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君从来都算不得顽劣,甚至可以称得上乖巧。这一点,从他打小随着义父学这学那的时候,就已经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但物极必反,既然小时候已然乖巧的不像话了。那么,还哪能奢求他再循规蹈矩。
铁尺洗一次落下,沈傲君一个偏头,用肩头硬挨了下来。
而第二记落下时,沈傲君却是一个双脚疾踏,不退反进,在那铁尺还未落下时,便朝着老院长撞去。
双脚疾踏,是为了施展“摧心术”。除此之外,为了抵抗那该死的反噬,已然没了什么攻击力。
但是,失了攻击力,却不等同于失了反抗性。
相反,正是因为在那股反噬的压制下,反而激起了沈傲君体内的凶性。而这股凶性,也可以理解为痞气。
说起痞气,不免就会响起市井里,好勇斗狠时的毫无章法,却简单有效。
即便是承受着天地反噬,沈傲君依然是实打实的天境以上。即便只是一撞,也不是将境界强压在地境巅峰的老院长所能承受的。
当然,这一撞后,沈傲君也是再难承受那股天地反噬,在道尊的一道术法中,被轰得向后飞去,喷洒出满天的血花。
但是,血花虽艳,却也难抹他唇角的那抹春色。
人说的嘴角含春,代表了的,是至极的快乐。
那么,此刻能令沈傲君快乐至此的,唯有一事。
只见,诸葛南跪卧在地上,口中不断向外呕着鲜血,其间可见一个个块状的碎粒。显然内腑已经受创极深。
以其如今的状态,就算此时传送阵开启,也会被传送时的生出的那股顺逆之力,直接消磨掉剩余的生命。
诸葛南必死。那么,沈傲君自然可以开怀。
即便,此刻的沈傲君也如诸葛南一样,只能半跪着对抗那股天地反噬。却依然阻止不了他发出声声狂笑。
哈哈哈......
这笑声确是很狂,此时此刻只能激起更多的反感,以及杀意。就如老院长此刻拧成了麻花的眉头。
只是向诸葛南那边投了一眼,老院长的目光便再没往那个方向停留一下。哪怕此刻传送阵再次晃起的光芒,已经将那奄奄一息的身影渐渐吞没。
生人的人世界,永远都要来得重要。至于那缥缈的死后世界,自然不是他们这些读书人所要关心的问题。
而诸葛南已然活不过来了,那么眼下的问题,便要转移到另一件上来了。
那便是,该如何杀了沈傲君?
在任何人看来,如今的沈傲君已然是强弩之末,哪里还需要担心?但老院长却不这么认为。
一个不惜承受反噬,也要杀人的人,一旦再次发狂起来,那么必然又是一场灾难。而老院长此刻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将这场灾难降到最低。
毕竟,老禅师虽然伤重,但己方如今已然还有两尊战力。那么该有的谋划,还是要有的。
赢弱时,可以无畏生死。强盛时,也需计较得失。
不得不说,读书人的心思总是要多些。而正是这些多出来的心思,给了沈傲君足够的时间。
这时间不长,并不足以让此刻的沈傲君调息恢复过来。但却足够他想明白一些东西。
比如,老院长方才瞥向诸葛南的那一眼,以及此刻萌生出的那些读书人的小心思。
确实,在沈傲君看来,这些只能算是小心思。如何才能已最小的代价,将自己杀死。或者说,最好是能说服自己去自杀,这真的跟街口的那些商贩,在那里争讨着锱铢没什么区别。
当然,就算想明白这些,除了能让沈傲君的心中,多处一丝的鄙夷之外,于它并无益处。
他真正想明白的,或者说猜到的,当然不止这些。
“你们不想知道,这天地到底怎么了?”沈傲君看着迅速逼近,实则步步为营的老院长说道。
本就心有计较的老院长听了这话,不由的停下了脚步,向着沈傲君望去的同时,仍不忘朝着道尊瞥了一眼。然后,与对方的目光不期而遇。
原来,这世间读书多的,可不止是读书人。
“现在又不是六月天,那能说变就变的。”或许是诸葛南伏诛的缘故,沈傲君的心情有些好,竟是难得的诙谐了一把。
“难道?”
道尊面露惊容,老院长的脸色也并不好看。这天地的突然异动,他们哪里能不在意。此时想到了某种可能,已经这种可能下所要面对的境况,强如他们也不由的有些不知所措。
“没错,封印解开了。”这句话,沈傲君说的有些淡然,但他的内心却并不如此。
封印,可以有很多。但是,此时此刻能够从他嘴里说出的,自然是那道封印。也唯有那道封印,才能引起天地的变化。
没错,正是九州封印。
只不过,九州封印的解除,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伴随着强烈的天地异像。什么天倾地覆,山崩海啸,江河倒卷......这些统统都没有。简单的,就像是合眼,然后再睁开。
“那又如何?如此非常时期,更容不得你苟活。”短暂的失据后,老院长很快的便恢复了常态。而今诸葛南已经死了。那么,死人的话,更没的怀疑。
“哈哈,正是如此时候,我更不会死。”沈傲君冲着老院长神秘一笑,然后继续说道:“难道你们就不奇怪,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还这么安静。”
动静,自然说的是这元气的变化。安静,自然说的环境。就算是李院长事先便静了场,并有交代。但事有缓急,天地元气的突然变化,绝不可能让那些读书人视若无睹。
老院长顿时一惊,全然不顾依然动荡的元气,将自己的思感向外延伸,然后脸色瞬间发白。
安静,太过安静了,安静的可怕。
道尊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一个闪身便向院外冲去。只是半息不到,便有一声闷哼传来,而后道尊去而复返,嘴角隐见一丝血迹。
而就在此时,一道阴测的笑声传来:“得知前辈欲要伏魔,晚辈特来相助。”
一道黑色身影自院门处缓步而来,面容俊秀中透着一股邪魅之气,来人正是尤夜。
而在尤夜的身后,跟着的不下百人,身上或多或少有沾染了些许的血迹,散发着浓烈的杀伐之气。
“尤夜,你们幽冥洞难不成想毁约不成?”老院长怒声斥责道。眼前这些人身上血迹斑斑,不消多想也能知道来自何处。他怎能不怒?
“哈哈,院长何必明知故问?”沈傲君调侃道。虽然不知道老院长口中的约定为何,但想来应该是与泰山上的那次合作有关。与虎谋皮,这道理谁都懂。但总还是会有人去做。
“院长此言差矣,神测一门对我洞府有恩。恩人差遣,哪有不从之理。”尤夜作揖道,却难掩面上的嬉笑之色。
“行非常事,择非常法。尤兄,我信你。”沈傲君开口道。似浑然不觉口中的非常事,乃是与自己有关。
“沈兄别来无恙。”尤夜冲着沈傲君一笑,似在为对方的信任致谢。
“即是神测子相邀,你杀我院中弟子作甚?”院长怒道。
“罪过罪过,如此杀孽是非我本意。只是,院中子弟对我等成见太深,抛不开门户之见。非要拒我等与门外。我等又寻不得门路。情非得已,只得造此杀孽。一切,皆为了伏魔大业不是?”尤夜面露悲戚,顿喊冤屈。自己为伏魔而来,却不得其门而入,难道还是自己的错了不成?说来,还得怪那结界屏障太过严实,否则哪来的这些误会。
“尤兄所言极是,若是那些书生能再多一些的信任,又怎会平白丢了性命。”沈傲君接道。
老院长气得浑身颤抖,他一生教书育人,最见不得,便是如尤夜这般颠倒黑白,巧舌如簧之人。再加上此时沈傲君与尤夜这番的搭唱,更是气得浑身颤抖。
“前辈莫急,这些小事,等日后再议。不若先将正事办了,方才是理。”沈傲君挑拨的太过明显,尤夜眉头一皱,忍不住提醒院长及道尊。伏魔乃是大事,莫要耽误。一切皆可等此间事了,再做定议。
而且,沈傲君的存在,对于尤夜来说就是一根刺。哪怕多等一刻,也让他心生不安。
沈傲君的挑拨,谁都看得出来。只是,谁说挑拨非得要背着人。正邪尚且可以合作,挑拨为什么就不能这般的堂堂正正。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最重要的,是要拨动那根弦。那弦再坚韧,多拨几次,总是要变得松动些。更何况,如今这根弦上还沾了血。
而染上的血,也成了老院长以及道尊犹豫的原因。因为稍有不慎,极可能也要染上他们的血。
沈傲君微微一笑,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平复气息。虽然伤势有些重,但却足以让他平稳的站了起来。
“尤兄,不如考虑下跟我合作,如何?”沈傲君轻轻的掸去身上的浮土,露出了满嘴的白牙,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