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仪道长撇开一条白光,将神武大帝四人阻挡在身前,不待几人再次上前,东仪道长突然道:
“几位,你们所争,不知为何?”
神武大帝四人停下身形,四人面色不似先前那般红润,不过,东仪道长这说话罢战的功夫,几人能停下稍作修养,自然求之不得。
神武大帝目光越发清澈,这个老人,年少传奇,一直至今,身上的光环不少,但是今日一战,依旧是觉得自己和东仪道长的差距太大了,若是自己一人,此刻早已败落。
“明知故问,你不侵袭我中原,我等又怎么愿意一战呢?莫非,今日还成了什么误会不成?”
神武大帝纵然不敌东仪道长,但气势上并没有丝毫的减弱,东仪道长若是一座山,神武大帝则是蓝天白云,纵然不能遮覆了这座山,也要力压其上。
莫天都连连使出数次‘天下皆冬’,神色稍有疲惫,仔细看去,这个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显,已然犹如松树皮一般,双手背后,也在微微颤抖。
知深责备道:
“没想到十恶不赦的魔教教主竟然是一个道士,你也是中原之人,为何助纣为虐,带着犬戎族侵袭我中原大地,难不成,你为了三剑,就能弃了众生不顾么?”
东仪道长眼睛扫过几人,四人的神态都已经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有了判断,自然有恃无恐。
对面的神武大帝四人都略显狼狈,但东仪道长依旧是白衣胜雪,似乎是这白衣上,容不得半点灰尘的沾染,那长须也不曾乱掉,半个时辰的战斗,竟然没有一丝的颓势。
神武大帝四人眼神不由一暗,比之三十年前的数十人共战魔教教主,自己这四人的力量真的是太弱了。
东仪道长自然知道局势对自己有利,轻蔑的笑道:
“不要对我说教这些了,我活了一百多年,为的是什么?”
东仪道长眼睛望向天空,浮尘一指:
“为的是这虚无缥缈的道,天道,为的是我能脱去这身沉重的皮囊,登临仙境,就像姬河王一样,他可以,我也可以。”
东仪道长提及‘登临仙境’的时候,神色激动,状若疯狂,浮尘一甩,指着四人骂道:
“你们,有什么,无非是一个凡夫俗子,有什么资格来阻拦我?”
东仪道长又一指神武大帝,怒道:
“苏昭明玉,你名字里面有个明玉,但你的心岂能如明玉一般么?我问你,无忧剑属于你吗?你这三十年持有,难道就觉得是理所应当么?”
神武大帝知道东仪道长有意乱他的心神,但自己修炼的这三十年,又在无忧剑中领悟了不少的玄奥,自然不会被他这一番话就说动了,当即冷冷道:
“苏昭无才,但无忧剑也不属于你罢,那你三番五次的抢夺,又是为何?”
东仪道长激动的神色稍微缓和,又听得神武大帝这等嘲讽的话,不仅不怒,反而一阵唏嘘:
“时不待人,我活了这般年岁,所求无非长生,无非仙境,没有三剑,我如何跨出最后那一步呢?”
东仪道长又看向莫天都,冷笑一声道:
“莫天都,当年你高山族极尽所能,也要将柳家庄灭掉,这份因果,难道也就这样过了?”
莫天都不为所动,当年之事,现在提及,无非是叫自己内心不安,手脚大乱罢了,他又岂能入了东仪道长的圈套呢。
莫天都暗中运行真气调息,面不改色的说道:
“柳公之事,我自有决断,三十年,年年祭拜他后人之墓,倒是你,当年奸计挑拨,以至于柳公失了无悔剑,才落的筋脉尽断,你心无惭愧,反而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厚颜无耻!”
东仪道长吃了憋,倒也不怒不恼,轻轻一笑,看向知深长老和智明大师,微微摇头,在这里,知深和智明的武功稍弱,他并不放在眼里,又在四周随意的看了一阵,叹息道:
“修行一世,最终黄土培身,蛆虫遍体,那你又为了什么?为什么要活着呢?反正是要一死的,还不如就此了断,岂不是更好?”
东仪道长言语之间,萧瑟尽显,声音不由得有些孤独悲伤,这股萧瑟的气息不断的蔓延,不仅仅是周围的武林人士神色黯然,即便是强如莫天都和神武大帝,也不由得神色一变。
在场的,只有知深智明,和姬明月没有被这气氛所触动,两个和尚常年诵经念佛,早已看破红尘,自然知道东仪道长的这话说的不对,姬明月时常诵念《心印经》,心境修为不俗,这等把戏,虽然听见,但也在一息之间就分析出来其中的漏洞所在。
眼看众人被东仪道长的话影响了心神,东仪道长又不断的崔念着什么,姬明月大声道:
“东仪道长,你所求之道,莫非是只有三剑可至么?那没有三剑之前,人还不是要死的?”
姬明月的话犹如晴空霹雳,惊雷炸响,一时将众人从迷幻中拉扯的出来。
苏昭城惊出一身冷汗,就在方才,自己觉得已然心如死灰,只想一死了之,他的手已经聚集起真气,快要按在天灵盖上了,幸亏姬明月的这一声音来的及时,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在场不知这十多人都有了绝望的想法,被姬明月的一声音震得清醒,谁不心惊,谁不后怕?
东仪道长微微一愣,显然,他没有想到姬明月会不受自己的影响,即便神武大帝这样的高手,也逃脱不了自己的摄魂之音,没想到这个后辈,能安然无事。
东仪道长眼中寒光一闪而过,随即微笑道:
“哦?那你说说,该是如何啊?”
姬明月上前几步,已然出了谷外,此刻,他没有害怕东仪道长突然暴起擒住自己,因为,他此刻已经真气遍布周身经脉,要是东仪道长稍有动作,自己必将自爆经脉而亡。
无情剑此刻还在他的体内,纵然东仪道长有万般不满,此刻也不能将自己如何,此刻,无情剑反倒是成了牵制东仪道长的重要物件了。
显然,东仪道长也感受到姬明月身上波动的真气,神色几变,拳头松握几次,摇头一笑:
“好小子,你赢了,说罢,我看你有什么高见不成?”
姬明月走至东仪道长身前一仗,神武大帝几人神色突变,在他们看来,姬明月有些大意了,他们感受不到姬明月身上的真气波动,自然不知姬明月已然有玉石俱焚的决心。
姬明月眼神暗示,几人懂得姬明月有恃无恐,倒也放下了心,要说这里能够运筹帷幄之人,怕是还真只有这个年轻人,神武大帝不由得暗自叹息:老了老了,长将后浪来也,前浪该退了!
姬明月目视着东仪道长,这个老人,曾经教导自己为人处世,教给自己全篇《心印经》,给自己讲过天山秘闻。
但是这一刻,以前的种种似乎是梦一样,或者,这一刻才是梦,姬明月心中一阵恍惚,好陌生的东仪道长!
姬明月心中一揪,一痛,不由得自嘲一笑,东仪道长自始至终也不是自己的亲人,长辈,自己何苦给自己这么多的痛苦呢?
姬明月猛然抬头,朗声道:
“我说你错的离谱,你为了自己的道,就要害了多少人的命,这是罪,不是你一句求道就能解释的清楚的。”
东仪道长双手背着,好似得道高人,仙风道骨之下,谁人能知这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
东仪道长抬头看着天空,日头已然西斜,远处的大战还在继续,听着声音,已经渐渐的朝着山下去了,战火没有烧到弃神谷前。
东仪道长想了一阵,呵呵一笑,摇头道:
“小儿之见,天道何其之大,岂是你一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
东仪道长话说的轻蔑,换做是别人,或许此刻已经被东仪道长的气势所震慑,但姬明月不仅没有被震慑,反而豪气更盛,一指东仪道长,大声道:
“那岂是三剑就能求了天道?若是三剑就可让你得了道,那天道也太小了。”
没有人注意到,东仪道长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有些心惊,这是一个年轻人说出来的话么?这还是自己认识了十多年,曾经一事无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么?
东仪道长眼中震惊之色不加掩饰,盯着姬明月一字一语的说道:
“我小看你了!”
姬明月不管东仪道长说的什么,接着说道:
“天道是什么,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求,我也不知道,但人生匆匆的几十年,我知道,这就是天道。
人不能长生,也是天道,逆天而行,哪里有好下场?”
东仪道长收起心中的躁动不安,姬明月先前的一句话,让他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是自己的道路真的错了,自己追逐了一百多年的道,难道真的是错了么?
东仪道长迷茫的盯着姬明月,只是此刻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比之先前的深邃,此刻,他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