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毁了,作为门派的掌门,本应当愤怒,也最该愤怒。更何况,那大门上还有着代表了门派脸面的牌匾。
可是在联想到不久前的那道光芒之后,他这个掌门却是不知怎的,竟是生生的慢了半拍。然后,方才羞怒的发出了一声长啸,却还是慢了半拍。
但掌门毕竟是掌门,即便是慢了半拍,却还是凭着比那些长老以及弟子强上了些的实力,后发先至,竟还是赶在了那些长老之前。
可是,就在他前脚刚到,便立即生出了悔意。也终于知道了先前那股子的心惊胆颤,究竟源自于何处。
作为一派之长,怎么可能不认得沈傲君?
也正是因为认得,所以才更加的惊惧。
就在他的这种惊惧开始朝着全身蔓延的时候,耳畔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灭门!”
泰山派就这么被灭了,过程没有太多的心意。无非就是山门被困,门中弟子苦无出路,只得愤然的谩骂反抗。
但敌人实力实在超然,于是谩骂化作了一片求饶。最终只得不甘且不解的倒在了血泊中。
因为这段时间,泰山实在发生了太多重大的事件。以及太多的世间
所以,有着太多的目光聚集在了这里。
于是,仅仅就在第二天,泰山满门皆屠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江湖的各个角落。
而最先得到消息的,并非他人,而是那座书院里的那位老先生。
若不是浩天府本就毗邻泰山,否则,就算他们的书院遍布天下,又凭什么号令这泰山派,布下那百里禁制。
而今泰山满门灭绝,他这位书院领袖自然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
在得知了这消息后,老者的脸上本就满是褶皱的脸上,更加扭捏在了一起。就连案己上那副平日里最喜爱的书帖,也失去了观看的性质。
“唉,九州乱矣。”最终老者的一叹,双眼一闭,朝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
“难道现在还不够乱吗?”
就在老者靠着椅背,身子即将放松下来的时候,耳畔却是响起了一道声音,令得那本就紧绷的身子,再次的绷紧了几分。
“是你?”阳院长的双眼猛然一睁,显然对于出现在眼前的这人的出现,很是意外。
“不然?你在等谁?”沈傲君淡淡的说道。
浩天府与泰山本就毗邻。以沈傲君的实力,想要赶到这里,并不难。
“那阵破了?”
阳院士终究是久经江湖,很快便释然。不过他曾经对那阵法做过研究,却发现无从下手。毕竟是个做学问的读书人,自然在这方面上,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
“阵还在。”沈傲君淡淡的说道。
“那你究竟是怎么出来的?”阳院士追问道,目光急切,浑然不觉的沈傲君的到来,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们还是来说说,你为什么要出手吧?”沈傲君说道。
沈傲君的话,就像是一盆凉水,瞬间将老人眼中的急切浇灭,转瞬便被一丝懊悔所替代。
“因为,你是祸乱的根源。”老者淡淡的说道。那仅有的一丝懊悔,也在此话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一股坚定,酝酿其中。
“哈哈!”沈傲君掩面大笑。
这个江湖就是这样,无论善恶,人人总是要找着这样那样的理由,标榜自己。
佛家,说救世。道家,济苍生。即便是魔教,也鼓吹着信仰。而今,就连这些原本最为务实的读书人,也开始在追寻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
听着沈傲君充满着讽刺的笑声,老人的脸上不见怒容,反倒是轻轻一叹,说道:“我本也不信,可又不得不信。”
“书院口绽莲花,难道这世间还能有人比院士你更善此道?”沈傲君说道。
读的书多,自然更明理。明理,自然便更会讲理。若是以此而论,读书人自然是这世间最善辨驳的。即便是那些整日里讲经抄经的僧人,也是无法比拟。
那么,这世间又会有谁,能讲的过这位老人?
“有时候,看到的,总要比听到的更加有说服力。”老人说道。
看到?
沈傲君一怔,他本以为老人会尝试着以一大片的论述,来说服自己。却没想到,却是听到却是这么一个答案。
看到?难道还修成了天眼,看透古今未来了不成?
世间有大神通,可预知过去未来。但却仅现于那些说书人的演义小说。
虽说,说书的,必然读过书。但读过书,还真的要漫天说书不成?
老人这话,不异于是在说书。
就在这时,背对着沈傲君的院门处,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因为我看到了。”
因为我看到了!所以便是事实!
这是一句怎样的自信,以及笃定的话。或者说,是霸道。
但是,偏偏这声音里,却透着一丝的疲倦,以及无奈。仿佛,仿佛不愿相信自己所看到。与那话语里本该有的自信,截然相反。
沈傲君身子一侧,向着院门处望去。
只见,几道身影鱼贯而入。为首的人中,赫然有着他极为熟悉的道尊,以及禅师。
然而,沈傲君的目光却是没有在那道尊与禅师的身上停留。而是全都聚集在了两人身前的那道身影上。
黑袍加身,面罩阴影,透着一股的神秘。
道尊与禅师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却是要立于此人左右。可见此人的来历绝对非凡。
而沈傲君之所以看着他,除了这个原因外,更主要的是,刚才说话的人,正是此人。
“你说你看到了?”沈傲君问道。
“嗯。”
“黑袍加身,故作神秘,如此蝇营狗苟,难不成还能做得了数?”沈傲君说道。
或许是因为“夜魔”的缘故,沈傲君对于这样的装束极为不喜,所以语气里不免带着丝丝的厌恶。当然,他今日本就是怀着极深的敌意而来。
那人沉默了一会,突然朗声笑道:“好一个蝇营狗苟。哈哈。”
沈傲君的厌恶不加掩饰,是人都感受得到。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想着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突然那黑袍掀起,现出了那人的模样。
那张脸孔极为苍老,深深的皱纹层层叠叠,就像是西南方那伴依着山势,开垦出的农田。
这张脸孔,沈傲君极为陌生。在他的记忆里,了无踪迹,可是见道尊与禅师左右簇拥,又不似无名之辈。
突然,那双眸子映入了沈傲君,突然一道灵光在沈傲君的脑中乍现,化作了一股极度的诧异,然后凝固在了脸上,“是你?”
“你还记得我?”那张脸上本就满是褶皱。而今却是又硬是要挤出一道笑容,于是便更加的难看。只是那双眸子里,却是多出了一股子的清新之意,浑然不似老者。
没错,正是眸子里的这股子的清新,让沈傲君想起了当年的那一幕。以及,那个手执幡杖,脸沾长须的稚嫩模样。
原本,沈傲君还难以置信。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那人本应该青春年少,稚气依然。虽然故作老态,却应该与他年纪相差仿佛。
可如今,眼前的却是一个垂垂老矣,被岁月无情的捶打了不知多少遍的老人。
唯一相通的,唯有那眼中难以褪去的稚嫩,以及言语中透出的那股的自信。
没错,此人正是诸葛南。那个手执幡杖,指点迷津的诸葛南。那个长须挂面,故作老态的“诸葛神算”。
便是他,道出了“月孛”晦明,一生多舛的命格。
只是,沈傲君想不通,当年那个曾想为他指点迷津,破局解困的诸葛南,为何如今会变成这幅模样,还要让自己陷入如今的境地?
“当年你我偶遇,我曾为你卜过一次。当时,便知你命途艰险,灾祸频频。”诸葛南朗声说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那是我的事。又与尔等何干?”沈傲君说道。
“若是旁人,即便再如何,我等自然可以无视。可你忘了,我曾断你月孛之命。此命,要么泽披万民。否则......”诸葛南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并且深深的吸了口气,仿佛接下来的话,就算自信如他,也要好好的调整一下心绪。
“否则,便要祸乱苍生!”
祸乱苍生!这是怎样的一个词语。又是要怎样的穷凶恶极,才能做到那样的程度?或许,那本就不能再称之为人了吧!
“哈哈!”对于这样的罪名,沈傲君怒极。然后,反笑。
他生性跳脱,不似剑三千那般冰冷,再加上身边总有那么一个和尚以做参照,所以难免沾染上了一丝的痞气。此时怒极,哪里还顾的上那么许多,张口便是骂道:“祸乱苍生,我他妈的是祸乱了你道家的宝库,还是你佛家的经阁?或者是你书院的藏室?”
“阿弥陀佛,施主仁厚,自然不屑此等宵小行径。”那禅师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我既未行苟且,又何来祸乱?”沈傲君问道。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而今江湖纷争不断,究其根源,皆是你生出的祸端!”一个儒生模样的老者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