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阳光静静照在光秃秃的巷道中,青年汉子昏昏醒来,日光耀眼,只觉胸口的闷痛,不禁咳了几声;缓了一会儿,登时忍着疼痛,撑起身体来,左看看右看看。便见身边不远处躺着一人,一眼便认得,那人就是早上与他一同对敌的那个年轻伙计,挪着快要散架的身体爬了过去,仔细一探,才确定对方生机已绝。
此处是一处死巷,很少有人从这里经过,不然他们早就被发现。
青年汉子挣扎了几次,才勉强站了起来,趔趄着走去拿起糖葫芦树。接下来,他用糖葫芦树撑着一步一步,歪歪斜斜的沿着巷子走。走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绕到了院子的后门,稍一迟疑,推门而入,但见院内横竖地躺着三个汉子。
他登时面色凝重,像是被吓到了,暗道:不好,然后速速转身离去。
他走了很久,尽选僻街静巷而走,一遇有人经过就躲躲闪闪,总怕别人对他有企图一样。他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走在一所院子前停止了,左顾右盼一阵,才敢倚身门板,用葫芦树无力地敲打着院门,敲了一阵子便无力支撑,倒在门口。
一会儿,门开了,是一个精壮的灰衣人开的门,他站在门内伸头外探。低头时才看见门槛一侧跌坐着一位青年汉子,倒先是一愣,知是自己人,四下张望后,匆匆将青年汉子拖拉进去,又急忙将门关闭。
厅内站着数十个人,或坐或站,朱一清坐在最里面最中央的太师椅上,身边站着两名剑手。他正在说着话:“兄弟们,近日潮阳的陈意投靠了咱们,告知了文山的行踪。不日,便。。”
“大人,出事了”那个精壮的灰衣人急匆匆走了进来,打断朱一清的话。
“太没规矩了。你有话且说吧”朱一清被人打断了言语,心中自是不悦,当即呵斥道。
精壮的灰衣人立在厅中间,先是一怔,接着将刚刚得知的事情一一禀告出来。
“岂有此理”
朱一清听完手下的回禀,不由勃然大怒,拍桌而起,掌下的桌子轰然而倒。众人甚是惊恐,垂着头,头额冷汗不由直冒,久久没人敢抬头与之对视。
少时!才闻朱一清道:“让他好好养伤吧”
“大人,他由于重伤后疲于奔波,死了”精壮的灰衣人如实应道。
朱一清轻叹一句:好兄弟啊,登时陷入沉思中,迈着步子在厅中间走了起来,厅中更是无人敢发声。来回走了数圈,才指着一剑手道:“你且去将蜀中二仙请来”。
那名剑手听完,微微一揖,一言不发,立马动身走了出来。
朱一清沉吟半响,便道:“众弟兄,尔等皆是我朱一清的左膀右臂、生死手足,如今敌方连番切除咱们手足,此仇不报非君子,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众人一齐轻声叫喊,表明决心。
话音刚落,便闻有人道:“什么事如此紧急,打扰本仙下棋”
声到人到,就见一个提烟杆的高老者与一个拿酒葫芦的矮老者来自门外双双而入。
“两位前辈,请坐”朱一清一怔,快速起身,上前迎接。
“谁发那么大的脾气把桌子都打塌了?什么事你说呗”矮老者说着,便与高老者一起走到厅内一侧的空椅前转身坐下。
“若没要事岂敢劳烦二仙”朱一清面不改色,毕恭毕敬,恭维道。
“死人吗?有什么稀奇的,前日你们的人不是才被杀了十几个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矮老者直言不讳道,看来他俩在来时已听说有人被杀之事了。
朱一清听完,微微一愣,立马低声下气道:“正是歹人嚣张如此,晚辈才想让二仙出手教训教训他们,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两道目光静静地落在蜀中二怪的身上。
“教训人可以,那你们得知道他们在哪吗?我俩可不想费劲找人”矮老者开门见山道。
“这。。。晚辈尚未知晓,已有兄弟在外监视,一有消息尽快告知二仙。这种小事岂敢劳烦二仙呢”朱一清一脸尴尬,赔笑道。
“既然你们不知他们在哪,哪现在跟我俩说有个屁用。你且等你们的人将他们找出来,再来跟我们说吧。我们有事,出去溜达溜达”矮老者说完,当即起身往外走,高老者及时跟上,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前辈慢走!”朱一清打躬作揖,直到蜀中二怪,晃眼间就消失于门外,才直起身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有时只能将这些难处留在心里默默承受罢了。
“这蜀中二怪真是目中无人。竟对待大人如此”一人愤愤不平道。
对于朱一清这个在以前干过那么多令江湖人切齿的事的人来说,他的难处自然有很多,无论是在上司面前或江湖前辈眼里或手下弟兄身前都有很多的不便与难处,所以他每踏出一步、每做一件事都必须谨慎再谨慎,以免出了差错。
“阳伟,你悄悄随去看看吧,他们要干什么,回来禀告一声”
朱一清愣了会儿,双眼一亮,立马吩咐道。
或许正如朱一清所猜:蜀中二怪这是要到事发现场看看,只是傲慢自负,不愿直说罢了。
“是大人,我这就去”阳伟一拱拳,说完立即转身往外面走去。
“这两个老头也太狂了,请他们办点事都推三阻四的,整天只顾吃喝玩乐”有人嘀咕着。
“说的也是,整天只嚷着要好酒好烟,屁事不办一件”有人附和着。
“若在当年,定要想个法子收拾他们”有人气愤着。
这些人全是朱一清的手下,全在替朱一清打抱不平。
“够了!若不是尔等办事不利,我朱某人何苦哀求人家”朱一清心中不悦,大声喝止,厅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稍过会儿,朱一清想想更气,又骂道:“一群废物,真是一群废物!几个人都找不着,整天只会嚷嚷,人家能不说闲话吗?有本事就去给我把人找出来,死的兄弟已经够多了,难道你们也想死在这里吗?”
“大哥,这个城内的所有角落我们一处不落地布置眼线,连知县衙门都不例外。偏偏他们却如泥牛入大海一样,杳无踪迹,无处可寻”一人走到朱一清的身后小声应道。
朱一清听完,不禁一怔,事实确实如此,略思片刻,才道:“或许什么细节出了纰漏,容我再想想”
“大人,不如现在容我先到当铺,将弟兄的尸体给处理了吧”黄秋请命道。
“你不说我倒忘了,多带几个人,快去快回,注意安全”朱一清叮嘱道。
柳正风与唐元就藏在附近的一屋顶,看着蜀中二怪及其身后的尾巴渐渐走远,正想闯入院子一探究竟,却又见黄秋带着八个灰衣剑手从屋里出来,不由缩身回去。
“唐老哥,我想这儿定是他们老窝,里面不知藏了多少人,我俩成不了气候,不如回去再做打算”柳正风轻轻碰了一下唐元,轻声细语道,深怕引起他人注意。
“人家刚死了人,让他们节哀顺变也好。打草惊蛇这种事我们轻易不能做”唐元轻声窃笑道。
柳正风、唐元主意一定,悄然退去。回到宅院,便闻厅内有人说话,走了进去,就见龙三同四人坐在里面的桌边,其中一人是刘震天。
龙三极为警惕,闻见脚步声,立即斜目一瞥,看是柳唐二人便站起身来,喜道:“柳大侠,唐前辈!你们可算回来了”
“刘前辈,尔等可好?”经过一番折腾,终于等到刘震天等人的到来。唐元登时喜极而泣,说着便一脸笑意地对刘震天抱拳。
“刘前辈,伤势如何,是否痊愈”柳正风迫不及待地问道。
“都好,都好。尔等这么一闹,他们算是收敛了一些,老夫这才敢出门来”刘震天乐道。
“其他兄弟如何?”柳正风随口一问。
刘震天先是怔了怔,面色一改,凄然而道:“咱们原先潜伏在城内的弟兄多数被杀,幸好我们隐藏的及时才不被察觉,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正是看他们肆无忌惮,越发嚣张,我三人才商量给他们来一道以牙还牙”唐元怒道。
“这位是蒋赫蒋司马,这两位分别是文兄弟和聂兄弟,他们今日刚从峭岭来的”刘震天介绍道。
“久仰久仰!”蒋赫等三人,一齐起身抱拳作揖道。
“欢迎!欢迎!”
大家见过面后,围桌而坐,文、聂二人本是蒋赫的随从,分别站在他身后两侧。
只闻柳正风问道:“蒋司马,不知峭岭现在情况如何”
“一切安好!江指挥使已知这里的情况,专门吩咐我等三人来配合各位。若有事你们尽管吩咐就是,我仨尽快给你们安排”蒋赫诚然而道。
唐元听着一怔,心里极不痛快,暗道:‘这可是天下奇闻啊,以我对江钲的了解,他不可能这么小气吗?,仅派三人来’便快人快语,调侃道:“这江大将军真是舍得血本,给我们派来三个人,想必你仨定有过人之处”
“唐前辈,你误会江将军了,你若要人手,尽管吩咐晚辈便可”蒋赫当即喝道,看得出江钲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极重。
“哦!这么说,蒋司马还藏着人不成?”唐元眉毛一扬,喜道,心想:‘原来这仨人仅是来联系的,人手定然躲在他处’
“这倒不是!新城知县便是晚辈的舅父,他那儿有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江将军才将末将派遣过来的”蒋赫底气十足地道。
在这种危急时期,知县以守护县城为责,可以随便招兵买马,手中掌握着大量的兵力,与一方守将没有什么分别。然而,以蒋赫是知县外甥这样的身份确实是不可小视的。
“这么说,是我唐叫花子误会了,请蒋司马莫计较”
唐元一皱眉间,说着便转过脸看着柳正风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柳大侠,唐前辈你们这趟出去可有收获”龙三一看气氛有些尴尬,立马扯开话题。
“当然!而且是大有收获”柳正风欣然而道。
“柳老弟。。。”唐元听着一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有什么收获,说来听听也无妨”刘震天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是啊,柳大侠你说吧,这儿都是自己人,若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只管吩咐”蒋赫同样想知道柳正风口中所说的收获是什么。
“我们发现了敌人的一个窝点”柳正风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是好事啊!柳大侠你可想到什么好法子,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吗?”蒋赫兴奋道,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是啊!若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样也算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了仇”刘震天一听,登时老当益壮,激动万分。
“想端人家老窝,我看没那么容易”唐元沉思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泄气道。
“所谓打铁趁热,但光靠我们这几个人也成不了气候。不知蒋司马能否帮得上忙”柳正风低着头,抓抓下巴,一会儿,便有了主意。
“什么忙,柳大侠尽管吩咐便是”蒋赫绝对是个豪爽的汉子,直言直语,毫不犹豫。
“麻烦你到知县大人那儿去问问,看他能否派人协助一下咱们?”柳正风谨慎道。
“这不是问题,我现在就去”蒋赫激动不已,说完便站了起来欲走。
“蒋司马莫急,我的话没说完呢”柳正风不禁一笑,快快将其叫住。
“哦,怪我太冲动了,你且说吧”蒋赫立马坐正身子,尴尬一笑,道。
“如果知县大人同意的话,你且告知一声,到时唐老哥便与你商量对策”柳正风道。
“好,我这就去办”蒋赫道,当下转身就走,文聂二人紧随其后。
“柳老弟,就算他们几个值得信任,但那个知县未必可靠,你为何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们”待其走远,唐元便疑问道,心里分明有所责怪柳正风的意思。
“尔等怀疑知县大人对赵室朝廷不忠,被人收买了?”
刘震天听他这么一说,眉间一皱,惊讶道,他可是未曾对此处的知县有过任何怀疑之心。
“经过咱们的弟兄被暗杀的事情,我一直想试探一下那个知县是否值得信任,如若此人能信任的话,日后我们行事就能方便一些。如若他有猫腻的话,我们以后也能留个心眼防着他,这没有什么影响”柳正风说出心中的想法。
刘震天视乎恍然大悟,点点头道:“不过如今世道不同,咱们小心为妙也好!”
“这正是在下的意思,毕竟这关乎生死存亡之事”柳正风说完,头一转,看向龙三道:“龙三哥,你且去看看蒋司马事情办得如何?”
“我明白,我这便去”龙三似乎深明其意,立即起身出去。
“唐老哥,其他事宜就靠你一一安排了”柳正风道。
“哪两个怪物,你可要小心点”
看着柳正风胸有成竹的模样,唐元不再说什么了,因为说得越多就越容易泄露讯息。
谁都有了安排,唯独对自己提都没提,刘震天猜测柳正风可能是担心他的伤势才没给安排事情,心中便是不满意了。于是,寒着脸责问道:“柳兄弟,我的脚敷了你的药后已经差不多痊愈,你可是嫌弃我刘某人老了,直接就将老夫忘了”
“前辈莫急,在下自有安排,你尽管跟我来。唐老哥你且坐坐,我俩去去就回”柳正风道,说完便拿起古剑走了出去,刘震天一时猜不出他要干什么也跟了出去。
“去吧!事不宜迟”唐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