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站在高处,就如我现在所在的山崖处。
山崖并不算太高,但也是这一带,我所能找到的最高处了。
我喜欢站在高处,并不是因为在高处,便能生出的那种俯瞰天地的情由。当然了,以这处山崖的高度,也无法让我生出那样的情怀。
我喜欢站在高处,仅仅只是这里所看到的世界,会比平时少了些许的阻碍与遮拦。
因为少了这样那样的阻碍与遮拦,我才能看得更远一些。虽然,所谓的看得更远一些,也不过在视野里多出了那么一抹的山头。毕竟,我所在的山崖,不过是周遭大山中的一个略高点。而所看到的更远处,也不过是大山的极小的一部分。但,我终究还是看得更远了一些。
但是,看到的更远处的高低起伏,却依然无法解开我眉间的枷锁。反而让心头的疑惑更重了几分。
我曾在无意间,听到大山里的老人无意间提及,这个世界是圆的!
无论是世间的典籍,还是宗教的传承,无不明确的书写着“天圆地方”的概论。但是,在大山这样的环境下,人们也不会太过在意老人的言论,是否有悖于传统的教义,而耿耿于怀。更多的,也只是将这,当作了一两句酒后的疯癫之语。
所这话的老人,山里的人们都喊他“老李头”。老李头是个酒鬼,却也是个有故事的酒鬼。
听人说起,老李头年轻时,曾是大山中最好的猎手。只不过后来从大山外回来后,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年轻时,闻名乡里的猎手,如今却只能靠着在人们闲暇时,说说几段大山外的趣闻,来骗点酒资的小老头。却也不免让人心中生出几许的唏嘘。
但是,这并不影响老李头口中所描绘的山外的世界,对人们的吸引。毕竟,大山的几个世代以来,老李头是那寥寥几个走出了大山,却安然归来的唯一一个。虽然,这唯一也是废了。但,终究是活着。
大山很广,广的似乎没有边界。
曾有人听了老李头的故事,忍不住心中的向往。翻越了几十座的山头,终究还是折返了回来。因为,在那几十座的山头之后,那人看到的依然是满眼的起伏。
他不知道,如果他能够再翻越几十座的山头,眼中所看到的,是不是依然还是一样的绵延。而在想了想之前翻山越岭时所遇到的种种。对生的渴望,终究压过了心中的向往。
于是,山中的人们,依旧如往日那般,心甘情愿的替老李头垫付着平日里的酒资。
而我也是在听老李头讲故事的时候,听到了老李头提及,这个世界是圆的。
当然,不管这个世界是圆是方,对于大山里的人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却让我牢记于心。
因为,我本就不是大山里的人。因为,在那句是这么说的:这个世界是圆的!无论你朝着哪个方向走,总能回到初始的地方。
我不是大山里的人,确切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的人。我只知道,我现有的记忆,便是这片连绵的群山开始的。
那记忆里,没有我至亲的身影,没有我孩提时的景象。而是大山里的猎人,将我从大山深处将我救起的那刻。
所以,我很清晰的得出了一个结论,我应该失去了我某一部分的记忆,也便是失忆了。
失忆的我,喜欢听老李头那不知真假的故事。因为,我想要在那些故事里,寻找可以让我想起什么的触动,那些或许是我曾经的熟悉。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样的效果。直至从老李头那里听到了关于对这个世界的形状的概述。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便不再去老李头那儿,听那一遍又一遍,反复起始的故事。因为那已经快听出茧子的故事,除了能给老李头换点酒资外,对我已经没有了些许的意义。
后来,我便开始爱上了爬山,爬那座看起来,会比之前的那座高处了些许的山。最终,我选择了如今所在的山崖。
这座山崖,并不是所能找到的最高的那座。而是因为在攀爬了数十座的山峰后,我发现,就如之前尝试走出大山的人们所面对的现实。大山太广,似乎永远总能找到另一座看起来更高一些的山。所以,我便不再继续之前的努力,而是选择了来到这里,开始了思考。
静静地看着被我捏在手中的一个一个圆形石球,静静的思考着,这个世界是圆的问题。因为,我想要找寻我的初始之地,找回我遗忘了的那部分记忆。那么便要证明,这个世界就是圆的。那样,我方能说服自己,放开身心的去踏上我的旅途,而不至于担心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因为,唯有这个世界是圆的。所以方向才能不再是问题,因为只要走下去,即使方向错了,也不过是多绕了一段圈子而已。
我并没有去在意那些,如果世界是圆的,人们是如何站立在上面,而不至于掉落到另一面的原因。也没有思索,天上的日月又是如何照耀这个世界的问题。而我更在意的是,如果这个世界是圆的,我将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在其上绕行一周。
没错,真正的问题是时间。因为我手中的石球以及我身边那几个大小不一的石球,都在提醒着我一个事实。
如果这个世界是圆的,那么那将会是怎样一个巨大的圆。因为大山已经如此辽阔无边,却丝毫没有那种绕行一圈走回初始的可能。那么,大山外,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片广阔。
那可能将会耗费我一生的时间,也无法走完的路程。时间,确实是个问题。而我那没有丝毫相关记忆的大脑,却也似乎在提醒着我这个问题。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而至于我为什么没有时间了,却没有任何的解答。
我很年轻,虽然想不起来,但是在大山里的人看来,我应该看看二十左右。所以,我应该还有许多的时间。
我很健康,没有病痛,以我的身体,就算再活个几十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我很强壮。并不是说那种块头巨大,肌肉彭张的强壮。而是说我的身体很有力,我的目光很清晰,我的思维很活跃,我的感触很灵敏。所以,我应该会继续这么强壮下去。
可是,我总是有种没有时间的感觉。这也是促使我寻找我的初始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正当我思考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那是一声沉闷的低吼,就像是冬日里的闷雷,在天空突兀的炸响。又像是崖畔的枯木,终究耐不住时光的消磨,滚入了底下的深处。
然后,一个壮硕的兽躯,映入了我的眼帘。强壮的四肢时不时的抓绕着地上坚硬的石块,似乎想要通过石块上留下的抓痕,展示着自己的威慑力。
血盆大口中,两排狰狞的牙齿不断的厮磨着,发出一种让人心底发麻的咯吱声响,再加上牙齿深处再次传来的,与先前一样的低吼,似乎在宣泄着不满,又像是在表现一种决心。
看着那跟头顶上短了半截的犄角,再看了看那如铁板的身躯上的那一道裂纹,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由的为对方的执着心生涟漪。
我是一个遗忘了过去的人。但是,在我遇到眼前的这只巨兽的时候,却一眼便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狰”。
没错,在我的脑海里,很突兀的出现了这个名字。更是不知为何的,我竟然知道眼前的这只巨兽,与传说中的那只五尾“狰”的那些关联。尽管对方的身后,仅仅只有一根长尾。
我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记忆,告诉着我这只狰的危险与可怕。但是,在我的心底,却不见丝毫的慌张。似乎记忆里的那些凶险,并不能对我造成任何的威胁。
我说过,我很强壮。而这样的结论,便是从眼前的这只狰上得到的验证。
狰跑的很快,近似一阵狂风。狰的块头很大,比一般的狮虎要大上一倍。狰很狡猾,那双灵动的眸子,总是给人一种阴狠的感觉。
但是,在我的眼中,眼前的这只狰,柔弱的就如同一只小猫。也就是在那次,我将它头上的那根唯一的犄角,打断了半截。
也就是从那时起,这只狰不时的会出现在我的身前,就如同这次一样,不断的向我发起了挑战,或者说是攻击。而它的身上,也无可避免的留下了一些我的印记。就如它身上拿到最为醒目的裂纹。
尽管这只狰不断的被我驱离,但它却总是隔了一段时间便会再次出现。似乎在这段时间里,它觉得已经积攒到了足以击败我的力量与勇气。
尽管这只狰在我看来,柔弱的就如同一只小猫。但是,我却只是将其驱离,而没有结束它那近乎固执的生命。虽然,它总是在被驱离后的一段时间,又会如现在这般,打断我的思绪。
世间的一切,总是有着一定的原因。无论是狰的不断出现,还是我的手下留情。其实,都是因为,这座略高的山崖,在我来之前,便是属于眼前的这只狰的。
没错,这里本就是狰的家。严格来说,其实我也算是个强占他人家园的强盗。当然,在翻越之前那数十座山峰的时候,我并没有少将原有的山精怪兽驱离。只不过,这只狰,却是唯一如此执着的想要回归的那一个。而也是这种执着,让我一直没有痛下杀手,一图一个清静。
狰要的,只是回家。我,要的也只是一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