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一早,柳唐二人到渡口走了一趟,返回客店时已是下午时分,二人坐下要了些酒菜。
“客官,你们要的酒菜”一会儿,伙计托着一盘子,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将碟子一一摆上,不由得多嘴笑道:“二位今日定是有事,这才晚来一阵子吧”便离去。
柳唐二人奔走了半天,自是饥饿难耐,转瞬间就将酒菜一扫而光,方肯作罢。
就在这时,他们便听到隔离桌的三个汉子细声交流,于是倒茶慢饮。
一浓眉鼠目、门牙突出的尖嘴汉,低声道:“刘兄,咱们这般吃喝倒真没劲,不如回朱大人那边,请他指点一二如何?”或许他急于立功,白混数日毫无进展,才这般按捺不住。
“田老弟,朱大人嘱咐咱们在此,供咱吃喝,定然有深意。咱们顺从其吩咐就是,何必多此一举呢。如若这般唐突回去,只怕未必讨好”一肥头大耳的胖大汉懒洋洋道。
“田老弟,庞大哥这说得没错。是朱大人亲口交代我们来此等候的,其中定有安排,咱们何必操那心呢;况且罗总管明日就到,咱们到时问问他便知”一鹰钩鼻、三角眼的厚唇大汉神态自若,轻声而道。
“听说前些日混入新兵的几个兄弟,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姓田的尖嘴汉说着,脸色一沉。
“未必!有时候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或许他们已经被经过筛选也不一定”姓刘的厚唇大汉坦然一笑,小声道。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鸣叫声,三个大汉听之精神一振,稍后便起身结账走人。
柳唐二人吃得酒足饭饱,知是对方有事,随后也结了账,疾走如飞般地出了客店。
到了门口,便见那三人正窜走在街道上,走得很匆忙,恨不得脚底生风的样子。柳唐二人怎敢迟疑,连忙盯住他们,快速跟了过去,深怕将他们弄掉了。走出街道,转入一条小巷,沿着小巷一直走,走到第四个巷口,又转了进去;再沿巷子走到尽头,又是一条小巷,接着转左走,走到左侧第三户院前,咚咚咚轻敲三下,推门走进。
柳唐二人一路跟踪,两处差点被发现,都是急急隐身于院门边或巷口处才躲了过去。
“这些贼子果然谨慎的很,选在这样的地方。若不跟来,想找来都难”唐元细声道。
“走吧!咱夜里再来,免得被发现”柳正风低声道,本想返回去,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暗道:不好,立时提醒唐元一句“有人来了”。接下提气,一跃上了右侧的墙上,沿墙慢走几步,上到屋顶,然后隐身藏好。幸好内院无人,不然定被发现无疑,唐元亦跟随在后。
一会儿,便见二人走来,一人拎斧,一人背剑,大摇大摆地走着,走到左侧第三户院前,咚咚咚轻敲三下,推门走入。
这回,柳唐二人在屋顶听的很真切,心想:”这应该是暗号不成”。俩人正想下屋,回去再做打算,又闻见有脚步声传来。
不一时,就见三个江湖人士大步流星地来近,其中一人道:“不知这次召我们来这干啥?该不会是罗总管来了”“不会,罗总管明日午时才到,他一向都很按时的”“进去便知,猜测这些干嘛”一人一句说着,就到了左侧第三户院前,同样轻敲三下,推门进去。
柳正风看着这三人进去,心想:“这么多人召集在一起,怕是有重要事情”。立起身来,偷窥一下左侧,见左侧第二户院落院中有一棵大树,再看看天色已是黄昏,心想“:’等天暗下来,趁机隐身树上,一探究竟”
谁料,就在这时院内正有一四五岁的小女孩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唧唧而笑,甚是可爱。
柳正风轻轻推了一下唐元,示意他看那小孩;唐元一看,当时一惊,俩人一块跃下屋去。刚落地,就闻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如若再上屋顶恐怕来不及,逃是逃不了,躲又无处可躲。
“管家,你可否记错,这都没有你所说的门户?”
柳正风眉间一蹙,计从心上来,朗声说着,大模大样地往巷口走出。
“老爷,小的怎么就记错呢,那位大爷明明说是第五个巷口转入,一直走到尽头,他家门口搁着块石头,教咱们一看便知”
唐元垂着头尾随在柳正风身后,低声下气地说着,就见三名江湖人士提刀背剑的、急匆匆地走来,与他们擦肩而过。
“本来想做成这桩生意,但天色都黑了,不如咱们等下次有空再来找找看”
柳正风说着,出了巷口往回走,传来细微的咚咚咚的敲打声。二人走了一段,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见巷子无人,立马返回,偷偷潜入左侧第二户院内的那棵树上。这时,天色已暗,这大树高高耸立,枝叶往周边伸展,直伸到第三户的墙内,可将第三户院内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第三户院的正厅内,已点上蜡烛,厅内挤着很多人,闹哄哄的,像是聊天?像是自我介绍?像是奉承?
柳唐二人躲在树上,正想踏着树枝潜入院内,这时院门咚咚咚地又被轻敲打响,推门走进一个人影,将门关上,上了闩,径直走入正厅。
柳正风看着那人上了闩,知道无人再来,吩咐唐元留在树上。自己轻手轻脚地潜入院内,贴墙而走,慢慢凑近正厅,由窗口偷偷看去。便见厅内将近有二十人,个个都是武林人士,或坐或站,正等候站在厅里面最中间的背剑年轻人发言。
“各位好汉,这次召集大家过来,是想让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免得以后自己人伤了自己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明日罗总管过来,将会给你们重新安排一下事务,各位现在可以畅所欲言,有意见就提,顺便互相认识认识。但是,涉及大家的安全,在罗总管来此之前,各位就不要出去,以免被人跟踪,泄露这处联络地址。不知你们有何异议?”
“黄秋黄兄弟,如此说来,咱们被困在这呆到明日午时。这可闷坏我田某了”尖嘴汉闷闷不乐道。
年轻人闻声看着尖嘴汉,稍作迟疑便道:“这位田大哥吧。为了大局,你就委屈委屈吧”
“你这只死田鼠不是钻地挺厉害的吗?你可以钻地到怡春院陪陪春花,尽管待到明日再来”一个衣冠楚楚、手持半月刀的清瘦大汉笑着打趣道,话一落,大伙跟着一起哈哈大笑。
春花,在三十年前可是扬州怡春院远近有名的头牌,如今已是明日黄花,哪几人愿意花钱来陪这么一个残花败柳的老妈子呢?
“耿一虎,听说你二十年前被苏州怡红院老妈子茵茵给睡了,死活不给钱,恐怕那是你的第一次吧”尖嘴汉冷冷一笑,毫无示弱地说道。
大伙一听,又是轰然而笑,这事虽是武林中人尽皆知,一时说来还是觉得可笑。
“田大束,哪有这事,你胡说什么?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耿一虎听之,勃然大怒,从座上立起,厉声喝道。恐怕是一时被人家说中了心中的痛楚,才有这般激动的表现。
“各位稍安勿躁,切莫惊动了附近的居民。也别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以免伤了和气”黄秋一怔,立马提醒道。接着,转向耿一虎,又道:“耿兄,田大哥一句玩笑话而已,不必当真”两道锐利的目光看着耿一虎,就如两把无形的剑抵在耿一虎的身体上一样。
耿一虎听其这么一说,冷哼一声,两眼瞪着田大束,一屁股坐回座上。
“如此小气,老子到外面走走,透透气”
田大束不屑地看了耿一虎一眼,站起身来,说完便往外面走去。
柳正风一听,立即提气,跃上墙上,一个翻身落入隔壁院内,这一连贯动作无声无息。唐元躲在树上,看着柳正风刚跃下去,尖嘴汉就由正厅内走出,不由暗暗替他捏了把汗。
柳正风心中有了主意,顾不上树上的唐元,借着夜色,立时直奔跃出院落,刻不容缓地沿来时路疾速返回去,犹如一条穿梭在夜幕中的鬼影。
少顷,柳正风回到住处,将这事告诉龙三,摘了假须,换了一件衣裳,带上古剑,与龙三一起寻刘震天等人去。
二人来到一所院前,龙三在门上连敲两下一顿,一连敲了三次,便有人将门打开。那人将柳龙二人请了进去,自己看看左右,再小心将院门关上,上了闩。
龙三领着柳正风径直走入一间点着蜡烛的屋内,屋内坐着刘震天祖孙二人。
“柳先生”刘延华一看见柳正风走来,就高兴叫道。
“柳老弟,你这么晚过来,想必有要事相商吧”刘震天看着柳正风,便笑道,立即请柳正风俩人入座。
龙三直入正题,将刚才柳正风告诉他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且让刘震天拿主意。
刚才开门的大汉随柳正风等人进来旁听着,一听龙三完,不由恨恨而道:“这黄秋,应该就是咱们一开始监视那群剑手中的其中一人。可惜,咱们损失了几个弟兄,还是让他们给逃了。这一次若能一举将他们消灭,也算为死去的兄弟报了仇”
“这位,王安王大哥。这位,柳先生”龙三将王安与柳正风介绍一番。
“柳先生”王安作揖道。
见其皮色黝黑,五官端正,两眼炯炯有神,一字浓须,一身粗布裹身,一条短裤及膝盖,简直一副铁匠的打扮。。
“王大哥”
柳正风立即回礼作揖,然后看向刘震天问道:“前辈,咱们现在可以召集多少兄弟?”
刘震天听完,在心底估摸一下才道:“应该可以召集四十人,我再到县衙叫蒋捕头派来二十名弓箭手,我想足以应付这些人”
“那我现在安排院内的弟兄去召集人手”王安急道,说完就急忙忙地去安排。
“趁着天亮之前,咱们必须将一切安排妥协,否则一靠近就会被察觉。柳老弟,你在这稍等,我现在便去见蒋捕头”刘震天立起身来,说完便领着刘延华匆匆离去。
柳正风担心唐元安危,不知他一人在那是否被发现,一时心神不定;等了一会儿,就领着龙三先走了。月光淡淡,来到那所院子的附近,柳正风把具体位置告诉龙三且说出自己的一些想法,然后吩咐他返回去。
柳正风正要潜入,突然间一人影从墙上落下,竟是唐元无疑。
“柳老弟,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留下我老叫化一人在这,太不够意思了,如若被发现我怕就逃不掉了”唐元抢先开口,声音虽小,但大有埋怨之意。
“我回去找刘前辈,准备来一招关门打狗”柳正风倒不在意,顺口说出自己的意图。
“原来如此,真是个好办法”
唐元一听,心想:“这柳老弟办事果然周全,差点错怪他了”便赞道。
“里面情况如何?”柳正风问道
“留着一人守夜,好像其他人都睡了,我老叫化才敢趁机偷偷下来”唐元道。
“你将这套衣裳和帽子都脱了,这不适合你的身份”柳正风提醒道。
“我晓得,我本来就是当乞丐的命”唐元道。
说完,立刻将衣裳脱下,叠成三寸宽绑在腰间,帽子摘下藏入怀内。
这管家的身份自然不能在这时泄露,以免以后又得换其他身份名头来伪装。
“你在这等他们,我先进去看看”柳正风说完,身体一轻,如一只野猫般跃上墙去,落入院内。他走到树下,稍微提气,一跃而起,无声无息地落在树上;借着枝叶隐身,慢慢走往那边,果见一汉子躺坐在正厅门处,抱着大刀呼呼而睡。
等到凌晨,刘震天带着人马蹑手蹑脚地沿着巷子走来,既怕惊醒居民更怕惊动那伙人。
“龙三”唐元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影神神秘秘地走来,知是自己人,开口轻叫。
“唐前辈,如何。这位是刘前辈”龙三听见声音,悄悄上前来,且介绍身边的刘震天。
“刘兄,你如何打算?”唐元道。
“咱们怕是等不到午时,不如趁着天黑下手,杀他个措手不及,这才是上策”刘震天道,他这计划恰如唐元所想。
“如此甚好。我老叫化先潜入将门打开,你们再悄悄进去”唐元说完,立马提气,跃上墙去,落入院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门轻轻打开。
柳正风看见唐元越墙而入,便知行动开始了,立马提气跃下,脚一蹬围墙,飞掠至正厅门口前,同一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守夜人杀掉。
刘震天带着人马蜂拥而入,悄悄将这座屋子给围了起来;吩咐弓箭手及一些弟兄在外严阵以待,他与柳唐二人各领数人,一鼓作气,趁其不备,冲入屋内砍杀。
屋内之人正沉睡,一时被惊醒,慌忙抵抗自保,战斗力最是薄弱时候。
“偷袭”“快走”“啊”。。
顿时,屋内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惨叫声,物件摔落的声音。
此时,院内火光冲天,屋内的江湖人好不容易破窗而出,一个不慎却被守在窗外的人给捅死;有的拼命突围而出,谁料刚到门口却又被拦截住,最后被无情斩杀无疑;且看屋外火光明亮,白晃晃的箭头齐齐对着那座房屋就算逃出也是死路一条。
经过一番打斗后,一切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柳正风、刘震天自屋内走出来,手上皆提着一个活者,如垃圾般地丢弃在门前的地上。
接着!柳正风又返回屋内,屋内已是处处血迹斑斑,他将整个屋子的尸体都仔细看过一遍,然后出来对刘震天道:“前辈,不对!那个剑手不在,看来他是逃了”
刘震天听着一怔,沉吟片刻才道:“罢了!怕是有什么暗道不成?这些人鬼精得很”
“柳老弟,左侧内屋床底果然有暗道,咱们要不要进入看看”
话刚说完,唐元就急匆匆从左屋内走出来,开口便道。
“算了。等到天亮再说吧,如若冒然下去,恐怕有危险”刘震天听之,抢先道。
“爷爷,咱们要不要设伏在这,等待那位罗总管来?”刘延华凑近来,提醒道。
“如果那条漏网之鱼来不及通知他,他或许还会来,咱们留几个人在这便可”刘震天虽然知道这种机会不大了,但他依然想试一试。接着,看看四周,又道:“恐怕刚才的厮杀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居民。这就去通知蒋捕头,由他们来处理比较合适,以免节外生枝”
柳正风琢磨一下便道:“刘前辈,你让县衙这些弟兄留在这把守,你就带其他弟兄先走,有我与唐老哥留下便可”总之,他与唐元二人来去自如,既不惊扰百姓又不怕百姓看见。
“如此甚好。老朽,尽量让县衙的衙役早点来”
刘震天抬头看看夜色,说完便领着人拜别而去。