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黄叶遍地。
历经一夜西北风的肆虐后,一股寒潮从遥远的北蒙草原越过横垣的祈山山脉来到延州城。
刘远洲走在大街上,见城里百姓一夜间都换上了长衫。
他昨晚间是住在他堂叔家的。他把刘闯在李家染坊做事的消息告诉了三爷。三爷只眯着眼睛叹口气,什么也没说。但是刘远能感觉到,三爷心里的不快活。
早上来到功房,见马东和两个执役师兄在扫着地上的落叶。他也赶紧拿了一把扫帚加入进去。
几人扫完地上落见,便见功房上班的人陆续到来。
尤士亮走过的时候,刘远洲四人都停下手里的活拱手行礼,尤士轻点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待尤管事走远,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用胳膊肘顶一下刘远洲,凑近小声道:“小刘,外头传言说你是尤管事的远房侄子,有这回事吗?跟哥们说说呗。”
刘远洲受到尤管事的特殊照顾,在众多执役里,除了马东等两三人知道外,其他人并不知晓内中详情。
刘远洲笑笑,摇头道:“不是”。
他也不做过多解释,有些事说真话容易惹人嫉妒,说假话被拆穿,更会招来怨恨。所以干脆不说,叫他们自己去琢磨好了。
马东眉毛微邹,朝着瘦高个道:“就你嘴碎,跟个婆姨一般,走了,回房做事,执事们就要来了。”
瘦高个讪笑着,嘴里嘟囔:“我就是好奇嘛。”
几人跟着马东走进办公房。
张执事到来,把众人叫到跟前说道:“今天去兵房查课,马东,刘远洲留下跟我去,其他人各自忙去吧。”
众人散去,刘远洲跟着马东走进隔壁一间办公房。
“马哥,听说兵房的人都很嚣张,我们去不会挨揍吧?”刘远洲笑着打趣。
听说能去兵房,刘远洲心里还是很期待的。
因为某种众所周知的自卑感吧,除了公事,其它房的人跟功房私下往来很少。因此,在执役间就有很多传言,例如兵房的人都是武痴,兵房的人很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拳头相向,等等,不一而足。
在那次醉仙楼吃饭,刘远洲也是亲眼见识了兵房钟队副的强势。因此兵房给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马东从桌上抽出一本册子,看了刘远洲一眼,摇头道:“别听他们胡说,兵房的人是武疯子不假,但是也不像传言的那样不讲理。再说,能进兵房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人家可骄傲着呢。”
马东这话是在劝导刘远洲,可是,刘远洲分明也从他的话里咂摸出一些酸味来。
兵功杂植四房,表面上地位相当,各司其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兵房才是院里亲儿子。
对于他们这些兵房挑剩下的执役弟子来说,他们对兵房的感觉是复杂的。
兵房在延州院的西南一角,距离其他几房颇有些远。
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的是一个非常宽广的大院,刘远洲目测大概有四五个功房院子那么大。在院子入口处还立着一座不大的石制的牌楼,牌楼下蹲着两尊石狮子。
宽敞的大院,牌楼,石狮子,无不昭示着这里的特殊地位。
刘远洲三人从牌楼下穿过,走进院子,就看到二三十人正在院子里练功,呼喝之声不绝于耳。有赤手练拳的,有练刀剑等器械的,有举着磨盘打熬气力的,不一而足。
张执事停下脚步四下张望片刻,便朝着一个正在舞刀的汉子走去,马东刘远洲赶紧跟了上去。
“嘿,老牛,你这乱风刀法又有长进啊。”张执事对那汉子笑道。
那汉子闻声停了下来,看到张执事,一脸喜色,大声笑道:“哈哈,老张来了?好得很,快来跟我比划比划。”说着他把几乎等肩的大刀放回一旁的兵器架,拿起挂在架子上的一件衣裳胡乱披在身上。
刘远洲见那汉子身量足有八尺来高,异常壮硕,豹头环眼,一脸乱草般的髭须,胸前衣裳敞开着,露出胸腹虬结的肌肉,站在三人跟前犹如一尊铁塔。
不觉吸口凉气,心里惊呼:“这活脱脱就是戏文里唱的莽张飞嘛。”
“可别,你那大刀使起来,我在牌楼那里看着都心里慌,生怕你脱手砍到我。”张执事笑道连连摆手。
“那咱们就空手怎么样?”那汉一脸期盼。
“我忙的很,没工夫跟你打,快喊你队里那三个小子过来。”张执事头摇的像拨浪鼓,他还真怕老牛缠着他比试。
“你忙个鸟,要找我的人,先过我这关。”老牛怪眼圆睁,竖起眉毛,也不待张执事答应,蒲扇般大手朝着他胸口拍来。
张执事心里苦笑一声,不敢大意,打起精神接招,左脚飞起,格开他手臂,右脚跟蹬向他胸口。
老牛含胸弓背,掌化拳,双拳平推,如炮弹般飞向张执事腰眼。
张执事人在空中,双腿连环绞杀,一片残影中,只听得嘭嘭嘭一阵如擂鼓般声中,二人不知碰撞的多少下,然后倏然分开。
老牛蹬蹬蹬退后几步站定,张执事一个后空翻稳稳双脚着地。
“再来!”老牛大吼一声,如战车般撞上来,脚踏得地面都在震动。张执事亦揉身上欺,快如鹰隼。
二人再度拳脚相接。老牛拳法直来直去,每一招都劲力十足,打的空气都噼啪作响。反观张执事,身如灵猿,快若闪电,在老牛拳影间挥洒自如。
这边张牛二人开打,院子里练功的人都停了下来,众人围一个大圆圈。叫好之声,呼和之声,不绝于耳。
马东和刘远洲在张牛二人刚一交手间,便远远退开。
“这老牛是什么来路?”刘远洲小声问马东。
“他是兵房戊队队正,你别看他人长得五大三粗,名字却秀气,叫牛爱芳。”马东笑道。
“牛爱芳?”瞧着场中勇猛熊健的老牛,怎么都和爱芳联系不上,刘远洲心里不觉乐了。
“老牛虽是队正,但是却不爱管事,整天除了练武就是找人比武,弄得咱院里武师见着他都躲着走。”马东说道。
“还真是武痴啊。”刘远洲去轻叹,心里却觉得他可爱起来。
场中二人已打了一刻钟,刘远洲见老牛拳法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招,反观张执事身形快若闪电,双腿如风一般舞成残影,忽前忽后,总是奈何不了老牛。
“看样子张执事危险了,你看他上蹿下跳,长久下去,体力必定不支。”刘远洲把自己的担心说我马东、
虽他桩功已有小成,但毕竟没什么战斗经验,眼光有限,对于武师之下的战斗还能看出个一二来,对于武师之间的战斗只能想当然的判断了。
“嗯,那也不见得,张执事号称风神腿,练的是宗门上乘功夫,腿上功夫着实了得,再战几个时辰也是不会力竭,这是得了院主称赞的。”马东摇摇头,沉吟片刻,他又道:“他和老牛之前也打过几次,最后都是平局收场。”
刘远洲被打脸,颇有些不要意思,他也不再胡乱发表看法,干咳一声,全副心神看向场内。
这时场内起了变化,只见老牛使一招横扫千军迫开张执事,蹬蹬后退两步作弓步站定,紧接大吼一声“嗷~~~”
如晴空打了一个霹雳,刘远洲脑袋便如被铁棒抽中,脑海中嗡嗡嗡的响着,一片空白。
待他回过神来,就见场中老牛熊抱着张执事的双腿,二人都跌倒在地上。
“哈哈哈,终于捉住你这只猴子了。”老牛哈哈大笑着。
“这老牛会使妖法吗?”刘远洲心里骇然,看向一旁马东,见他仍是一脸茫然,显然还没从缓过神来。
“哈哈哈,老张,哥哥这招狮吼功怎么样,专门为你准备的。”
老牛放开张执事,二人站起来。
张执事苦笑道:“没想到啊,你老牛也会耍奸,你这们狮吼功练了很久了吧,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今天我可认栽了。”。
“好!”
“牛管事威武!”
这时,围观众人都回过神来,纷纷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