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书生站在一家商铺的拐角处,看着此刻发生在长街上一幕幕,面容无比懊恼。
他很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会愚蠢到病急乱投医,请一个好不知底细的人,出手帮忙维持三星镇的平稳。
如今,这三星镇是否平稳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工会,已然崩了自己身后的那座山。更是连着得罪了自己同样招惹不起的“幽冥洞”。
而青衣书生最后悔的是,自己当初怎么就会鬼迷了心窍,就凭着那三言两语,就将人给留在了府里。
现在,他也只能求神拜佛,求爷爷告奶奶的希望这风声够严实,别让第二个人知道乐自己与那人之间的联系。否则,还不如当初就这么一剑让那苍鹰劈死算了。也不会再平白多出了如此多的烦扰与事端。
后悔过后悔,但青衣书生对于沈傲君还是难以抑制的生出了些许的佩服。
先不说那些在他眼中高高在上的面具人,在那人的手下是如何的不堪一击。就算是现在面对着江湖里久负盛名的夜公子,也是丝毫不落下风。这修为,绝对高绝。
只是,青衣书生却很是纳闷。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人物?他怎么就不知道?难不成,又是一个如数日前的那个“琉璃禅院”的和尚一般,是被雪藏至今的俊杰?
就在青衣书生腹诽之时,场中的战斗已然再起变化。
先前,沈傲君化爪为啄,震得尤夜弯刀几欲脱手。尤夜惊骇之余,变招也是极快。
只见尤夜直接一抖,那反握得弯刀,就这么打着旋儿飞出,竟是直接弃了刀。
但这刀本就与沈傲君仅有一臂的距离,这突兀的撒手,那弯刃贴着沈傲君的手臂,就这么朝着胸口、腋下的地方飞去。
这一式飞刀,仿似那手里剑,极为刁钻阴险。
沈傲君眼睛一眯,也不见躲闪。他猛地向下一沉肘,那肘尖刚好击在了那飞旋的弯刀的中心。
“锵……”的一声,那弯刀已然中途坠落,与地面发出了一声闷响。
飞刀被破,尤夜就像是早已猜到了般,脸上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早在飞刀掷出之时,他已然欺身而上,反手成刀,带着一股泠冽的刀气,向着沈傲君斩去。
无刀胜有刀。原来,尤夜的刀法已然到了如此的境界。难怪他会如此从容的弃刀。
然而,尤夜这看似凌厉的一刀,却是遇到了阻碍。挡在他掌刀前的,也是一只手掌。
那手掌上,隐隐带着一丝荧光,似天穹上的星斗。
“摘星手?”不远处,传来了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
原来,那剑派青年脖颈处敷上了沈傲君的药后,修养了片刻竟是好上了许多。天生好武的他,自然不会错过江湖传闻中的夜公子的手段。
先前,他还沉浸在两人招式的变化中。此刻,青年方才明白,原来这一幕才是他今天最大的收获。
先前,那面具人碎了他的佩剑时,他误以为是摘星手,而生出许多疑虑。此刻,他看着那淡淡星光,方才明白,原来这才是摘星手。于是,便脱口而出。
尤夜与剑派青年一样脱口而出,只是内容略有不同:“原来是你!”
尤夜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震惊,以及一丝的释然。若是此时,他还认不出对方是谁,那他也就不配如今的名头了。
只是沈傲君这个名字已然在江湖里绝迹了多年。据说,乃是与那鬼脸天魔两败俱伤,被镇封了起来。怎么如今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这些年来的流言都是假的?他的那些朋友东奔西走,不过是一些障眼的幌子?
许多念头在尤夜的脑中一一划过。他之所以有时间去想这些,是因为在发现乐对方的身份之后,他已然果断的抽身而退。传闻里,沈傲君已然是有着天境修为,再多纠缠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至于那杀了朱鹮的剑派青年,本就是一蝼蚁,杀与不杀本非必要。如今,发现沈傲君的行踪,方才是第一大事。
尤夜不愧为公子之名,脸上的功夫确实了得,退去之时已然换上了那副招牌的笑脸。极为慵懒的说道:“若是早知沈兄在此,尤某也就不多事了。”
尤夜说得云淡风轻,但原本围在四周的那几个面具人却淡定不起来了。
沈傲君之名,传遍了江湖。但让这几个面具人如此捉紧,却是因为正是因为此人,那天山庄方才被迫开启了护山大阵。才使得“万兽山庄”不得不重开山门,将一切重新摆在了台面之上。要知道,台面上的一清二楚,台面下的发才有所可为。
几人虽然戴着面具,但有时候并不是什么都只能写在脸上的。有时候,身体上的一些轻微变化,便很是说明问题。比如,站姿,比如双手摆放的方式,甚至是肌肉的紧绷程度,都是一种信号。而尤夜显然对这些信号很是熟悉。所以,他轻笑一声,便要离去。
这时,一个声音从面具人中响起,“夜公子,大家份数同道。理应齐心才是。难不成,要堕了我们邪道的名头?”
所谓的堕了名头,到头来谁会在乎他们几个小喽啰。挂在嘴边的,永远只会是尤夜这样名满江湖的人。
这话很是激将。浅显,却不一定无效。只是想要齐心,便得协力。尤夜也不是那种平白被人当枪使的主。
他朝着那个开口的面具人瞄去,轻笑道:“入乡随俗,我一个外人,总不好管的太多,落下个喧宾夺主的恶名,便不好了。”
难不成夜公子在江湖上还有着什么样的好名声?面具人心中腹诽,却不敢喧诸于口。只是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夜公子为我兄弟几个做个见证,好叫这江湖知道,我万兽山庄从来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却也是在指桑骂槐。说到底,这几人要的便是将尤夜留下。否则,不过真的就是个赴死罢了。
尤夜冷冷的看着那面具人,他没想到这人竟是如此牙尖嘴利。眼中已然现出了杀意,“如此,便成全了你。”
话声起,人头落。方才以言语挤兑尤夜的那人,从此再难开口。只是这场面再也不似先前那般的诡异。因为如今谁都知道,夜公子手中有着传说中的冰蚕丝。
尤夜也不理会其他的几人,再次转身看向沈傲君,说道:“沈兄多年不见,今日难得,不如指教尤某几招,如何?”
“哦?”沈傲君饶有兴趣的看着尤夜,轻笑道:“只是如今那正主就要出现,夜公子这又是唱的哪出?”
说着,沈傲君向着一店铺的方向喊道:“前辈既然来了,怎好就这么藏着。这可不是什么待客之道啊。”
“多年不见,公子风采依旧,真是羡煞老夫。”一老者自那商铺内,苍苍白发,面容刚毅,正是那摘了兽脸面具的兽王,牧仁。原来,他竟然已经来了。
却不知,尤夜知不知道他来了?来了多久?若是知晓,那方才出手杀人,只怕为的只是泄愤而已。
见牧人如此言语,显然是不愿提及那天在万兽山庄上发生的事情。沈傲君也并不点破,笑着说道:“前辈高德,小子还以为已然随风而逝。今日得见,江湖传闻,果然不可尽信,但也不可不信啊。”
这话,模凌两可,却不知沈傲君究竟是褒还是贬?只怕是骂的成分要多些吧。
“早闻江湖里出了个青年俊杰,今日得见,果真不假。相请不如偶遇,小友不如移步庄内,老夫也好尽尽地主之谊。”牧人双眼眯成了条缝,若不是知其身份,还真当只是一个慈蔼的老人家。
真以为脱了个面具,就能成人了?沈傲君心中腹诽,先前好不容易在那护山大阵开启时逃了出来,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再往那牢笼里钻:“庄主好意,小子本不该推辞。只是正值贵庄大喜之日,小子却是两手空空,总不好就这么厚着脸皮蹭上去。稍些日子,小子备好了礼办,再去叨扰。”
“无妨,无妨。像小友这等人杰,能来乃是我庄内的荣幸。哪里还能贪图那些许礼物。”牧人却是完全不顾沈傲君话语里的拒绝,伸手就要去揽沈傲君得肩膀,仿佛要与一个熟络的朋友勾肩搭背。
但两人毕竟非友,若是被牧仁这么揽住,谁知道会不会肩骨碎裂,半身伤残。沈傲君也是向后退了一步,伸手与那揽来的大手拍在了一起,“前辈好意,小子不敢推脱。既然如此,小子那就叨扰了。只是我朋友皆在等我,不若前辈与我同去,将人接来,也好一道前去恭贺。”
两人手掌撞在一起,不见声响,却在两人的掌心处,隐隐看见两道光芒在相互搅动摩擦,就似那无声的雷光。
牧仁心下顿时迟疑。众所周知,沈傲君的朋友,不外乎就那么几个,却不知此刻沈傲君嘴边的那朋友,究竟是谁?是那个面善癫狂的和尚?还是那个更加癫狂的后生?
还是两者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