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城中缓缓而行,内部却坐着一位慵懒的男子。
该男子一身白衣,头顶的发髻潦草地挽起,用一根木制发簪随意穿过,显得几分风流意味,其人样貌十分出众,肤如冰雪,眉目如画,看起来倒像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少女,而非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那人此时慵懒的卧在马车内,自饮自酌地倒着美酒,紫红色的美酒有些倾洒下来,顺着嘴角缓缓流淌下来,紫红色的酒水与白色的肌肤形成强烈得对比,给人一种极强的视觉冲击,然而此时美景马车内却无人欣赏。
那人一抹嘴角,随意地问道:
“阿大,还有多久到地方?”声音极富磁性,好似能够穿透人心。
好似教书先生的人,也就是阿大,此时听到这人出声,靠近马车,微微欠身回道:
“大概还要一盏茶,已经进城了。”声音恭敬,没有丝毫波澜。
“阿大,这次找药,你们可要用点心啊,上次赤墨星铁的事情,要不是我帮你在观星那里求情,恐怕你们几个早就不在了。”
原来那中年男子却被叫唤作阿大。
那中年男子这个时候似乎是回忆起什么事情,不由得内心一阵悸动,却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与呼吸,没有半点改变,连忙点头致谢。
“多谢玉公子为我们求情,阿大之前糊涂,这次一定将功补过。”
那被唤作阿大的男子此时却有些郁闷,原本一年前老三发现了一处小型赤墨星铁矿,他们本准备按照原来的方式,私下留下一部分作为兄弟们的财路,但是没有想到赤墨星铁却半路被一伙人截走,虽然后面追回了一小部分,但是还有很大一部分全部都流失了。
更不幸的是,事情不知道怎么被上面知道了,阿大几人白白为这件事情背了黑锅,一想到这件事情,阿大就有些郁闷,事后虽然玉公子求了情,但是却还是赔偿了损失。
一想到坑了自己几人的那人,阿大就有些咬牙切齿,然而却丝毫不能表现出来,还要承了玉公子的这份情。
“嗯。”玉公子随意地点了点头。
“你们想得点好处,我可以理解,但是目前已经到了紧要的时候,熟轻熟重要分的清楚。”
“不然,我也保不了你们。当务之急,还在尽快找到”说完这些,玉公子似乎是有些疲倦,便不再言语。
“是”阿大答应了一声,将眼中神色尽数收敛,内心却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
对于身边人的能量,阿大是深有体会的,一想到可能带来的惩罚,即使是阿大,也觉得不寒而栗,如果世间有命运的话,那么他们能够带来的,恐怕可以算是命运的审判了。
想到这里,素来心境沉稳的他也不由得产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另外一边,当苏良优哉游哉的进了冀州城,便找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客栈,如今苏良并不缺钱,想到出发时每人发的路费,苏良不由得撇了撇嘴,太抠门了。
等到安顿好了之后,苏良便找了当地最好的一个酒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一边品尝着冀州特有的春黄酒,从酒楼中的闲谈中寻找自己想要的消息。
不多时,一个消息引起了苏良的注意。
“不过还别说,这四大家族就是四大家族,其他人是拍马都赶不上。”有人呷了一口酒,冲着同伴说道。
“那还用你说!”那人用瞅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看他,好像从来没见过似的。
“这太行柳家,不仅在咱们冀州,就是在整个大周,也是响当当的一个旗帜啊。”
“单单大周的多少药坊,不少药材都是柳家提供的。”那人夸赞了一句,好像自己也与有荣焉。
“嘿嘿,这咱都知道,不过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的见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切,就你!”那人喝了一口酒,有些轻蔑的看了看同伴,直将他瞅的面色发红。
“多少成名多年的人物,想去柳家都是千难万难,更不用提咱们这种平平无奇的小人物了。”
说完那人自嘲地笑了笑,又灌了一口酒。
“谁说不是呢。”
另外一桌又有一个人喟然一叹,看起来无限萧索。口中喃喃有声。
“东南吴家,太行柳家,大漠王家,荆楚项家,无一不是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不论是其地位还是财富,都让人眼红不已啊。”
说完故作潇洒的仰头喝干一口酒。
“嘿,要我说,这四家也只是生意做的大而已,要说真正的厉害人物,那还是要算是那五山!”
其他人听了,又再次神色有些复杂,但是同时又不得不同意此人的说法。
那人见没有人反驳自己,有些得意,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说了起来。
听到这里苏良也渐渐开始留心,来到这个世界许久,但是似乎从来没听说什么门派,看来不存在,而是自己没有接触到而已。
“大周有五山,要说咱们这附近最出名的,还是剑山。”
那人说完便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给众人留下反应的时间。
剑山么,之前那个人好像说自己是剑山宋现。苏良想到了之前在扬州碰到的那个身背长剑的人。
“这剑山,可是由来已久,据说在太祖立国之前就已存在,到现在已经三百多年,能够延续如此长的时间,可见其深不可测。就连冀州官府都不敢管。”
“这是当然,你难道不知道吗,江湖事,江湖了,惹上官府,对谁都没好处。”
“说的也是,听说剑山掌门已经有宗师水平了。”
“道听途说而以,不过就算是假消息,那也是宗师啊。”
“宗师。”有人咂咂嘴,双眼中显出无限羡慕与憧憬。
宗师吗,苏良想到,那应当是化气的下一个阶段了吧。
“嘿,你就不能说说我们不知道的消息,你说的这些,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呢?”有人见话题越扯越远,这个时候赶忙出声。
“呵,那我下面说的你可能就不一定知道了。”
“快说快说,什么消息?”
“听说剑山已经准备开始筹备三年一度的问剑会了。”
“问剑会?什么情况?”有人立刻来了兴趣。
“剑山为了促进弟子进步,同时也为了与天下剑客交流,特意举办了这个问剑大会。”
“剑山到时候会邀请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的剑客相互切磋,胜者将会获得特别准备的奖励。”
“当然,要是你无门无派,自然可以顺势拜入剑山门下。”
“呵,说这么有什么用,还不如来喝酒,这些跟你也没关系啊。”
“也对。”那人不在意地一笑而过,举起酒碗与对方一撞,便仰头一干而尽。
之后苏良又听了一会其他的消息,变离开了这里。
零散的消息有很多,不过剑山两个字却总是挂在别人嘴边。
听他们交谈可以发现,剑山就位于冀州境内,但是因为其地位超然,所以即使人们知道其山门在哪里,也没有贸然前去的,纯粹自讨苦吃而已。
而剑山最近一直在准备的,则是问剑会。
当然这些只不够能够当作趣事来听一听,苏良也不认为自己会和它有什么交际。
是夜,在一客栈的一处客房,里面正有一位青衫公子在灯光下沉思,略微停滞的双眼在烛光的映衬下黑的发亮,看起来像是明珠一般璀璨。
桌子上面零散的放着一些纸张,上面赫然记录着目标人物的情况,这是苏良刚刚从叶影那里得到的消息。
按照苏良得到的信息,他所负责的秦慎之是冀州城中的官员。
按照叶影搜集信息中的描述,秦慎之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有些文雅,但是他却是一个武官,控制着冀州东门的城防,手下管理着大概五个队的士兵。
秦慎之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如果要说的话,可能就是对良家妇女情有独钟,但是其身边随时都有亲兵护卫,其本人更是筋骨其鸣中期的人物,单单从境界上来说,和苏良相差无几。
不得不说叶影的信息确实十分详细,而且提供了一张秦慎之的画像,看着平铺在桌子上面的那张有些张狂凶戾的画像,苏良像是感觉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张狂霸道。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花钱买这个人的命,不过苏良也懒得深思,毕竟只是一个任务而已。
想到这里,苏良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对于生死的看法已经发生了改变。
如果是原来的那个孤僻少年,可能杀鸡都会吓得手足无措,但是现在,面对那些生命,苏良已经毫无感觉,虽然并没有所谓的嗜血习惯,但是苏良还是在问自己,如果自己接到的任务是无辜的,那么自己还能够下手吗?
杀手,终究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苏良眉头拧紧了几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蓦然发觉,自己原来已经改变了这么多。
原来的世界对苏良的影响,正在渐渐的隐藏在内心,而他也正在慢慢习惯这里的生活,虽然可能这样的生活不算正常,但是却远超想象。
只绝得多说无益,苏良摇了摇头,将蜡烛轻轻吹灭,便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养精蓄锐,为明天的计划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