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狄府前厅
轰!
被不少家具堵住的厅门被一名蓑衣刀客一脚踹破,龟缩在前厅的十数名家丁尽皆胆寒,唯有站在最中间,单手持握一柄镔铁短棍的王护院仍然临危不惧,转头看了一眼被家丁们牢牢护在圈子内的狄孝行、王氏与罗老三人,一声暴喝,持着镔铁短棍便迎上这名刀客!
那刀客看了看王护院,嘴角微翘:“铜皮境巅峰?有点儿意思。”
只见这刀客竟不闪不避,只以手中单刀硬撼短棍!
当——
一声巨响过后,王护院手中的镔铁短棍竟直接脱手飞出,随后一道刀光亮起,王护院呆呆看着自己的右手,竟然已齐腕而断!
又是一道刀光,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催命之刀!
“呃……老爷,夫人……”
随着王护院的尸首被刀客踢在一旁,狄孝行与王氏等人已再无遮蔽!
“跑啊!”
不知哪个家丁发了一声喊,原本便斗志不坚的十几名家丁竟四散而逃,有的翻窗逃走,有的往后厅逃,可随着一声声惨叫,证明外面早已被敌人完全包围,逃到哪里又不是死路绝路呢?
“老爷,老爷……”一旁的王氏早已吓得瘫软,紧紧攥着狄孝行的衣袖不住流泪:“莫儿他还在西厢房……”
一手握着长剑的狄孝行显然也有些脸色发白,手中那柄明显装饰作用大过实战作用的长剑也在不断抖动,但却仍然只得不住宽慰发妻:“夫人不要担心,或许莫儿、安儿他们已然听到了动静,自己逃了……他们熟悉狄府构造,这群贼人未必找得到他们。”
“嘿嘿,狄大员外,你们已然自身难保,却还有闲心考虑他人?”那蓑衣刀客不住冷笑,缓缓走近三人。
“老爷、夫人,你们退后……”罗老额头见汗,单手护住了狄孝行二人。
“罗老,为何还不出手?”狄孝行低声道。
罗老并未说话,可独眼中却早已满是苦涩。
不是他不想出手,而是厅外此时有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机将其完全锁定,面前的这个最多只有铁骨境中段境界的刀客自然不足为虑,可自己若是贸然而动,只怕立时便会被厅外那个真正的大高手抓住破绽!
可面前这名刀客却仍然步步进逼,自己若还不出手,难道还能坐以待毙不成?
此时真真是到了进退维谷之境!
“喝!”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罗老明白,自己此时只能行险搏命了!
便是要趁着厅外那名高手肉身仍在远处,自己以雷霆手段将面前刀客迅速斩杀,在厅外高手抓住破绽前凝聚拳势,使自身再无漏洞可循,方才可以搏得那一线生机!
只是罗老刚刚出手,却见一道银河一般璀璨的刀光自厅外飞来,在自己眼中越来越亮,最终竟照得周围如同白昼!
白光渐消,罗老面容苦涩,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心口竟被插着一柄雪白长刀。
刚刚那一道璀璨如银河的刀光,竟是一柄长刀!
不错,那厅外高手虽肉身不及亲至,却将自身刀意尽数灌注随身佩刀之中,作飞刀掷出!
终究是让他抓住了自己这处转瞬即逝的破绽!
“呵呵,我道是谁,‘飞鹏神爪’罗希?三十年前你被仇家打得血丹破碎,江湖上不少人猜测你已然重伤致死,想不到却是躲到这么一个偏远小城颐养天年了啊。”
一名疤面男子跨过前厅门槛,施施然走到了半跪于地的罗老面前,将罗老胸口的长刀就这么生生拔出!
“噗……”罗老吐出一口鲜血,心口更是血如泉涌,已然连半跪于地都做不到了。
“柳……柳行锋?”看着倒地的罗老,狄孝行此时心中早已一片冰凉:“你到底所来为何?”
“嘿,狄孝行,莫非你还猜不出来?”柳行锋手指拂过刀锋上沾染的鲜血,悠然道:“乐阳侯府的家仆尽是这般蠢笨如猪之人吗?”
“你……你竟然知道。”狄孝行眼中不可置信、悲痛、悔恨种种情绪混杂交织。
“我也不废话了。”柳行锋偏头道:“狄安现在何处?你现在说出来,我可以留你全尸。”
“当然,我已派人去找,你不说,我也能找得到。”
“安……安儿……他们为什么要找安儿。”狄孝行一旁的王氏声音发颤:“老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狄孝行抿着嘴唇,并未答话,只是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一些。
“大哥,找到一个。”此时另一名蓑衣刀客匆匆赶到了前厅,低声道。
“哦?可是狄安?”柳行锋神色随意道。
“爹爹,爹爹!”不一会儿,小孩子的哭声由远及近,一名喽啰提着狄莫走了进来。
狄孝行看着自己的儿子现如今已然沦落敌手,不知为何竟有了一丝释然,随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突然放声大喊道:“安儿!安儿!”
“爹!娘!”狄莫现如今脑子乱糟糟的,自己原本便感了风寒,更是有一点发烧,此时被冰冷的雨水一淋,神智更不清楚,只看得见爹和娘就在自己不远处,爹爹似乎在喊着安哥儿的名字。
安哥儿也在么?
“哦?此子便是狄安么?倒是没有白跑一趟。”柳行锋看了看被雨水淋湿的狄莫,嘴角一咧。
而在狄孝行喊出“安儿”的那一刻时,王氏便以一种极其震惊的目光盯着自己的丈夫,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却又好似有更多的事情无法理解。
作为母亲的本能,她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对上了狄孝行杀人一般的目光,竟被其气势所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狄孝行看了看狄莫,又看了看自己仍处于呆愣之中的妻子,早已泪流满面,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狠辣:“狄家的女子岂可任人欺辱,夫人,为夫一会儿便下来陪你!”
说罢,狄孝行竟将剑尖对准了王氏,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老……老爷……”王氏的眼泪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却感觉自己身体的力气被无形的力量迅速抽干,最终只来得及再看狄莫一眼,便软软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娘……娘……”被制住的狄莫就这么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剑刺死了母亲,呆若木鸡。
“嗬……嗬嗬……”狄孝行浑身颤抖,抽出长剑,死死盯着柳行锋,嘴中似乎发出无人能够听懂的杂音,随后倒转剑柄,将长剑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爹……”狄莫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此时一个激灵,终于清醒过来,他看着缓缓倒下的狄孝行,嘴巴张得很大,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似在无声嚎叫。
柳行锋看着转瞬之间便双双殒命的狄氏夫妇,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真是无趣得很……”
就在他接过狄莫的那一刻,一道怒喝自厅外响起,穿透了层层雨幕,直刺柳行锋耳内:“柳!行!锋!今日便留下罢!”
“呵,总算来了。”柳行锋一手抓着狄莫,一手握着长刀,对着厅外不住冷笑。
“什么人!”之前抓到狄莫的那名喽啰当先冲了出去,却顷刻便倒飞进了厅内,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已然毙命。
“柳行锋!谪鸣寺弟子了生在此,容不得你等放肆!”白日在狄府化缘的了生和尚此时踏步进入前厅,看着已然倒在血泊中的几具尸体,脸上闪过一丝悲痛与愧疚,随后对着柳行锋怒目而视:“阿弥陀佛,悔不当初……柳行锋,今日佛爷便要为你开一次杀戒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谪鸣寺的高僧到了。”柳行锋似乎未曾有一点慌乱:“了生大师一手圆觉掌可谓炉火纯青,行锋自认不是对手……而谪鸣寺的踏叶轻身之术更是精妙无方,单纯比拼脚力,只怕行锋亦有所不及也。”
“可惜,可惜……”柳行锋继续道:“了生大师出了名的慈悲为怀,却不知可否弃小善而惩大恶?”
“你这是什么意思……”了生和尚内心闪过一丝不安,却见柳行锋狞笑一声,抬起狄莫的左臂,手起刀落!
“不可!”
了生和尚话音未落,狄莫的一只手臂已然飞出,遭逢剧痛的狄莫竟直接痛晕了过去……
可断臂伤口却仍在不断流血,若不及时施救,只怕会失血过多而亡!
做完这一切,柳行锋便扔下了断了一臂的狄莫,大笑着飞出狄府前厅:“了生大师,不知你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呢?”
了生和尚刚要抬脚追人,却扭头见了昏迷的狄莫小脸煞白,最终只得深深叹了口气,将狄莫抱起,点了几个止血的穴道,就地治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