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几乎是没有惊动镖局的任何人,便独自一人离开了礼泉府。
当然,在走之前他仍是回了一趟夹沟村,收拾了一番行李,只是被龙大年哭着喊着拦了半天,好说歹说,自己这一趟只是出门历练,龙大年这才松了手,临行前还抓着钟鸣的肩膀千叮万嘱,记得他一定要多回来看看,方才眼巴巴瞅着自己这个便宜儿子离开。
不过说是收拾了行李,倒也真没什么好带的东西,只是一些常备的清水干粮,一些散碎银两,外加钟鸣花了足足十两银子在礼泉最好的铁匠铺打造的一柄钢制横刀。
之后钟鸣便跟着出城的商队一路南行,走了足足半个月,这才堪堪走到了襄楚郡的府城广运府。
倒不是他不能在镖局牵一匹快马独自上路,只是一来他此次出门历练所需时日甚久,遇到许多突发状况只怕来不及顾及自家马匹,二来他一路随着商队的牛车慢行,也有助于他在铁骨境界的修行。
《八卦易骨术》既是练法也是武技,平日里锻骨的练法很是奇特,外显形式有些类似钟鸣前世地球中的瑜伽,通过一些动作,辅以血气运行、关节锤炼,一遍又一遍脱胎换骨。
这半个月来勤修不辍,倒是让钟鸣堪堪完成了铁骨境的第一次锻打,让自身体魄有了一次不小的提升。
只是据李灵犀所言,铁骨境越到后期,锻骨的速度便会越慢,对自身体魄的提升也越发微乎其微,也正因如此,即使神骨武夫理论上可以无限次锻骨,但绝大多数身具神骨的武道天才仍是不会在铁骨境这个境界停留太长时间,以免血气衰败,耽误了凝结血丹。
而钟鸣也不由对那位创下铁骨境锻骨记录的兵家弟子肃然起敬,按照他现今的速度,若是更勤快些,一年估计满打满算也就锻骨三十次,锻骨上万次的话,怎么也得需要三百多年!到时候莫说是铁骨境武夫,便是金身境宗师也早就化作灰灰了,也不知那位兵家弟子究竟是如何的天赋异禀,竟能完成如此创举。
且说钟鸣到了广运府,先是脱离了之前一直随行的商队,然后才考虑找一家客栈落脚。
襄楚郡所处的位置已然可以算得上大魏国土偏南端,再往南便是被大魏第一大江沧江所一分为二的沧水郡,这已是大魏南部的边郡了,几乎再走几天便能够进入南越国境,只是南越与大魏两国一直没甚么战火争端,因此这边郡倒是多少有些名不副实,实际上是没多少边军驻守的。
不过沧水郡因为毗邻越国,因此与越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十分频繁,加上坐拥沧江主干,水运亦是极其发达,倒是远比临近狄国的北地四郡要来得繁华地多。
而襄楚郡则夹在中间,既没有南面沧水郡倚靠沧江、毗邻南越的通商之利,也不像是北边的颖阳郡地域辽阔,郡内自然资源极其丰富,因此倒显得多少有几分破落,也正因如此,作为襄楚郡的府城广运府,自然是远不如礼泉府繁华气派了。
一个很明显的观感就是,在礼泉府最繁华的主街道漫步时,几乎是三步一客栈、五步一酒楼,即使是在夜晚亥时左右,大街上依然可谓摩肩接踵。
而广运府则看起来冷清了不少,行人显得有些稀稀落落,钟鸣在这条主街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一家明显规模极大、有些府城气象的大客栈。
钟鸣抬头看了一眼客栈匾额,上书“迎宾客栈”四个大字。
天下驿馆客栈,除却有些老板是真正喜欢附庸风雅之外,其余大抵都是诸如“有间”、“悦来”、“迎宾”这类朴素甚至是俗气的名字,有趣的是,这世上名为“迎宾”的客栈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看着像是共用着一块招牌遍地开花,可这些同名的客栈却大多都是不同的老板独自经营,没甚么太多联系。
看这家迎宾客栈门面的规模,应当可以算是广运府第一大的客栈,可钟鸣有些奇怪的是,作为广运府城内接近中心的地段,这里进出客栈的客人却是寥寥无几,即便广运府在整个大魏只能算规模中下的府城,这样的情况也有些反常。
果然,刚刚踏入客栈的那一瞬,钟鸣的右手几乎下意识便按在了腰间横刀的刀柄之上!
只因那一瞬间,不知有多少道饱含各色意味的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整个客栈大堂内,竟然满满当当坐着几十号悬配兵刃的武林人士,其中男女老幼、儒道僧俗皆有,这群人不像是来住店吃酒,反倒是有几分参与武林大会的意思!
这几十号人方才有的只是随意一瞥,有的却带着审慎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钟鸣许久,尤其看到了他腰间悬配的那柄横刀,似乎有不少人流露出了几分敌意,甚至气机牵引之下,有几人不知有意无意,显露出了一丝浑厚血气,这让钟鸣不由心中一凛,方才泄露血气的那几人,竟然俱是铁骨境界的武夫!
只是钟鸣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平日里与李灵犀观想的敌人对练时,莫说是铁骨境武夫,便是五境六境的武道高手散发出的威压也早已习以为常,因而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旁若无人地走进客栈,大剌剌坐到了靠近边角的一处空位,淡淡道:“小二,可有空房?”
这话说完,自不知哪里突然冒出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这少年看起来年纪倒比钟鸣还要小些,只十五六岁的模样,此时脸色发白,身子早就抖成了筛子,颤颤巍巍说道:“客……客官,空房还是……还是有的。”
“那我要个单间,只住一晚。”钟鸣笑道:“顺便给我上一壶茶水,几个招牌小菜,我垫垫肚子。”
“是,是……我这便去后厨给您准备。”那小厮似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遁入后厨,似乎一刻也不想在大堂多待。
“这位小兄弟,不知怎么称呼?”钟鸣这边屁股还未曾坐热,便听到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不由抬头看去。
说话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身边还跟着个唇红齿白的小道童,这一老一少看着面善,那老道士语气也很是温和,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在下姓钟,无名小卒罢了,此番只是过路。”钟鸣道:“不知道长怎么称呼?诸位在此齐聚一堂,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贫道广运府清远观出身,道号清远。”清远道人呵呵笑道:“我观钟小兄弟携带兵刃,想必亦是武林同道,方才能在众多江湖朋友气势压迫之下泰然处之,可见修为精深,不知师承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