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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爱恨悠悠

侠盗杨枫 雷浪 12372 2024-07-11 13:44

  第二天,施菲儿起得很早,她独自来到了那片空草地。

  草地依旧,鸟声依旧,有了变化的只是她。

  从昨晚的那一刹那,施菲儿就一直在想: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

  林中鸟儿欢飞,追逐嬉戏,“开心音乐鸟”叫声悦耳动听,这些本是令人开心的事,但施菲儿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我该怎么办呢?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是就这样离开?还是留下来?她反反复复的问自己,一遍又一遍,心乱如麻,感觉自己进入了迷宫,似无头苍蝇,四处碰壁,不知道方向,找不到出口在何处。

  以前遇见什么烦恼,她可以将之置于脑后,大睡一觉后,便又开开心心的了,但遇见这样的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遇见一些事,她至少可以和丫鬟素玉说说,但现在,她连一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没有人为她出谋划策,给她指点迷津,要走出这个迷宫,完全得靠自己。

  这个时候若回去,难保不会遇见仁丹胡;就算回到府衙里,整日与汪洋海在一起,她也是不能忍受的,她又如何向自己的父亲解释这件事,父亲会不会举全力捉拿杨枫,立刻处死?

  细细回想,她与杨枫相识以来,慢慢发现他并非十恶不赦的强盗,相反,他还是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侠盗!这一点是值得任何人钦佩的。自己与杨枫稀里糊涂的发生这种事,究其根源,还是自己从内心并不真正讨厌他,相反还有一些欣赏,甚至是喜欢。想到自己有一点点喜欢他,她就忍不住暗暗的问自己:“难道真的喜欢上了他吗?”

  思前想后,反复斟酌,最后她还是决定留下来,至少也应该看看杨枫对她的态度。

  “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女人对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感情。这就像是你永远记得你人生中的第一位老师,记得你第一次为之心动的同班女同学,记得你第一次失去亲人的悲痛。人生中有太多太多的第一次,那是一记记深刻烙印,深深的埋藏在你脑海,镌刻在记忆深处,时不时会跳出来,提示你并不是那么健忘,证明你也不是那么无情。

  施菲儿深深地叹了口气,拢拢凌乱的发丝,理理烦乱的心事,缓缓的往回走。

  才出林子,就看见小青走了过来,小青满脸关切:“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她是不是知道了昨晚的事,但愿她昨晚睡得比猪还死。”施菲儿的目光扫向她身后:杨枫怎么没有来?难道他很后悔昨晚的事,不愿来见我?

  小青笑了:“不要看,他来了!他的伤那么重,又刚为他换了药,本来我不让他来的,但他执意要来,他说这里野兽多,怕你遇见危险。”

  施菲儿的心砰的一跳,要是小青来而杨枫不来,说不定她就会立刻跑下山去,就算是被野兽咬死,就算是碰见仁丹胡,她也不会在乎。

  小青大叫:“杨枫,快过来,施小姐在这里!”

  杨枫从林中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脸上的喜色一现即逝,只是淡淡的问:“你没事吧。”

  杨枫这一丝喜色并未逃过施菲儿的眼睛,但这喜色过于短暂,却又令施菲儿有了许多的疑惑:“难道他不高兴见到我,怪我还没有离开这里?昨晚的事他……我该怎么办呢?”

  施菲儿故作轻松:“我来听听鸟叫,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这里的确很不错,你到这里来也不错,”杨枫说,“可你应该先给我们打个招呼,不至于让我们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四处找你。”

  “你们找我找了很多地方?”

  小青说:“就只差一点没有下山去找。”

  施菲儿的心中升起一股温暖之意,他若不关心我,就不会四处找我,何况他腿上的伤那么重……

  “你不该四处走动的,你的伤那么重……”

  杨枫说:“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现在施菲儿连正眼去看杨枫都不敢了,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偷偷瞟了杨枫一眼,杨枫站得很直,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昨晚的事对他难道没有什么震动?看他的样子,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他若什么也不承认,我该怎么办呢?”

  小青说:“我们该回去了,折腾了这么久,他的腿恐怕又有麻烦了。”

  施菲儿心中一惊,说:“是的,我们该回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伤能尽快复原。”

  杨枫奇怪的笑了:“可惜现在我……已经不能走了。”

  “不能走了?”施菲儿问,“难道你的伤……”施菲儿没有继续说下去。

  杨枫突然全身发抖,一张脸因痛苦而变成惨白色,紧咬着牙表示他在承受着极度的痛苦,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

  施菲儿赶紧扶住了他,急急地问:“你的伤很痛?”

  杨枫目中似有感动之意,但也是一现即逝,他说:“不用你扶,我还站得直。”

  其实他已经站不直了,甚至连站都不能,施菲儿只觉得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终于支持不住,同杨枫一起倒在草地上。

  小青去扶杨枫,但没用,他身子好沉:“你的伤……”

  杨枫的脸苍白如纸,冷汗涔涔,他用手捂着伤口,说:“这里似乎有千百只蚂蚁在咬,又似乎有千万根尖针在刺,又痒又麻,难受无比。”

  小青埋怨他:“我说过不能行动的,但你却偏偏不听,要来找她,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杨枫看着自己的腿,他的手突然用力,使劲挤压他的伤口,似乎想扯掉草药,又似乎想将伤口的腐肉挖去。

  施菲儿后悔得要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到这里来,是我连累了你,牵连了你的伤口。”

  杨枫满不在乎:“如果我身上有刀,就一定会把这块肉挖去,这样也许就会好一些。”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施菲儿说,“这样做只会火上浇油,将伤变得更重,绝不会有你说的那种好结果。”

  小青也说:“你这样的做法非但无济于事,反而后患无穷,只会将伤口的复原时间拖得更长。”

  杨枫看着小青又看着施菲儿,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的关心我?我只不过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强盗而已。”

  小青笑了,笑得很奇怪,她朝施菲儿努努嘴:“人家却认为你是一个大好人。”

  杨枫苦笑:“像我这样的大好人,天底下一定找不出第二个来。”

  “正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们不得不对你好一些,”小青说,“施小姐更认为你不是真正的强盗,而是被冤枉的。”

  “是吗?”杨枫看着施菲儿。

  施菲儿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女孩,垂下头,什么话也不说,此时她的心里是什么感觉,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小青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是不是找一副担架来将你抬回去?”

  杨枫的脸上又有了那种无可奈何的痛苦表情:“想不到我大盗杨枫如今竟然成了废人一个,连行动都已是不能。”

  施菲儿说:“你别那么悲观,你的这种模样只是暂时的。”

  杨枫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十天?半个月?或者是半年?”

  施菲儿的心一阵阵被刺痛:“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独自出来。”

  杨枫苦笑:“这与你无关,是我以前没有调理好导致的。”

  施菲儿说:“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四处走动,过不了几天,你就会恢复的。”

  “对,施小姐这句话正是我准备说的。”丛林中传出了一个声音。

  “是仁丹胡。”仁丹胡的声音,施菲儿最是分辨得清楚。

  “不错,正是我。”仁丹胡走了过来,身后还有本田,“多谢施大小姐还记得我。”

  施菲儿没好气的说:“你来这里还有什么好事?“

  仁丹胡笑了笑,说:“我到这里来的确没有什么好事,不过我却是为了你好,特别是为了杨枫好才来的。”

  “为我好?哼,你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到底有什么事?”

  仁丹胡说:“老实告诉你,这两天我们没有钱花了,整天吃些素菜,酒肉都没有,嘴里淡出个鸟来,所以来找你们疏通疏通,拿些钱也给你们买些好菜好肉,给杨枫买点补品,杨枫的身子是少不了要补补的。”

  施菲儿说:“对,这几天我们过的也是苦行僧日子,需要买些肉回来,至于钱么,那实在容易不过的了,这里就有一个大财神爷。”

  “你们来的正好,帮忙把杨枫扶回房间吧。”小青说,“他现在不能行走了。”

  仁丹胡斜视着杨枫:“小问题,等一下可是要付报酬的。”

  这种体力活还是男人才行,回到屋子,将杨枫扶到床上,说:“施小姐,我们的报酬呢?”

  施菲儿说:“你找财神爷要就可以了。”

  仁丹胡把目光转向杨枫:“这里的确有一个大财神。杨枫,我们买点酒肉的钱,你不会舍不得吧?”

  施菲儿问杨枫:“你身上有钱没有?”

  杨枫淡淡的说:“没有。”

  施菲儿说:“你的钱在哪个钱庄?随便告诉他一个,他去取就是了。”

  杨枫说:“钱庄里没有我的钱。”

  施菲儿毫不着急:“那你的钱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的,你告诉他一个藏得最少的地方,他去拿一点就行。”施菲儿认为是杨枫不肯给仁丹胡说钱的位置,是怕他贪得无厌,全部取走。

  杨枫盯着施菲儿,说:“如果我说我是一个穷光蛋,没有一分钱,你信不信?”

  “当然不信,”施菲儿说,”你怎么可能没有钱呢?“

  “我自己也不信,”杨枫苦笑,“但没有办法不信,因为我确实没有钱。”

  “你一定在骗我,”施菲儿说,“若说你没有钱,那全天下的人岂不是都变成穷光蛋了?”

  杨枫说:“那也只好让他们变成穷光蛋了,你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施菲儿这才着急了:“我不信,我真的不信。”

  仁丹胡叹了口气:“施小姐,没办法了,这大财神没钱,只好找你这小财神施舍一点了。”

  施菲儿说:“我没有钱,要钱你到衙里去找我爹好了。”

  仁丹胡说:“你爹是一只老虎,去找他恐怕是白白送命,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找你好一些。”

  施菲儿狠狠地瞪着他:“我没有钱。”

  一直没有开口的本田突然说:“你虽然没有带钱,但你的身上却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可以拿去当了换钱。”

  施菲儿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将手镯缩进衣袖里,又垂下头看了看脖子上的那条项链。

  本田说:“你的这条项链好像是金镶玉的,这两只手镯是玉镯,就凭这两样东西,我们就可以大吃大喝好多天了。”

  施菲儿的心中暗骂不停:想不到他的这双贼眼倒还挺识货。

  她冷哼一声:“你要把我的项链拿去当了,你怎么不把你的刀拿去当了呢?”

  “胡说!”本田盯着他的刀,“男人不可无刀,刀并不是用来作装饰的,而是代表着一种精神;女人的项链手镯是用作装饰的,可以不需要,所以一定要拿给我们去当掉。”

  施菲儿向后退,她似乎将项链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若不拿给你们呢?”

  本田说不出话来,他还不至于去抢。

  仁丹胡笑嘻嘻的说:“你不拿给我们是吧,你不要认为我们没有办法,我现在立刻把你的粮食全部搬走,叫你没得吃,杨枫这样一个病人可以两三天不吃饭,但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若是两三天不吃东西,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本田说:“那模样绝对不比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好看,何况像你这样的美人,根本不用打扮就很迷人,女人的漂亮并不是靠打扮出来的,这个道理你一定懂。”

  本田的话要比仁丹胡的话中听得多,施菲儿心中一阵喜悦,嘴上却不肯认输:“你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我拿钱来养你们?”

  “特别是你,”她指着仁丹胡,“讨厌得要命,却偏偏认为自己英俊潇洒,一点也不觉得羞愧。”

  仁丹胡依然笑嘻嘻的说:“遇见你这样的女孩子,想不自命英俊潇洒都不行。”

  本田问:“你到底给不给?”

  施菲儿怔了怔,突然扯下项链,取下手镯朝他丢去:“给你,你们师兄弟都不是好人!”

  本田接下项链,掂了掂,觉得很满意:“我并没有说我是好人,施小姐才是好人。”

  仁丹胡一手一只手镯接在手中,立刻戴在自己的手上,笑得嘴皮上的仁丹胡都快变成了个“一”字,说:“施小姐不但是一个大好人,还是一个大美人。”

  施菲儿瞪着他:快滚!“

  “不是滚,是走,“仁丹胡说,”我们要立刻下山去买酒买肉,好几天没有吃酒了,肠子痒得真他妈难受。“

  施菲儿说:“你最好是能被我爹发现,被他抓去了一枪打死。“

  仁丹胡说:“这一点倒不用施小姐担心,就算你的爹长的是狗鼻子,也闻不出我就是那个用刀架着他宝贝女儿脖子上的仁丹胡!”

  施菲儿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朝仁丹胡扔去:“我砸烂你的狗鼻子……”

  仁丹胡溜得比兔子还快,茶杯落地,他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不用送客……你在这里耐心的在这里等着,我一定会搞一只大肥鸡回来赏谢你。”

  “赏你个头……”

  直到仁丹胡下了山,施菲儿还在不停的乱骂。

  杨枫听得很不耐烦:“你能不能坐下来,安安静静的不说话?”

  施菲儿瞪着他,忽然嫣然一笑:“坐下就坐下,我的脚还站麻了呢。“

  杨枫摇摇头,闭上眼,似乎要睡觉了。

  施菲儿却不让他睡:“你是真的没钱还是假的没钱?“

  杨枫连眼也不睁:“真的。”

  “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你没有钱,”施菲儿问小青,“你信不信他没有钱?”

  小青摇摇头:“当然不信。”

  “你听,没有人相信你没有钱,你是大名鼎鼎的大盗杨枫啊,你做的大案无数,为什么你不承认你有钱呢?有钱并不是一件坏事。”

  杨枫的眼睛睁开了,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盯着施菲儿,不知道他是怜悯自己还是怜悯施菲儿。

  他说:“有的人明明富得冒油,却又偏偏装成比乞丐还穷,这种人是聚财鬼,贪财鬼,但我却绝对不是,我现在就是乞丐,真正的乞丐。”

  施菲儿说:“但是我记得你说你是有很多的金银珠宝的。”

  “哦?什么时候?”

  “那晚在衙里,你被围困时,你说你作案十来年,金银珠宝捞了不少,在场的人都没有怀疑你在撒谎。”

  杨枫笑了,笑得很无趣:“任何一个做了十年强盗的人,都是很有钱的,别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但我却是一个例外。”

  “那为什么你要撒谎?”

  “因为我还不想死。”

  “不想死?”

  “人的本性都是贪婪的,有贪心的,”杨枫说,“那晚他们若杀掉了我,就少了一次发财的绝好机会,所以我用话先套住他们,令他们动手时留有分寸,这样我活下来的机会就更大,杀死汪洋海的机会就更多。”

  施菲儿本想说:你真的那么恨汪洋海,一定要杀死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她现在不想提他,那样会很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施菲儿说:“你本来应该是大富翁的了,却想不到变成了个乞丐,我问你,你的那些金银珠宝都到哪里去了?”

  “当然是花掉了。”

  “花掉了?”施菲儿说,“那些金银珠宝若是换成钱,我相信别人花几辈子都花不完,你却一下子把它花得干干净净,你可真会花。”

  “我不是别人,”杨枫说,“因为我的钱来得容易,所以去得也快,并且花得一点也不心痛。”

  “但是不是花得冤枉呢?”

  “不冤枉,至少我认为不冤枉。”

  “你是怎么花的?”

  杨枫盯着她:“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与你毫不相干的事情呢?”

  施菲儿笑了笑,说:“因为我想要知道。”

  “那我若不告诉你呢?”

  “那我就一直问,直到问出来为止。”

  杨枫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

  小青说:“花钱也并不是丑事,你告诉我们又有何妨?”

  杨枫说:“花钱的确不是丑事。你说钱要怎样花才会花得最快?”

  小青说:“这我不知道,因为我根本没有什么钱,没花过多少钱,这个问题施小姐一定能够回答。”

  杨枫就转过头问施菲儿:“你说,钱要怎样花才花得最快?”

  “当然是买东西了,”施菲儿说,“以前我有了钱,就会立刻去买衣服,买首饰,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花得精光。”

  “那是你们女人花钱的法子,”杨枫笑了,说,“我们男人就不同,男人花钱通常都是花在女人的身上,只有这种法子,才会花得快,也花得多。”

  “原来你的钱竟全都花在女人的身上了,”施菲儿终于明白,“是不是花在小蝶身上的?”

  “还不止她一个人,”杨枫毫不隐瞒,“以前在别的女人身上也花过不少。”

  “你……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施菲儿突然很后悔问得这么清楚,“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都喜欢把钱花在那种女人的身上。”

  杨枫不说话,他认为没有争辩的必要,而且施菲儿的一再瞧不起小蝶,也令他恼怒。

  小青突然说:“其实一个男人将钱花在他心爱的女人身上,也并不算冤枉,只要他自己认为不算冤枉,别人没有办法说他花得不该。”

  施菲儿生气的说:“他就是花得不该,这样花钱还不如去大赌一场好一些。”

  小青说:“赌钱的男人我不喜欢,我相信别的女人也不会喜欢。”

  施菲儿说:“赌钱至少还有翻本的机会,但花在女人身上,一下子就没有了,花得个精光。”

  小青忽然笑了:“不管他是把钱花在女人身上,还是拿去输光,都与我们全无关系,我们也没有办法让他怎样花,那是他的事情,所以我俩不必争,也不必为这件事而生气。”

  施菲儿没有笑,她就是在生气。就算昨晚她与杨枫没有发生那种事情,她也会生气,男人成天的寻花问柳,成什么样子。

  她气了半天,才说:“现在你变成这个样子,身无分文,拿什么去找女人呢?”

  杨枫慢悠悠的说:“我说过我的钱来得比较容易。”

  “难道你又打算去做强盗?”

  杨枫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我记得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一年零三个月没有干这种事了,但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我不去做强盗,别人还是认为我是强盗,把所有强盗干的事全都往我的身上推,我不做强盗同样被当成恶盗,现在重操旧业,去做强盗又有何不可呢?”

  施菲儿半天才说得出话来:“并非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是强盗,至少还有你的朋友,还有……他们都认为你是一个好人。”

  杨枫冷冷地盯着施菲儿:“好人?我连我自己都不信。现在我不想为这些事作争论,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一个大盗,像野狗一样被人乱追乱打,无家可归,无立身之地,连我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将眼睛闭上:“现在我只想休息。”

  施菲儿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小青捂住了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施菲儿看了杨枫一眼,叹了口气,与小青轻悄悄的走出屋子。

  杨枫的确需要休息,所以还是先让他养好伤,再慢慢劝说他。

  屋子外面一片明媚,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微风轻拂,却拂不走施菲儿的这千万般丝丝愁绪。

  小青盯着施菲儿,压低了声音:“你对他好像特别关心。”

  施菲儿笑了,三分掩饰七分防御:“我不得不对他关心一些,他的伤一日不恢复,我就一日不能离开。”

  小青说:“你只为离开这里这个原因,才好好照顾他?”

  “当然。”

  “难道这里不好玩?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施菲儿已有些心虚: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故意来试探我?她转移话题,说:“其实我这样对他,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他曾经几次帮过我的忙,甚至可以说是救过我的命。”

  “你这是在报恩?”

  施菲儿点头,说:“刚才来的那个仁丹胡,我曾几次落入他的手中,要不是杨枫,也许我……就被……”

  她不用说完,小青就已明白:“他救你的时候,是不是完全出于巧合?”

  施菲儿细细回想,想了良久才回答她:“有时可以说是巧合,但有时却又巧合得过分了一些,似乎就不是巧合了。”

  小青说:“原来是你的运气好,总是在危急的时候就碰到他。”

  施菲儿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我的运气一向很不错,只不过这几天比较倒霉了一些而已,但人也并不总是倒霉,你说是不是?”

  小青点头。

  施菲儿叹了口气,说:“不知道他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够痊愈,燕秋月也了无音信,应该叫他去找一些好的枪伤药来。”

  小青只是听着,默不作声。

  杨枫紧闭着眼,却毫无睡意。

  刚才为什么要骗她?我可以不向她解释清楚,但至少不应该骗她,或许我应该向她解释的,但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反而使她觉得我有些虚伪。

  杨枫并不在乎别人冤枉他,小瞧他,但施菲儿冤枉他小瞧他,就令他受不了。

  杨枫作盗十多年,做的案子不多,但所得的财宝却是很不少,他的钱并非他刚才所说,全都花在女人的身上,花在女人身上的只是一部分,极小的一部分,其他的钱用在什么地方,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从不会告诉别人,即使他会告诉别人,别人非但不会信,反而会讥笑他,说他在说疯话,臭名远播的大强盗,还会去赈灾做善事么?

  杨枫将眼睁开,又闭上,烦恼的摇头,然后他就开始在想小蝶。

  只要一想起小蝶,他就会暂时忘记苦痛,但想过之后又是无穷无尽的相思苦痛,但他却还是要想。

  昨晚梦中的小蝶似乎有了太多的变化,变得生疏多了。

  但不管她有多大的变化,他还是同样的爱她,哪怕她变成鬼,他也同样忘不了她,时刻的想念着她。

  他只希望今晚又能与她在梦中相见。

  梦虽然不真实,醒来之后留给人的也只有遗憾、惆怅、空虚,但有梦总比无梦的好。

  别人等待的总是黎明的到来,但杨枫却是等待着黑暗的到来……这是不是太可笑?

  因为在夜里的梦里,他才能与小蝶相见,诉说他的苦痛,这个世界上只有小蝶能够理解他,给他心灵上的创伤得以安慰,使他得到暂时的宁静平和。不管黑夜有多长,黎明总会到来,同样,不管是白昼有多长,黑夜终将会来临。

  现在已经天黑,杨枫也已经熟睡,他带着希望——希望能与小蝶在梦中相会——入睡。

  他的希望并未落空。

  施菲儿坐在梳妆台前,凝视着镜中的她,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

  天越来越暗,她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只要一想起昨晚的事,她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这究竟是我的错还是他的错?难道这是天意?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安排?

  人在遇见一件无法想清的事情时,总会认为是上天安排的,,是上辈子注定的,女人更甚。

  小青已经熟睡,只有心中毫无牵挂,才会睡得这样沉。

  施菲儿突然很羡慕她,这几天她很少有睡得这样香甜的。

  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杨枫的低唤,呻吟般的低唤:“小蝶……”

  施菲儿再也坐不住了,轻轻起身,生怕惊醒了小青。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小青睡得很香,嘴边还带有微笑。

  “她一定是梦见了她的心上人。”施菲儿想。

  杨枫的屋子黑得可怕,施菲儿却没有半点惧意,房内的一切她都很熟悉,她来到了杨枫的床边。

  杨枫又在低唤。

  施菲儿伸出的手立刻被他握住,他似乎高兴得要叫起来,幸好施菲儿的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的嘴吮吸着她的手,舌尖不断舔舐。

  施菲儿感觉痒痒的,瘫软在床。

  又是一个销魂夜!

  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施菲儿突然醒来,醒来之后就立刻意识到应该回到自己的床上,若是被小青知道了这件事,她真的要羞死。

  杨枫火热的手还紧揽着她的腰,她费了很长时间,才将他的手轻轻移开。

  她轻轻的起身下床,就像一只猫,生怕会惊动了老鼠。

  她披上睡衣,在杨枫的唇上吻了一下,才蹑手蹑脚的回到卧室。

  灯还很亮,小青似乎睡得很沉。

  施菲儿松了口气,在梳妆台前坐下。

  她忽然发觉镜中的自己很美,美得令人心动。

  她站起来,旋了个圈:这是我吗?我怎么会这样动人?

  她绝对不是自我陶醉,此时的她的确异常动人。

  柔发虽然有一些乱,脸上虽然有些倦容,但这却并不影响她,反而更增添了她的美,一种引人无限遐想的美。

  ——女人刚刚经过那种事,看起来总是特别动人。

  施菲儿满意的叹了口气,又坐下,脑中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以前从未想过也不敢想的事,此时却想得格外入神。

  她忍不住一阵轻笑,笑过之后,她才想起小青:可别惊醒了她。

  她正准备回头去看,却看见镜中的自己身后竟然有一个人,这不是小青是谁?

  施菲儿触电似的调回头去:“是你,你醒了?”

  小青反问:“难道我不该醒?”

  施菲儿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看你睡得挺香的,不忍心打扰你,却想不到你这么快就睡醒了。”

  小青说:“我本来是还想睡的,偏偏醒来以后就睡不着了,你也睡不着?”

  “我刚醒没多久。”施菲儿说,她突然发现自己说谎话,脸居然不红了。

  小青望着窗外,说:“离天亮还早,你不打算再睡一会儿?”

  “我睡不着。”施菲儿说的这句是实话。

  小青说:“我们都睡不着,杨枫却睡得像条猪。”

  “哦?”

  “你听,他还在打鼾。”

  施菲儿心一跳:“你耳朵真灵。”

  小青笑了:“我自己也这样认为,以前在家里睡觉,老鼠的吱吱叫声,我都能听见。”

  施菲儿一阵心虚,老鼠的叫声她未曾听过,但她认为那声音一定比她与杨枫在那种时候的声音要小得多。

  小青又说:“你比我先醒,难道没听见他有什么动静?”

  施菲儿反问:“难道你听见了?”

  小青又笑了:“我没有,如果我比你先醒,也许就会听见。”

  施菲儿突然抓住了小青的手:“你看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青一怔,过了半晌才说:“我不敢说他是好人,也不能肯定他是坏人,是强盗。”

  “如果你不知道他是杨枫,会不会认为他是好人呢?”

  小青点头,说:“我会认为他是一个好人。”

  施菲儿松了口气,手握得更紧:“你真是个好女孩。”

  此时杨枫已经醒来,他苦笑自问:“我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施菲儿看着杨枫吃完最后一口粥,满意极了。

  杨枫的气色跟昨天有明显的不同,要好得多。

  草药全被施菲儿取下,洗净的伤口触目惊心。

  伤较以前好了些,至少消了肿,遗憾的是脓还未去掉,只有将脓去掉,伤口的复原才会快一些。

  施菲儿问杨枫:“你这个伤应该怎么办?”

  杨枫盯着他的伤,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方督军这一枪虽然没能要了我的命,但到了现在却比要命还要厉害。”

  施菲儿说:“如果方督军还没有死,也许能从他的口中问出些什么来,我怀疑就是他在你的伤药中动了手脚。”

  杨枫叹了口气:“不管他是不是动了手脚,我都不会怪他,他的死多少也与我有关。”

  施菲儿却不这样认为:“要是换了我,我一定会恨死他,他是死有余辜。”

  杨枫笑了,他这几天从未笑得这么开心过,他凝视着施菲儿,说:“人已经死了,还计较那么多有什么用,何况当时若不是他帮我医治,我也就不会顺利的回到这里。”

  施菲儿也叹气,轻声说:“你总是将别人的好处想得要多一些,我现在才明白燕秋月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

  杨枫苦笑:“哦,是吗?”

  “开始你与燕秋月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但现在你们却成为了朋友,他这样对你并不是为了报答你为他取回了家传至宝的恩德,而是他认为你确实是个真正值得结交的好朋友。”

  杨枫垂下头,突然说:“你不要把我当成好人,我……”

  施菲儿打断了她,紧紧地盯着他:“你不承认自己是好人,只不过是因为你是大盗杨枫,在世人眼中,你无恶不作,但那只是他们的看法,是他们的偏见,幸好还有人认为你不是这样的人,还有我……你的朋友不这样认为。”

  “我没有朋友,”杨枫避开施菲儿火热的眼睛,“我也不配做别人的朋友。”

  “你这是在逃避,是在自卑,”施菲儿的话尖锐如针,“你总认为别人会瞧不起你,所以你就隐藏你善良懦弱的一面,让别人把你当成无恶不作的大强盗。”

  “我本来就是大强盗,我也无需隐藏什么,”杨枫的话明显软了许多,“如果你一定要认为我是好人,也许你会后悔。”

  “我会后悔么?”施菲儿心里一惊,“他若真是世人传说的那样,我就也许真的会后悔。”

  “我有我的看法,”施菲儿说,“你是好是坏我分辨得清,我相信我的眼睛。”

  杨枫只是看着他的伤,不再说话,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也许,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只是需要时间来澄清,时间到了,答案自然而然便出来了。

  施菲儿也看着他的伤,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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