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论武功,沈傲君自当是当世少有的强者。即便是某些杂学,他依然是翘楚。唯独在这件事上,沈傲君自认为不是太过擅长。
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若是让他拿起了笔杆子,那自当不同。
沈傲君联系的是傅彦舒,浩天府最富盛名的书生,书院里才情最佳的文人。说起挥毫弄墨,只怕九州没几个人不服他的。
沈傲君想要傅彦舒帮忙写东西,却没说究竟要写什么。他只是把岩城的那张纸片给了对方。
于是,傅彦舒也还了张纸片过来。
岩城纸片上,有着一张图,三个字。傅彦舒的纸片上,也有一张图。
那张图,是通过黄泉众弄到的。那是一辆装甲战车轰鸣着压过田野的画面。田野里,庄稼倒了一片,甚至还在冒着黑烟。而那战车上,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大兵。一手提着机枪向天狂射,一手揪着一个脑袋,将红色的血液滴在了战车的装甲上。
不得不说,读书人有的时候真的挺会偷懒。傅彦舒的图片下,竟然比起岩城的那张,还要少上一个字:收割!
这纸片,也经历了与岩城纸片相近的方式,散落在了南方的街道上。落在了乔伊的办公桌上。
“查,给我查!”乔伊指着桌上的纸片,愤怒地冲着送来纸片的属下吼道。当然,愤怒的同时,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那灰发男。
那纸片的任务,是军部提出的不假。但若不是自己的这个搭档当时一反常态的积极,自己还不一定就会答应做这事儿。
真正的骑士,永远只会在战场上分胜负。而不会在背地里玩弄这些阴暗的伎俩。
什么软刀子杀人。现在好了,人家也学会了拿把软刀子,向着自己杀来了。
灰发男子完全不在意乔伊目光里的愤怒,他只是不断的翻转着手中的纸片,时不时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啧啧,你别说这纸片制作的还不错。”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赞美对方?”乔伊吼道。
“哟,乔伊老朋友。这么完美的纸片,难道你就不觉得有趣吗?”灰发男说道。
“你的意思是?”乔伊打量着手中队伍纸张,无论是做工还是质地,都是十分的普通大路货。属于在街上随处可以买到的那种。
“朋友,我真的被你打败了。难道你就没发现这画有问题吗?”灰发男抚着额头道。
听着这话,乔伊直勾勾的盯着那话,兴奋的问到:“快告诉我,这画哪里看起来是假的?”
只要找到对方造假的证据,不仅可以挽回军方的形象,更可以借此对对方展开舆论反击。
“我的天啊!”灰发男痛苦的捂着脸,他看着乔伊,说道:“我有说这是假的吗?”
“你不是说这话有问题吗?”乔伊满脑子的问号。
“我真不知道当初长老会怎么会同意将你给放出来!”灰发男叹气道,“你就不觉得这么些画,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这有什么问题?”乔伊依旧不解。
“他们去哪里弄来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画?”
“复印不就.....”乔伊顿时觉得脑中灵光一闪,最后一个“好”字生生给忍了下来。
“明白了?”
“明白了。”
“那该知道怎么做了?”
“知道了。”
乔伊迅速的拨通了几个号码,在对方还没来得及说出一连串的问候前,一条条的指令便铺天盖地的从乔伊的嘴里说了出来。直到乔伊挂了电话,对方依然没能反应过来。
“你就不怕他们记不住?”灰发男问道。
“内部电话,都会自动录音备份。”乔伊骄傲的将电话盖了起来。
就如灰发男所说的那样,最终电话那头的特调处人员,只得重新打开了录音备份,这才将任务完整的布置了下去。
就在乔伊下达任务的第三天,九州龙河北岸的一个叫做龙安的地方,再次出现了铺天盖地的纸片。
不同与前一次的下雪花,这一次的纸片要显得有准备的多。
那一张张纸片就像是一块块的膏药,出现在了墙上、柱子上、房门上,甚至茅厕的隔板上。
这一次的纸片上,不再是那个笑开了花的老妪,而是十几个孩童。
这些孩童一个个盘坐在案几前,他们的手中拿着一本书,看模样,似乎在诵读。
而在图片的下方,一如之前写着几个字:知识改变命运。
这是新生活的后续,老妪代表了现在,而孩童就是未来。
这些纸片迎着朝阳,映入了龙安百姓的眼中。
“这是啥子哦?”大清早大婶打开房门,便见到自家屋门上的门神的脸被糊上了。
大婶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孩子又开始捣蛋了,一把扯下糊在门神上的纸片,扯开嗓子便骂开了。
寻常邻里的叫骂,无非就是些缺管少教之类的尖酸话语。
只是这本就不是邻里孩童的恶作剧,大婶骂的高兴却没人搭腔,不免有些失控。不知不觉间,便将臆测变成了不经意间的指名道姓。
之前可以当作歌唱,现在可就不能再充耳不闻。于是一日之计的清晨,变成了一场鸡嫌狗厌的骂战,谁也拉不住。这不,只能搬来了太叔公。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太叔公不停的用手中的拐杖拄着地。
“太叔公,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二狗子他们家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他们竟然把我家门神老爷的神眼给糊上了。这不是,这不是要给俺们家招灾嘛?”大婶扯着太叔公的左手说道。
“太叔公,你可别听铁蛋媳妇瞎掰扯。她那张嘴您老人家也不是不知道,这十里八村的,有谁敢招惹哟。”二狗子媳妇连忙上前扯着太叔公的右手争辩道。
左拉右扯,太叔已经公一把年纪,没两下险些瘫了下去。
“好啦!好啦!都静静,都静静。”情急之下,太叔公一甩双手,这才挣脱出来。
“太叔公您看,这就是证据。这附近就他们家娃爱乱涂乱画的。”铁蛋媳妇将手中的纸片递给了太叔公。
太叔公老眼昏花,哪里还看得清纸片上的东西。只是隐约间看到上面有些模糊的黑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的黑印子。确实有些像是孩童的涂鸦。不由的微微点头,嗯嗯了几声。
二狗子媳妇哪里肯干,从太叔公手里抢过纸片,说道,“太叔公啊,你看这上面画的都是什么啊。可都是些小人娃娃。我家娃要能画成这样,我跟他爹也不用给他找先生了。”
说着,二狗子媳妇举着手中的纸片,向着围观的邻里展示,“大家来看看,你说这像是娃子画出来的吗?”
“咦?这不是我家墙上贴着的那张吗?”
“对啊,对啊,我家墙角也有一张。我还寻思着是个啥子?”
五邻六舍七嘴八舌的说着这纸片,以及纸片上的内容。
“这不是娃子在上学嘛?”
“看起来像,可是咱这的私塾好像不是这样的?”
“对对对,乡里的私塾也没这么大的。”
“你看到没有,上面娃子手上拿的,好像不是私塾先生常教的书?”
“你又不识字,哪里还看的明白!”
“谁说的?俺家娃子回来教过俺。那书好像叫什么千字文的,你看这书面上可不止三个字。”
“来,我看看,我看看.....”
“美......好......新......世界?美好新世界,这是什么书?”
“连先生都没读过,那会是什么书呢?”
“好像是南方那边的。”不知谁在人群里说道。
“听说那边打仗打得可凶呢。”
“可不是,听说都死了好些个人了。”
“我家表姑的婶婶的外甥的邻居他的二舅就在南边做生意,听说因为打仗,回不来了。”
“可这咋看咋不像是在打仗啊?”
“我听说,南边好像在搞什么共......共荣?对,就是共荣。”
“那是啥子哟?”
“我也想起来了,前阵子岩城不是也闹了这么一出。据说,上次的纸上,好像也画了什么?”
“好像是个自己会冒水的管子什么的。”
“你可别瞎说,管子怎么会自己冒水?要有那样的管子,我也安个。”
“真的,听说南边那边好多人家里都通了那样的管子。好像,还有叫什么点灯的。”
“是电灯。”
“对,对,电灯。听说不废油不废柴的,可亮堂了。”
“那你说,那边的娃是不是都是像这样的啊?”
“兴许吧,谁知道呢?”
“可到时候他们真打过来怎么办啊?可是要死不少人的啊?”
“谁说不是啊,这世道啊。”
纸片的传播,出乎了特调处的预料。甚至为了营造出最好的效果,那些情报人员甚至混在了人中推波助澜。终于成功的将“新生活”的后续,”知识改变命运”渗入到了北方。
而与此同时,一场肉眼看不见的战争,正在悄然的在南方展开。
没错,不是北方,而是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