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正风与林遗风走在前头,刘震天及蒙婉倩放完火,紧跟在后面,一齐往那破庙的位置走去。
“柳老弟,你像是识得那位老头,他到底有何来头”林遗风问道。
“这人便是三十多年前赫赫有名的‘昆仑剑痴’洪天赐”柳正风应道。
林遗风听着,迟疑一下便道:“原来是他!难怪剑法如此卓尔不群,若不是尔等赶来,我今夜恐怕就命丧于此了”说完,呵呵地笑了笑
“林大哥,你为何出现在那所院中,且被他们围攻呢?”柳正风心知林遗风心中有所愧疚,立即扯开话题问道。当然,这也是他想知道的一个事情。
“我在城内潜伏数日,想趁机把文大人救出来,最后却被发现了”林遗风道。
是日,天飘起毛毛细雨,潮阳城内一片幽静,如一座空城一般,除了各处的巡逻士兵,留在城中的老百姓全都猫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林遗风背着大刀,独自一人走在潮阳城的大街上,一条荒凉无人的大街。对于一个两天一夜都没有吃过东西的人来说,有点残酷。
放眼四望,迷蒙的雨中,隐隐可见街旁街上都有被践踏过被抄掠过被血溅过的印迹。
林遗风走着,走着,一会儿就来到城门口,见城门是敞开的,两侧站满蒙古兵。
“你什么人,想干什么去?”
一个像汉人的士兵上前来,以长枪抵住了他胸口,厉声问道。
“路人,赶路,要出城”林遗风一脸冷淡,从容应付,倒是不将这个士兵。
“你这刀留下!今日不许出城,回去吧”士兵盯着林遗风身后的刀,吩咐道。
恰在这时,忽闻城外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林遗风抬头一看,就见一条铁骑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城门疾驰而来。
士兵扭头一看,大吃一惊,等不及要刀,快速退到路边去。
林遗风趁机闪至路旁,接着一连几个起落,消失在城门口;转入一巷口,跃身上了一屋顶,伏在上面俯视。他看着一条铁骑队匆匆从他的眼底下走过,仔细瞧看,发现队伍押解的囚车当中,其中一辆囚车上关着一个人,他一眼就认出囚车内的人,文山。
他一路跟踪,过了一会儿,铁骑队就在城府衙门口停下,士兵们立即散开戒备,一点都不敢松懈。接下来,士兵陆续将囚车上的俘虏押下囚车来,大部分被押着从侧门而入,少时府衙门口只剩下三人,文山便在其中。
“王千户,你同我一起进去”
一名穿着铁甲戴着头盔、手中拿着马鞭的将军对身后一个穿着铁甲戴着头盔,腰间挂着一把长剑的将士说了一句,然后又左右嘱咐道:“你俩押着文山随后跟来”便率先往府内走去。
“是,将军”那王千户立马应了一声便尾随那将军进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堂前,径直走入堂内,便见一名身着盔甲、长须拂胸、英武威严的人坐在正堂中间,下边左右两侧都坐满官员,站满侍卫。
“未将张自正,拜见元帅”“卑职王惟义,拜见元帅”刚走入堂内的二人打躬作揖道。
“尔等功劳不小,都起来吧。文山何在?”张自宏一脸兴奋,凛然而道。
“禀告元帅,我等已将他安全押到,现在就在外面候着呢”张自正正色道。
“好,把他请进来,让本帅瞧瞧”张自宏面带笑容,厉声道。
“王义听完,当即一躬应:诺,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顷刻间,王惟义便领着两个士兵将被捆绑的文山押进来,一走到堂前,便闻有人叫唤:跪下。
此刻的文山披头散发,横目一扫,不以为然,凛然而立,神情坚毅,不肯下跪。
“为何见了我们元帅不跪?难道真的不怕死”一清秀的官员起身,对文山指责道。
“对,为何不跪?”有人附和。“跪”。。“快跪”。。
其余左右官员见状,对文山傲然之气魄颇为不满,纷纷喝叫。
“尔等这些汉奸走狗,凭什么要我文某下跪?文某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皇上,绝不跪你们这等卖国求荣的贼子”文山嗤之以鼻地骂道,接着仰首挺胸,凛然正气,一副威武不屈的样子。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快快给元帅跪下,不然有你好看”
喝叫声中,王惟义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当场厉声喝着便抓住文山的肩膀就往下扯。嗉的一声,衣服扯破,但文山凛然不从,依然立在堂内。
看着文山死活不跪,王惟义一怒,起脚就踢文山的小腿;文山当时腿一软,半跪而下却又立了起来,毫无示弱,一副铮铮男儿之楷模。
“这厮看似书生,却这般硬骨头”
当中一官员被文山这个文人的英雄气概所震慑,心中是又惊又恨又妒。
张自宏看待大家都做的差不多了便面带微笑,自堂上走下来,很和气道:“各位且慢!文丞相乃张某之贵客,咱们本该以礼相待,岂能如此无礼对待呢。快快给文丞相松绑,莫要慢待与他”说着,就要给文山松绑。
王惟义见状,先是一怔,倒也不敢违命,立马抢先给文山松绑,接着退到一侧,关注着文山的一举一动,深怕他发怒对张元帅不利。
噗一声,文山轻甩长袖,依旧仰首挺胸,傲气凛然,一副绝不屈服的模样。
“文丞相,咱俩总算见面了,本帅真是想念得很”张自宏套近乎道。
“要杀要剐,随你便。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要想文某为蒙古人做事绝不可能”文山这话掷地有声,言明态度。
张自宏面色突变,沉思片刻,坦然一笑道:“丞相言重!张某是真心想与你交朋友”
文山哼了一声,仰起头挺着胸,置若罔闻。
“来人,带文丞相去梳洗一番,待会儿本帅要亲自宴请文丞相”张自宏不以为然,吩咐道。
“文丞相请随我来”
登时刚才那俩个士兵走了过来,文山自是不要在此多呆,立即转身随那两个士兵下去。
“元帅,这文山傲慢无礼,目中无人,为何要对他以礼相待呢”一官员愤愤而道。
“是啊,一个败兵之将,有什么了不起的”张弘正看了文山的背影一眼,不屑道。
张自宏故作神秘,淡然笑道:“尔等不会懂的,本帅也不方便说”接着,沉思片刻,目光瞥向张宏正,又道:“你且将张汉、陈天伦二位请进来,本帅倒想看看这些人是不是个个都像文山这般有骨气?”说完,不由地狡黠一笑。
一会儿,两个囚者被押了进来,正是张汉、陈天伦二位!张陈二人愤怒难抑,一进门当场便骂:汉奸走狗,卖国求荣,不忠不孝之类的话。
厅内的左右官员充耳不闻,待其骂完,却出声命他俩向张自宏行跪拜之礼。但他俩却也像文山那般不肯屈服,宁死不跪,任众官员如何强迫都无用。
如此,惟能作罢,张自宏又暗示个别官员向他们劝降却也遭他俩拒绝,奈何不得,便叫人将张陈二人押解下去,待日后处置。
待士兵将张陈押走,便闻张自宏朗声道:“各位大人,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厅内的各位官员一听便知以下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了,当即纷纷起身,告辞离开。
“张将军,你且等一下,本帅有话与你说”
张自正看着各位官员都散了去,也要告退,便被张自宏出声叫留。
林遗风早就偷偷潜入府衙,伏在屋顶,移开一片瓦,往厅内窥视,倒真将这一切看得清晰听得明白。
“听说潜伏在峭岭军中的斥候没能将军事布防图交给朱一清,就被抓了”
待众人走后,张自宏便对着张自正问道。
“确有此事!元帅如何打算,咱们需不需要再派人过去接头”张自正道。
“等等吧!如今他在那方掌握了军机大权,到时他自会想方设法牵制义军!没这军事布防图,本帅也能把这些余孽斩草除根”张自宏很自信道。
“那咱们何时进军峭岭?”张宏正试问道。
“休整数日,等一切安排妥当,便可按计划行事”张自宏道。
。。。
林遗风在县衙之内潜伏数日,小心行事,将府内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就算饿了也是等到夜间才敢悄悄摸入厨房随便找点吃的。
数日来,他已将府内的人、布置,巡逻的次数,文山被关押的房间等已经摸得一清二楚,况且连从何处逃走他都有所计划。
他一开始想抓拿张自宏做人质来交换文山的,但这个念头经过他深思熟虑后便打消了。且不说张弘范近日身边多了几个高手,就是那层层的侍卫也能令他无法接近张自宏,更何况张自宏的武艺如何尚不得知。以一个武者的眼光看来,张自宏绝对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夜了,林遗风决定行动了,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因为不日张自宏就要举兵前往峭岭。
屋内灯光亮着!文山在两个士兵寸步不离地监管下,依旧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坐在案前。回想起这些年来的一幕幕,不由悲从中来,暗自流泪。现在的他就如一只笼中的鸟,飞不出,走不掉,哀无语,何谈复国大计。
突然之间,叽的一声,门开了,一个人影一晃而入,速度非常之快,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屋内的两名士兵杀掉,不发出一点声息。
文山从容自若,没有大喊大叫,一脸平静地抬头看向来人,仔细一辨,真是又惊又喜。
“林大侠,你怎么来了?这儿处处危机,你如此闯入来太过危险了”文山精神一抖,当即立起,喜道。此刻,林遗风一身军装,双目有神,倒也像个威风凛凛的将士。
“大人,你快换了衣着,请随我走”林遗风说着,便步到门口处,四下探看,等着文山来。
“外面人多势众,你带着我很难逃出的,林大侠千万别冒险了”文山脱下一士兵的军装换上,走了近来,轻声建议。
“怎么都要试试。外面的人我都解决了,你且跟着我走便是”
林遗风说着,率先走在前头,文山不再磨叽了听话地跟随在后
出了门,就见两个士兵立在门两侧把守,文山大吃一惊,见他们一动不动,一下子就明了。他很小心地将门关好,随着林遗风沿着走廊往一端走去。走廊中把守的士兵都不见了。
他俩很快就走尽走廊,又走过了一片的草地,前面有一个拱门,门前两侧各守一士兵。他俩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士兵看一下,没有在意,任他俩走了过去。
他俩又走了一段,见到巡逻的士兵便低下头让他们过去,接着继续走。
由于张自宏住在这儿,所以此院到处都有士兵把守,尤其院墙周围更是布置重兵。若凭林遗风一人要想将文山带出去,唯一的方法就是直接从前门混出去。
林文二人来到前院,就在这时后院传来一阵骚动,便知事情已暴露,立马加快步子前行。一队士兵急匆匆自后面跑来,超过他俩,直奔大门而去。
“文山逃了,现在起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一人嘱咐完,队中的士兵立马分开到两侧。
“大人,你自己躲躲,我现在将他们引到后院去。到时你自己见机行事混出去”林遗风将文山拉到一角落处,嘱咐道,说完便匆匆走了。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拉着文山硬闯出门的话,未必能闯得出去,更担心其间文山可能会被误伤。
林遗风提着大刀,趁着夜黑,鹏身上了屋顶,沿着屋向后院走去。来到一拱门处,迅速冲过门墙,转身一刀,两个士兵根本都来不及反应就毙命倒地。
他一刀得手,不敢耽误时间,继续前行。
此时此刻,府衙各处火光冲天,整个府衙的卫士都在进行搜捕起来。
谁知刚走上几步,忽然传来一声怪笑,一人落在他们的面前,手持剑,背对他。
“想走,没那么容易”来人转过身来,用尖细的声音喝道。
“这不是陆兄吗?这看门狗当得很称职吗?”林遗风识得陆欣,取笑道。
“林遗风?可惜你很不幸,偏给我碰上了”陆欣一怔,看着林遗风尖笑道。
“是吗?久闻陆兄剑法如神,今日正好讨教讨教”
林遗风根本就不想多说而浪费时间,说着猛然跃身而起,使出一招‘狂风十一式’中‘劈山开路’,直朝陆欣头顶劈去。
其实,陆欣早已知道林遗风的大名,怎敢大意,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无论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听话的时候。
陆欣立马举剑来挡,铛一声,迸出几星火花,震得他虎口发疼,连退数步,方可站稳。
林遗风这刀来的太突然了,太快了,太狠了,一般人早就死了,但他陆欣却能活下来,也绝非浪得虚名。
陆欣作势要接林遗风的下一刀,但下一刀并没有砍下来,一切都静了。
林遗风身影一闪,走出数丈外,眼前火光一闪,遇上一队巡逻兵,他没有任何迟疑,一个劲地冲杀过去。一直杀,一直杀,顷刻间就将这一队人杀得无人能战,他大步向后院一处走去。
很快又有士兵围了上来,他就一直杀,一直砍,血溅的满身都是。
或许这处的动静真的太大了,王惟义、张自正、洪天赐等人及一大批将士听声辨位,全都赶了过来。士兵们马不停蹄地以林遗风为中心围成一圈圈的,围个水泄不通,使得林遗风插翅难飞。林遗风见状,忽地一个起落,落向一处草地,这处或许更靠近院墙一点。
守在周边的士兵们立马转身一涌而上,将他又团团围在中间,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一处来。这是他来这后院的目的,也是此时唯一能为文山所做的。
接下来的经过,便是柳正风等人在屋顶所看到的的情景。
“不知文大人是否能趁机混出来?”林遗风担忧道,这是他讲述后的第一句话。
“蒙军戒备森严,文大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来,绝非易事。但是你尽管放心,文大人并没有生命危险,就算文大人再次落在他们手上,想必他们也不会对他怎样”柳正风以自己的判断,实话实说。
林遗风此刻的心境,柳正风当然明白,何况自己也在担心文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