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禅院,屹立于江湖之中不知多少年。不说八方朝拜,却也是万人敬仰。曾经的江湖八大派,可不是如“青衣”这样的三星镇当地黑帮可以比拟的。
可就是这样重若千钧的四个字,却是被人以一种平淡的语气道出。要知道,有的时候,平淡也是一种过错。
不过,好在“琉璃禅院”有的都是些佛家子弟。除了会双手合什,口诵几声“罪过”。还哪里会去罪过别人。所以,这句平淡的话语,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和尚,依旧盘膝而坐,不动不摇。
来人虽是戴着面具,但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却是瞬间一眯,透出了一抹寒光。
既然道出“琉璃禅院”时,可以举重若轻,那自然不会有所顾忌。那人一步踏出,那略显瘦削的身子,竟如洪荒巨兽一般,将青石铺就的地面踏出了道道裂缝。
裂缝如蛛网,没有蔓延开来。但那身影却早已来到了那光亮的脑袋前,抬手便是朝着那天灵之处按去。
天灵,即是头盖骨。一旦碎裂,将直接威胁到大脑。这人一出手便是天灵,显然是下了杀手。
自面具人出现以来,长街上所有的目光,全都集聚到了这里。那些寻常百姓眼看着那手掌即将按在了那光头之上,仿佛已经看到了脑浆崩裂的场景,心生不忍的别过了脸去。
但混迹与寻常百姓中的那些眼光,却是动也不动盯着这边,生怕错过了那黄白喷洒的场景。
可是,那手掌是按下去了,但众人所想象的,或者说是期待的那血腥的一幕,并没有出现。那和尚依旧盘膝坐在那里,不动不摇,让人不禁怀疑,那根本不是什么和尚。而是尊铜浇铁铸的金刚。
然而,旁人所没有看到的是,那面具人的手掌虽然按下了,却是没有真正的触及到那颗光头。而是在两者之间,隔着一段极其微小的距离。仿佛有着一层看不见的挡板,挡在了那里。
面具下的双眼眯得更加的厉害了。沉腰扎马,掌心处隐现一道幽光,发力向下按去。他就不信了,这天底下难不成还有着任人砍砸,也分毫无损的脑袋。
那幽光虽暗,却也并非无人能见。至少此时的长街上,便有着不少人看得真切。但更多人看到的,却是一道七彩琉璃般的光晕,仿似佛光自那处生出。
佛光,圣洁,让人心生敬畏。而这长街上,更多的是那些将一切寄托在信仰上的普通人。在看到那七彩琉璃光之时,当看到那七彩琉璃光生出时,那倒飞而出的身影,不由的心生震撼之余,已经有人匍匐在地,口诵起了佛号与慈悲。
但长街上也并非全是愚钝的百姓。那道七彩琉璃光仿佛在他们的脑海中划过,“天佛琉璃”?
曾几何时,一旦提及“琉璃禅院”,必然少不得要说说那传说中的功法,“天佛琉璃身”。据说,一旦修成,便有佛光加身,不染尘垢,不堕红尘。似金刚不朽,如菩提长生。
可自当年的慧觉禅师之后,小灵山上再也不曾得见那道佛光。每每想及此,江湖多少唏嘘。可是谁也不曾想到,曾经照出小灵山金顶一片慈悲祥和的琉璃光,竟是在这偏远之地乍现。难不成,佛光真要普照?
佛光是否普照暂且不知,但是有一点就是,这面容俊秀,自始自终不曾动过分毫的小和尚,此刻已然做实了他“琉璃禅院”弟子的身份。否则,这天底下还能有哪家的能生出这等的佛光。
当然了,此刻人们所关心的,自然不是这重现的佛光,是否能找出往昔的辉煌。更多的,还是这高天之上的佛光,为何会照在这荒乡野地?难不成,是为了照妖?
而恰巧,那人脸戴怪异面具,确实近妖。
自古妖佛不两立,那人虽是被佛光崩出了老远,却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知是我佛慈悲?还是其他原因。
既然不两立,既然不曾受伤。那终归是善了不了了。所以那人甫一站定,便又化作了一道长虹,向着和尚冲去。
佛光乍现,却是无法长久。那七彩琉璃般的光亮,也是一闪而没。光亮敛去,露出了其下的真颜,以及一双眼睛,透亮而清澈,仿似琉璃。仿佛先前的佛光,尽数敛没在了这双眸子里。
即便是疾冲而来的气势汹汹,在这双琉璃双眸前,也是微微一滞,面具后的那双鹰眼,也柔和了许多。
而这一滞之后,面具下的面容却是一白,旋即涌上了一抹红晕。连带的,在那唇角处溢出了一缕同样的鲜红。爆冲而来的身子,却是再也控制不住的矮了下来,然后单手支撑着,不至于让整个人瘫软下去。
原来,那敛没的佛光下,张开的,不仅是那一双琉璃透亮的清澈。还有那微露皓齿的双唇。
双唇微张,不见声响,却有佛偈直透人心。那佛偈不明其义,却是有着一股魔力,震荡着身心。
这佛偈,长街上许多人的心中,都有响起。却唯独面具下的那人,仿佛被人在心房上敲了一记重锤。于是,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阿弥陀佛!”不知何时,和尚已经不再盘膝,径直到了那身影之前。
“收起你的慈悲,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面具下,响起了一道恨恨的声音。
然而,这满是戾气的声音并没有得到回应。原本低沉的面具微微向上抬起,却见那双琉璃死的眸子,此刻竟是越过了自己,怔怔的似出了神。
顺着那眸子的方向,面具下的脸色顿时一变,心生不妙。
三星镇没有城郭,站在长街上举目望去,便是一眼的郁郁葱葱。那便是极为有名的“云梦大泽”。
只是,在常人看来,那里是大泽。但是,在面具人的眼中,那里有着一座山。山上,曾经有着一段辉煌。
因为知道,所以当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也看向那一带的时候,面具人下意识的生出了对方也望向了那里的错觉。这,便是疑心生了暗鬼。
当面具人发觉,想要克制情绪上的波动,装出个若无其事时,却是迟了。
只见,那道身影已然越过。留下的是,是那眸子下弯起的弧度,以及一颗光亮的脑壳。
面具下,沉默着,像是在挣扎着什么。最终还是向着那个方向追去。
长街的尽头,便能望见“云梦大泽”。但其实,那里还有一座山。
当然了,那座山,也是大泽中寻常的一座山。
但是,那座山,却也不寻常。因为,曾几何时,那座山上的那片院落,震慑着这一带方圆不下千里。那就是“万兽山庄”的所在。
所以,出了三星镇,曾有着一段通途,通向“万兽山庄”,也同样通往“云梦大泽”。只是,随着当初山庄的覆灭,这段通途也是废塞了。
而今日,这将往昔全都覆盖了的路上,一道身影疾步其上。而在后边不远处,一道头戴面具的身影远远的坠在了后面。不知是追不上,还是不愿追上。
三星镇外的这段路不短,寻常间,也许半日的光景方才能进入尽头处的大泽。
但这两人,无论是前面的和尚,还是后面的那张面具,都彰显着不寻常。所以,这半日的光景,其实也只是过了片刻。便已踏上了山脚下的那块青石板。
青石板下,是路,掩埋了的路。青石板上,是路,阶阶向上的路。
和尚不知道,就在不久前,有两个人曾站在他如今的位置,向着那路的尽头望去。但他知道这条路,也知道这条路的尽头的故事。所以,他也如那不曾见过的两人一般,向着尽头处,怔怔的似出神。只是,在他的那双寺琉璃般的眸子里,却是映衬上了一道光亮。那是属于天地元气的波动。
天地元气,虚无缥缈,非人力所能掌控。但世间,却有着么一些人,却是能驱动这股力量。那,便是“天境”。
天地元气波动的如此异常,自然是因为这里有着“天境”高手的存在。而位置,便是这路的尽头。
和尚想也不想,迈开步子,就这么向着那尽头处行去。
“哈哈!”结界内,沈傲君一身的狼狈,却是笑得极为快意、爽朗。他看着眼前那道如铁塔般的身子说道:“十招已过,前辈请。”
先前,沈傲君以剑化龙,与狮面人的“五凤朝凰”斗了个旗鼓相当。但“血猎兽栏”隔绝了天地元气,最后的一招,也就是第十招过后,早已是精疲力竭。但毕竟已然履了那赌约,顿时心生快慰。
不得不说,那狮面人虽然木讷,却也是个守信持礼之人。十招过了,那便是过了。即便是与沈傲君只是几步之遥,手中的长枪也不曾向这边移动分毫。
正当沈傲君心神稍松之时,结界内却是响起了兽王的声音:“小子,休要得意,不破了我这结界。这十招,怎么都不算完!”
“你?你竟然要耍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