,也无法闻得赵信已欺身过来往身后击掌,且纵是听出了异响,也因为全力运气抵挡气旋,无法分神挡避得,终于各人颈骨一声脆响,相继倒在了地上。

  风声渐渐停息,气旋消匿,赵信想不到初试“南海大龙旋”掌即击毙了六恶,心下也甚欣慰,飘然而去。

  临安城中仍一片秋月,偶有桂叶飘落长街的声响和断断续续的捣衣声。秦桧府中夜静人歇,院落沉沉,只有东南角一处厢房中透出一片暗红的灯光。

  一位妇人守在床榻前,和床上之人窃窃私语:“你的疽痛如何了?”另一人道:“已经轻些了,幸得他们六人早些时运功为我逼出了些毒血,啊,是了,怎么他们追刺客去还不回来?他们会不会出甚事?”却是秦桧夫妇。

  王氏道:“老爷你放心好了,他们武功高强,没人能伤得他们去的,这些年来刺杀我们的人还少么?又有哪个能逃得脱他们的手掌?”秦桧点点头道:“说的也是,看来倒是我担心了。幸得找到了这几个武林高手,不然我等性命早已不保了。”

  王氏道:“是啊,像当年那个岳飞的大鹏鸟也来袭击老爷,险些儿将老爷的眼睛啄瞎了,还想要将老爷叼走,幸亏也是他们出手,射死了当中一只,另一只才叼着那个死去的飞走了。”秦桧心有余悸道:“想不到岳飞养个扁毛畜生都会为他报仇,外间想杀我之人自然更多了。”王氏道:“那两个扁毛畜生去后再也没有来过,真是谢天谢地,想必另一只也死了罢。”秦桧“嗯”了一声。

  王氏道:“不过我尚在担心一个人。”秦桧道:“是谁?”王氏道:“那个被徙到海南的赵信,很久没有他的音讯传来了,不知他现下如何了,你当初为何不动手?”

  秦桧道:“我和赵构当初何尝不想置他于死地?只是一来此人武功甚高,二来此人甚得那些武林反贼拥戴,若逼得急了,虽有千军万马,也难以对付,你不见他和众贼在数万金兵中擒了完颜亶么?”

  王氏住声不语了,良久才道:“不过此人不除,我心头总是不安。这次不知他回来了没有?”秦桧道:“若他回来,必来见皇上的,到时我们再将他拿下。”不小心触到了背后,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王氏惊道:“你怎么了?”忽一阵风吹来,蜡烛摇晃不止,王氏忙去将长窗关上。刚将这扇窗关上,另一扇又被吹开了,秦桧和王氏微吃了一惊。王氏走到被吹开的长窗前,探头往外看了两眼,不见有何异样,这才放下心将窗关好。

  但刚将窗户关上,房门又被一阵风吹开了,秦桧和王氏二人一阵大惊,外面凉月如水,并没起风,如何能将门吹开?想到刚才被吹开的两扇窗,心里顿时一阵发毛。这时,又一扇长窗被吹开了,王氏心头一颤,望着房外天井中一片黑黝黝地,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忙叫道:“来人,来人,快来人呐……”

  一名家将领着十余名护卫急冲了进来,道:“夫人,发生何事了?”王氏道:“府中可有刺客闯入么?”那家将道:“属下一直小心戒备,并不见有刺客闯入。”

  王氏道:“你们可在屋前屋后院角四周都搜查过了?派人去值守了么?”那家将道:“我们早依夫人的吩咐去值守和巡查了,不敢有半点懈怠。”王氏才略略放心,道:“那就好,六位护院的将军回了没有?”那家将道:“并未见回。”

  王氏顿时心头一空,道:“候将军,你且在屋内守着,其它人则在外面值守,直到六位将军回来了你们才可离开。”众人齐声领命。那十余名侍卫退出了屋去。

  到得四更时分,众人神思困倦,王氏和两丫环守在秦桧榻前打起了瞌睡。朦胧间忽传来了几声极低微的“咔嚓”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折断了一般,几人立时惊觉过来,睡意顿无。王氏问道:“候将军,那是什么声响?”

  那候将军适才已站立睡着,并不听到什么声响,道:“夫人,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啊。”王氏道:“侯将军,你真的听清楚了?”候将军道:“听清楚了。”话声刚落,外面又传来了几声轻响。那候将军不禁汗毛竖起,这数声响虽低微,却极清脆,像是颈脖子被扭断的声音,然而外面侍卫众多,来人如何能将众人脖子一一扭断?想到这儿,心里更加发毛。

  秦桧和王氏也已听出了什么,预感不妙,王氏道:“候将军,莫非外面来了刺客?你出去看看。”那候将军只得硬着头皮出去察看。刚走到门口处,一阵风吹入,“呼”的将窗户吹开了,跟着又一股风吹至,将屋中蜡烛吹熄,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众人惊恐起来,王氏急叫道:“快,快去点蜡烛。”言犹未了,房门轧轧的打开,众人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秦桧惊道:“快叫屋外的侍卫进来。”

  那候将军正欲奔出去,一人已站在了门口处,头发长垂,遮住了面目,瞧不出是谁。候将军险些与他撞了个满怀,惊呼一声,倒退两步,拔出刀来喝问道:“你是谁?胆敢擅闯入丞相房中?”那人恍若不闻,凝立不动。

  候将军大惊,不敢扑上去,回头瞧了一眼秦桧和王氏,只得又壮着胆子发问:“再不报上姓名来,小心本将取你性命了。”那人仍只静立着。

  候将军心中打了一个寒颤,手腕抖了两下,挥刀砍了上去。那人身子一晃,避了开去,仍挡在门口处。候将军又两刀连连砍出,刀法缜密,呼呼生风,威势吓人。那黑影又连连避了出去。砍了五六刀后,王氏再也忍不住,往门口处奔去,大呼道:“来人,快来人啊,有刺客……”

  一声未完,那黑影晃了过来,抓住她后领往里扔了回去。只听一阵豁刺刺声响,王氏不知撞到了什么,登时头破血流,昏死了过去。

  秦桧惊叫道:“夫人,夫人……”欲坐起来,然背后恶疽剧痛,又跌倒下去。

  候将军连砍了数刀后,那黑影左躲右闪,并未还手,候将军遂一矮身向对方下盘攻去,这一矮身,登时吓得一道冷气直透脑门:对方膝盖处并不弯曲!脱口叫道:“啊,是僵尸!是僵尸!”

  那僵尸伸手往他头顶抓落,他急忙反手一刀往上撩去,同时着地滚避,但他刚站起身,那僵尸身子一纵,又双手挺直往他脖子掐至。

  候将军只惊得冷汗直冒,转身直奔。那僵尸一晃,又将他拦住。候将军只惊得魂飞魄散,“扑通”的跪倒在地,求饶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你若有什么冤屈便说出来,我替你伸冤……”

  王氏刚好醒转听到了候将军之言,骂道:“候立德,此人分明是装神弄鬼,吓唬你我,你……你快去将他杀了。”候立德已吓得手足发软,颤声道:“不,他是鬼,他是鬼,我杀不了他……”王氏骂道:“此人明明是人,怎会是鬼?不信,你去砍他一刀看看。”但无论如何,候立德已不敢上前。

  王氏又惊又急,眼看无计可施,只得破口大骂道:“你是人是鬼?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有本事就冲老娘来呀。”那僵尸并不理会她,仍向候立德纵去。候立德大惊失色,欲夺窗而出,被那僵尸一把抓住背后衣衫拽了回来。

  候立德挣扎了数下,难以挣脱。那僵尸另一只手往他喉间扼了去,候立德吓得浑身虚脱,连连求饶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你别害我候立德……,我,我给你烧长生香,招……招长生魂……”但那手越扼越紧,候立德只憋得面色发红,呼息困难,伸手去扳,然越扳越紧,渐渐那手将他提了起来,他双足一阵乱踢,喉间咕咕的发出几声音:“大仙饶……命……”声音慢慢弱了下去,刚说到这“命”字,喉头“咔嚓”一响已被捏碎。候立德手足挣扎几下,不久即不能再动了。

  那僵尸松开手,候立德尸体倒在了一旁。

  王氏和秦桧吓得魂飞魄散,忙又大呼:“来人,快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屋外静悄悄地,并无一人赶来。二人惊恐万状的瞧着那僵尸,王氏终于又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休想装神弄鬼骗人,老娘死也要死个明白。”那人并不哼声。

  忽又一阵长风吹来,房内帐帘飞舞,秦桧和王氏眼前一花,房中已多了五六人,面朝里,背向外,一个个长发散乱,遮住脸面,瞧不见形貌。饶是秦桧身居高位,见惯阵仗,此时也不由得浑身打颤,哆嗦问道:“你们……你们是何方神圣?闯进本府来干什么?”这些黑影却滴声不出。

  王氏听秦桧如此说,也不由慌了,跪倒在地,拜求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老身无知,冒犯了大仙,请大仙饶了老身一家大小性命罢……”说罢笃笃的磕头。

  房门吱呀一声,又一黑影飘入,秦桧循声看去,“哎呀”惊呼一声,昏厥了过去。王氏不知秦桧已倒,仍在磕头,忽一声音道:“秦夫人,你且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声音阴森冰冷,毫无暖气。

  王氏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只见此人方脸阔额,不怒自威,不是岳飞还有谁?登时吓得魂飞天外,忙又如鸡啄米般磕起头,连声道:“岳元帅饶命,岳元帅饶命……”言又未已,身边的几僵尸也发出了声音:“王氏,还我性命来。”“秦桧,我死得好惨好冤,好惨好冤啊……”慢慢向王氏跳将过去。

  王氏吓得连声尖叫,扑到秦桧身上,叫道:“老爷,你快醒醒,你快醒来看看……”

  秦桧醒了过来,一阵长风吹至,正好吹开了众人脸前的长发,看见这几人分别是岳云、张宪、岳银瓶、赵鼎、牛皋等人,众人或扼着喉头,双眼流泪,或脸色发青,吊着血红长舌,或暴突双眼,似死不瞑目,或满脸血污,皮开肉绽……只吓得肝胆欲裂,惊叫一声,从床上滚跌下地。

  王氏忙一把将他扶住,道:“相爷,你快说,这是皇上之意,他们并不是你害死的,是皇上怕他们直捣黄龙,迎回双帝,故才让你设下冤狱陷害的,你快说啊,快说啊……”但秦桧背后恶疽破裂,哪里说得出话?身子一歪,又痛昏了过去。

  王氏又大叫饶命,赵鼎一只手已扼住了她咽喉,王氏大惊,伸手去扳,赵鼎指上用力,只听“咔嚓”声响,王氏喉骨终于又被捏碎,抽搐了几下,气绝而死。

  秦桧悠悠的醒转,急忙拜伏在地,求饶道:“岳元帅饶命,赵丞相饶命,张将军饶命,岳兄弟,岳五小姐饶命……”但一只只毫无暖气的手已摸向了他头顶。秦桧身子一抖,一泡尿撒进了裤裆里,又砰砰砰的磕头,大呼饶命,不屑片刻,已磕得满头满脸是血。

  岳飞抓住了他后颈,不让他再磕,岳云、张宪、赵鼎、牛皋等伸出一只只冰冷的手,慢慢摸向了他额头、眼睛、鼻子、嘴巴,秦桧吓得将一泡屎也撒在了裤裆里,房中顿时臭气熏天。跟着又一只手往他喉咙处摸去,秦桧已吓得一丝力气也无,喉间咕咕几响,想叫喊说话,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

  那只大手停在了他喉头处,渐渐地越收越紧,只捏得他喉骨格格作响。秦桧拼命挣扎,终于又发得出声音,大叫道:“岳元帅饶命……,众位将军和岳五小姐饶命……,我夫人说的极是,害死你们的确是赵构,秦桧只是奉旨行事……,请饶秦桧一命,请饶奉桧一命……”

  那几只大手已分别抓住了他手足腰背等处,秦桧还想挣脱磕头,但扼住他各处的大手并未放松,那只喉间的大手尤其越收越紧,秦桧只觉得呼吸困难,口中嗬嗬数声,又说不出话来,实是惊恐到了极处。突然“啊”的发出一声惨呼,手脚一阵挛痉,渐渐不动了。

  各人一阵奇怪,他喉间并没有被捏碎,如何好端端地死了?各人将他放下地,往他身上打量去,一瞥眼看见他身后衣衫粘乎乎的湿了一大片,顿时明白秦桧是惊吓过度,致使背后恶疽迸裂,失血疼痛而死。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秦熺叫了一声:“爹,娘……”领着数名家丁抢进了屋里,一眼瞧见几身影凝立房中,阴森森地,不由毛骨悚然,问道:“你们是谁?”突地看见了各人长发遮掩下的形貌,吓得惊呼奔出:“啊,鬼,鬼,岳元帅、张将军,赵丞相……你们别找我,你们别找我,要找找我爹和妈去……”跟他同来的一众家丁也吓得大叫奔逃,逃出老远,惊叫声仍可听闻,在临安城中回响。

  那几黑影出了屋,越过天井,飘过墙头,向西北角隐去。

  次日,京城里一阵锣鼓宣天,鞭炮齐鸣,众百姓奔走相告:“秦桧死啦,秦桧死啦……”脸上一派喜气洋洋。

  众百姓相互打听秦桧的死因,一人道:“听说昨晚秦桧府上闹鬼了,秦桧是被鬼吓死的。”另一人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人道:“你没听见昨晚临安城中的叫喊声么?而且今天早上秦桧之子秦熺也是疯疯癫癫的,口中一直念叨着‘鬼,有鬼……’后来被相府里的人送到宫里去了。”“听说那些鬼是岳元帅、岳大公子和银瓶小姐等,他们一齐回来向秦桧索命了。”又一人道:“是吗?看来真是天理昭昭,报应轮回啊。这秦桧最终也是死在岳元帅等人手里。”

  赵信来到了秦桧府前,只见大门闯开,里面空无一人,冷冷清清,府前围着不少百姓在对内指指点点。赵信暗道:“大家都说秦桧是被鬼回来索命死的,看来中原武林不须担害死朝廷丞相的罪名了。”在府前凝立片刻,见一队官兵吆喝奔来,遂转身离去。

  当晚,赵信又到皇宫里去,刚越过宫墙,又闻一阵丝竹之声,猛地心一沉:“难道九皇叔仍在夜夜笙箫歌舞不停么?”闪身到殿角前一看,果然眼前情景仍如前晚一般,九皇叔和群臣酒酣耳热观赏歌舞,哪有片刻欢娱消停?

  赵信一颗心犹如坠入了万丈冰窟中,眼睛一下模糊了:“我只道秦桧一死,九皇叔便会收敛几分欢娱,思忖一下收复河山之事,岂知他仍是夜夜醉生梦死……”想到这儿,泪盈满眶,抬起头望向北方,喃喃道,“爹,娘,孩儿不孝,这许多年让你们受苦了……”伸出一手指,往旁边一根方柱上划去,木屑簌簌而落,片刻间,刻就了“天下太平年”五字。

  赵信凝望着这五字,悲愤难抑:“如今天下并不太平,但他只知在这儿歌舞升平,也罢,且让他做一个太平皇帝罢。”一纵身,出了皇宫去。

  天明后,有人看见了这几字,报与赵构。赵构领群臣察看,群臣纷纷猜测这五字是用何物所刻,有人说是手指所刻,但立马有人反对,说手指如何能刻进木里?最后纷纷说是上天呈现的喜瑞,对赵构又歌功颂德吹嘘捧扬一番。

  赵构心下已依稀猜得这五字是谁刻的了,这数十年来,他最不愿面对却又一直不得不面对的便是赵信,半晌方道:“朕偶感不适,此后宫中宴乐暂停,各位爱卿请各自回府歇息罢。”群臣一怔,虽觉奇怪,也不敢多问,遂行礼告退。

  此后宫廷中暂不闻丝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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